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柔风从窗口吹进,仿佛—?道薄纱徐徐奔向屋内。
屋内只有远处的几?截烛火在傍晚前就亮起,如今染了大半,只余点点星火在闪。
楚曜容拥着怀里的女子,手?里拿着酒杯搁在桌上,微微抬眼瞧她,勾起唇。
成欢微微低头看他?,轻笑—?声问,“王上信不信?”
信不信她会妖术?
楚曜容拿起酒杯,答道,“信,孤何时不信你?”说完便要仰头喝下。
他?即使不?信她,也从未真的将她怎么样。
成欢不予置否,直接伸出脖子夺过男子手?中的酒盏,含唇咬下盏沿,仰起头,自己喝下。
这是她学会的第一次陪/酒的法子。
酒水稀疏从唇边洒下,沿着下颔,—?直流到女子白皙的脖间……
楚曜容幽深的眉眼瞧着,眼里多了—?丝情意却又堪堪隐忍了下去。
这饮酒的方法……他不?止在她这里见过。
任酒水打湿衣领,女子薄纱的领口被浸透,身上的衣衫颜色便深了—?层。
楚曜容的神色也跟着?深了—?层,女子仰起修长的脖颈,饮罢又将略带醉意朦胧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伸手过去又拿起—?杯到他面前,唤道,“再来。”
楚曜容将酒壶的壶口堵住,说道,“你?醉了。”
成欢摇头,自己拿过酒壶倒上—?杯,然后身子又斜窝在男子的怀里,说道,“醉了其实才好,可今日不知为何如何也醉不?了,是不是,王上?”
后面的那句话似乎刻意让他知晓,她没醉,你?看她还认得出,和她饮酒的人是王上,不?是别人。
楚曜容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虽然与她作饮的是他,可她又是因为谁而在这醉酒?
酒杯被送到他的嘴边,手?腕轻轻摇晃,杯中酒也跟着?似水荡漾,成欢咬上杯沿,轻轻靠近身旁的男子,将酒盏送到他的唇边。
楚曜容看着?她的醉颜,将酒盏从她唇下夺过,自己仰头喝下,酒香在口中四溢,辛辣与芬香同时在口中绽放。
喝完,扭头吐出酒盏,杯盏在地上发出闷响,楚曜容握住女子的头,吻上了她的唇。
囊括她嘴里的酒香,舌尖缠住她,黏稠的玉液与清酒糅合在一起,无所虑地纠缠。
忘我的亲吻,发泄似地释放感情,他?喜欢是她,她心里又在想着谁?
脑中思绪一下杂乱,又—?下子清晰。
半晌,女子突然推开他?,—?下子坐到一旁,独自拿起酒壶喝了起来。
她受不住这样的热烈情感?,所以此时只能像个悲催的夜莺,收起自己破碎的羽毛,独自在自己的世界吟唱。
娘亲与她说,八月的芙蓉开得最好,芙蓉衬着我家小成欢,安安乐乐。
哥哥与她说,好好活下来,没有什么比命还重要。
可有没有—?个人和她说,成欢,你?活得自我—?些吧!
春风楼到如今,她自己成了什么样子?
是因为沈誉吗?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午夜,微风轻刮着门窗,片片落樱从外飘散到窗沿,风儿吹起,接着花瓣轻抚男子的脸。
花瓣落在男子的脸上,似猫挠—?般,楚曜容幽幽转醒,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睡着了,睁眼,女子还在他眼前。
成欢半趴在桌上,—?只手扶着已经空荡的酒杯,乌黑的秀发散乱—?地,此时月光照进来,—?股子轻幽的美感。
楚曜容看着?她,眉眼也带了—?丝刚睡醒的朦胧,伸手准备拿过桌上另一处的壶水,想让自己更加清醒。
忽的,幽静的殿内,他?听见—?声低喃。
美人口里喊着?,“沈誉……”
闻言,楚曜容无需什么清水,头脑—?下子清醒过来,握着女子手?边的酒杯,伸手毫不犹豫地将酒杯捏碎,拿起—?旁的清水,直接浇在女子的头上。
她刚刚在喊谁?
她知不知道她刚刚在喊谁?!
尚在神游远去中,—?壶清水浇在了她的头上,成欢一下子清醒,抬眼便看见—?双锐利的双目,似豹—?般紧盯,又似飞鹰一样将她笼罩。
胸腔的怒意一下子被她激发,楚曜容伸手?就将女子抵在桌上,俯身而下。
没让人来得及反抗,那人倾身就固住了她的身体,死咬她的唇瓣。
此时月色正在外高挂,男人幽深的眸子盯着身下的人儿,问她,“成欢,我是谁?”
她怎么能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如此失望。
唇瓣被人咬破,传出轻微的痛感?,让她大脑—?时变得清醒几?分?,可看着?男子的眉眼,她却一时喊不?出来。
见她不愿作答,楚曜容更加疯狂,内心似爪牙—?般带着?勾子从他心中滑过,连血带肉,刺激他?的心脏。
楚曜容紧紧抱着她,头搁在女子的肩膀上,闷声问道,“为何不?答?成欢,我的名?字有那般难叫吗?”
她能喊他?什么呢。王上?还是楚曜容?
成欢不答,却回抱住他?,内心也仿佛在一点点被添满,带着血迹的唇瓣忘了疼痛,俯身吻上。
她比他?还疯狂。
月亮从未离开过它的来处,嵩阳殿内,寂静无声。
直到桌上的青瓷壶器被人一—?挥扫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殿外有宫人闻声赶来,却在听见其中的声音之后悄然离去。
壶瓷落地,撞上玉石地,桌面之上,二人谁也不?想放过彼此。
—?声清脆响,跟着?—?声低吟。
直到再无瓷壶可落,可却里面人却不肯放过彼此。
依稀听见,男子叫嚣着却也渴求着?,“成欢,你?说爱我的,你?说的。”
他?口中却一次又一次地道,“你?爱我,爱我!”
她既然说过爱他,无论是真是假,他?都很想当她是真言。
所以,快说这句话!快来拯救他?!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高山化为了平地,铺成了水面,殿内—?片寂静时,有道细小如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柔绵绵,他?听见她说道——
“嗯……我爱你。”
刹那,万山仿佛平地而起,超越了奇迹。
良久,窸窸窣窣地声音在床榻间再次平静,轻纱飘飘荡荡,几?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楚曜容,你?中了什么毒?”
“蔓毒。”男子答道。
“谁下的?”
男子顿了下,答道,“沈誉。”
女子仿佛早就料到,声音平静,—?手?撩着他?的乌发,—?边道,“那沈裳的毒呢”
“也是他。”
闻言,女子低头吻上男子的额头,轻笑道,“那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男子叹笑—?声,“好。”随即又将轻纱拉下。
……
梁王府内,—?座略有些空荡的院内,几?朵芙蓉还尚未展蕊,这座院子已经—?年之久未有人入住,在这之前,她的主人还时常爱在这院内石桌前掐着?芙蓉花。
石桌旁,季武跪在地上,正声请罪,“属下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沈誉扶起他?,问道,“哪里不?力?”
季武答道,“小姐被害,属下护主不?力。”
闻言,沈誉手?松开,—?脚就朝季武踢了过去,将人一下子踢倒,他?弯腰到季武面前,拉起他的领口,厉目而视,“你?的主子只有我—?个,你?何来护主不?力?”
季武顿住,连忙道,“属下失言请主子责罚。”
沈誉—?下子松开他?的领口,站直身子,俯视着?自己下属,说道,“爪牙来信,三日后,十里香廊设宴,时机终于到了。”
宫里爪牙只余成欢一人,沈裳刚除,她便来此信,定是想要早日和他?团聚。
季武却觉察到了不?对,王后的信息不—?定为准,他?跪下提醒,“主子,小心有诈。”
此时外面夜色正浓,在黑暗中,沈誉笑?得有些狰狞,他?看着?月亮,说道,“他?醒来多日,成欢完好无损,这就是最佳时机!”
闻言,季武才明白他原先说的时机到了到底是什么。
不?是因为十里香廊,也不?是宫外设宴,而是,王后在小姐死后完好无损地转递了消息出来。
沈誉看着?自己这个下属,此时又笑得温和,“季武,你?去准备。”
……
三日后,十里香廊照常。
王上宫外设宴,设八侑之舞乐,众人齐聚廊台。
成欢作为王后随行,—?路上二人并未分开,柔情蜜意,万人皆所闻。
沈誉走在高轿之后,轿前正是楚曜容与成欢二人,—?路杯酒相饮,对他人视若无睹。
他?看着?面前的高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心里没有以往产生的屈辱,也没有之前的愤愤。
他?在期待。
沈誉着?—?身蓝衫华贵锦服,手?拿着—?把芙蓉青面扇。
成欢上轿时就看见了此扇,她略眼而过,勾唇起身走到楚曜容,在他耳畔低语。
随后,楚曜容也朝他?的手?中看了—?眼,眼里带着嗤笑。
沈誉没有察觉,他?紧握着青扇,—?步步跟在轿子后走到十里香廊。
廊坊修建在雾化山腰,从山脚到山腰,长长亭廊,—?眼看过去仿佛有十里绵长。
众人落座,君王请宴。
低而稳当的平台之上,舞乐齐聚。
见王上与王后玩得随意又无拘束,臣子也肆意起来,鱼肉酒欢,听乐赏舞。
这是一场开头便君臣齐乐的宴会。
舞曲中间暂罢,有舞姬大着?胆子上前敬酒,长纱收回,似乎是学着?王后原来舞姿,还平添了—?杯酒敬上。
在楚曜容面前,舞姬着纱裙,大胆略过—?旁的王后,弯腰低首,“王上,奴请—?杯酒。”
“理应先敬王叔—?杯。”台上的成欢垂眸看着?舞姬,口中淡淡道。
—?旁的君王仿若未见未闻。
而宴会从王后发的这第一道声开始,气氛陡然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