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难以置信的真相

对于这天晚上华克医生引起轰动的南美逃亡之举,以及从烟囱密室找出放在保险箱中的那一百万美元现金和证券的事,报章媒体都在大肆炒作。对我找到密室的功劳,他们却只字不提。因此,在我看来,这一案件的真实内情未曾被揭露。

杰姆逊刑警获得各方的赞扬,有些地方他也确实受之无愧。但是如果假扮成亚历斯的杰克·贝利当时不去跟踪哈尔斯;而且没有坚持要去挖开保罗·阿姆斯特朗的棺材;如果他不是一开始就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那么杰姆逊怎么会有今天的荣耀!

哈尔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虽然身体还很虚弱,却仍坚持第二天早上就去看露易丝。晚上她就被带到“阳光居室”来了,由葛屈德特别照料。她母亲则去了费兹太太家。

哈尔斯跟阿姆斯特朗太太说了些什么,我永远也无法知道。但是,我很有信心,他的表现一定是体贴有礼。他对待女人的态度总是如此。

他跟露易丝在她到“阳光居室”的那一晚才有机会交谈。葛屈德和亚历斯——就是杰克,去散步了,那是在晚上九点钟。除了这对甜蜜鸳鸯之外,没有人不知道夜寒风凉,他们几乎不可能不染上感冒的。

九点半的时候,我一个人独处得有点烦了,就下楼去找这些年轻人。当我走到起居室门前时就停了下来。葛屈德和杰克已经回来了,一起坐在起居室的睡椅上,只点着一盏灯。他们没有看见或听到我走近的声音。我急忙拐弯,转到图书室去。但是,在那里,我也不得不退出来。因为露易丝坐在一张大椅子上,脸上呈现出我所见过的她最快乐的样子。哈尔斯则坐在椅臂上,紧握着她的双手。

没有我这个老处女可以去的地方了。于是,我回到楼上房间我自己一人的客厅,拿出那双淡紫色的拖鞋。唉,我这个养母的责任总算快要卸下了,可以再次束之东阁了。

到了第二天,我渐渐的知道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保罗·阿姆斯特朗有个不知悔改的嗜好,就是很爱钱。在我们看来,爱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但是他爱钱不是因为钱可以拿来用,却是单纯地爱钱的本身。

通过检查账册可以看出,从贝利去年担任出纳之职起,就没有不法的呆帐。但是在这之前,由已故的前任出纳负责的时候,账册记录上就有很多奇怪的诈骗之事。

在新墨西哥州开发的铁路,显然榨干了阿姆斯特朗的私人财产。他决定要一口气把这些钱全补回来,而最好的方法就是非法占有银行的有价证券,把它们变换成金钱,再逃之天天。

虽然明知法网恢恢,但保罗·阿姆斯特朗显然以为它再宽广也罩不住聪明人。

所以,他在仔细研究过具体情势之后,他制定了具体的战略。在他看来,逃避法律制裁惟一安全的方法就是“死亡”。于是,他便决定假死,等喧嚣的责难之声沉寂下来时,他就可以到任何他要去的地方,尽情地享受金钱之乐了。

接下来,就是要找个合伙人了。知道华克医生对露易丝怀有爱意,老阿姆斯特朗就利用了他这一点,准备邀他参与自己的阴谋行动。华克这个人是个无耻之徒,阿姆斯特朗以露易丝为诱饵,很快的就让他上钩了。他们的计谋非常简单明了:远赴西部的一个小镇,一场心脏病发作。由旧金山一位同僚从一所医学院解剖室里,用行李箱偷运一具尸体给华克医生,再以它假充应该去世的阿姆斯特朗欺骗世人。还有比这更简单易行的方法吗?

这个叫妮娜·卡林东的女人是整个计谋中比较疏松的一个环节。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她曾怀疑过什么事,又知道些什么事。很明显的,她曾经在大火中被严重烧伤,脸上有了疤,结婚的机会便大打折扣。我们永远无法知道她在加州是何时、怎样对他们起疑的。但是显而易见,她期望藉此勒索华克医生,好替自己留些银子以备日后衣食无忧。不管怎样,她将他逼得无计可施。因为要是答应给这个女人付遮口费,无异于不打自招。于是,他矢口否认了整件事情,她就则跑去找哈尔斯了。

哈尔斯失踪那一夜,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去找华克医生的。他指控医生有欺瞒世人之举,还威胁说要立刻报警。我还相信,那一夜他见到了露易丝,并且追问她是否也参与了此项计谋。可是,他还在阿姆斯特朗家时,可能不是华克就是保罗·阿姆斯特朗(还因受到枪伤而跛脚),已经藏身在他的后车座里了。在铁路附近就打昏了他,把他抬到货运火车车厢后,再驾着他的车向货运火车撞去。

不管他们用的什么方法,哈尔斯被手绑脚捆地躺在了货运火车车厢中。二天之内,他要饱受口渴和精神错乱之苦。后来,才有幸及时被一位名叫杰克斯维尔的流浪汉发现,而捡了一条命。

至于保罗·阿姆斯特朗呢,他的全盘计划到了最后时刻却遭逢阻碍:“阳光居室”竟然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连同藏在烟囱密室里的东西一起给租出去了!

在尝试把我逐出来却屡遭失败的刺激下,他出此下策,竟自己闯进屋子里来了。

存放待洗衣物的滑道上的梯子、马房的失火和强行从棋牌室的窗户进入,都是他狗急跳墙、一心想进烟囱密室的举动。

露易丝与她母亲一开始就是这起阴谋的最大的绊脚石。因为他们原来的计划是要把露易丝支开,让她就是想插手也来不及了。但是,当她回到他们在加州落脚的旅馆时,正好时机不对,被她知道了真相。

当时真是情势危急,于是,他们告诉她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银行就要面临停业,她继父也只有两条路可走,不是用这个计划含辱拒捕,就是自杀。范妮·阿姆斯特朗是个软弱的女人,但是露易丝就比较不好对付。因为她不爱继父,不过她对母亲倒是温顺听话,全心奉献自己。在她母亲的哀求下,她终于默从,又因为此事对她的打击太大,最后她自行逃走了。

她在科罗拉多州的某个地方拍了封匿名电报给在商人银行工作的杰克·贝利。

因为她虽然自身难保,却也不愿亲眼看见无辜之人被捕。这封电报在星期四就已送到,它使贝利在同一天晚上就非常激动地赶到银行去了。

露易丝回到“阳光居室”后,发现屋子已经出租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她就把小阿姆斯特朗从绿林俱乐部找了来,只告诉他部分而不是全部的真相。她跟他说,大事不好了,银行快要停业了,而他父亲是罪魁祸首。至于它们图谋脱罪之事,她完全没有提起。让她大吃一惊的是,小阿姆斯特朗在那天晚上从贝利那儿就已经知道事情闹大了。此外,露易丝没及怀疑的事,他倒是起了心思。他怀疑那些钱就藏在“阳光居室”。他有一张纸条,上头就说明了藏金的密室所在。

他立刻起了贪婪之心。由于急着要把哈尔斯及杰克·贝利赶出屋子,他就走到东边侧门。然后,在桌球室他把贝利在同一晚早些时候拒绝接受的东西交给他,那就是保罗·阿姆斯特朗在加州的地址,以及华克医生发到俱乐部要给贝利的一封电报。这封回给贝利的电报上说,保罗·阿姆斯特朗身染重病。

贝利几乎要绝望了,他决定赶到西部去见阿姆斯特朗,并且胁迫他承认事情的真相。可是,银行的灾难发生得比他预期的还快。在他正要起程去西部的时候,也就在杰姆逊找到我们车子的那个车站里,他看到报上登载的银行已停业的消息,于是他就返身回城自首去了。

贝利知道保罗·阿姆斯特朗的为人,他不相信那笔钱会不见。因为债券几乎不可能在转眼之间就被取走的。那么,那笔钱在哪儿呢?在几个月之前,他有幸听到阿诺·阿姆斯特朗酒后说走了嘴。他说,他确信“阳光居室”里有间密室,就想去见见这幢屋子的建筑师。但是就跟承包商——样,如果建筑师知道有这间密室的事,他也会拒绝承认。

就在这时候,哈尔斯挺身而出,提出一个计划。由于我只见过贝利一次,而且是无意之中见过一次。所以,他提议叫贝利做些礼貌上的改变,剃掉小胡子,改变发型和买些便宜的衣服来穿。用假扮的身分在“阳光居室”找个工作,然后逮到机会就去四下察看一番。

哈尔斯说:“我跟他说,你的眼睛不好,耳朵也不好。我还真怕你会吓到他呢。”

我反唇相讥:“嘿,彼此彼此。他才吓得我精神错乱呢!”

化名亚历斯的杰克·贝利当然就是我们所说的鬼了。他不但在螺旋楼梯上吓到了露易丝——他坦承自己也被吓倒了——而且还在行李室墙上挖了个洞,后来又把艾丽莎吓得魂飞魄散。丽蒂在葛屈德房里的字纸篓里找到的便条就是他写的。

在存放待洗衣物的滑道间把我吓晕的人也是他。并在葛屈德的协助下,把我抬进露易丝的房里。我这才知道,葛屈德一整夜都守在我身旁,心里担心得不得了。

毫无疑问,托马斯见到了他的主子,还以为自己撞见了鬼。至于我和丽蒂在螺旋楼梯听到怪声的那一夜,托马斯曾在俱乐部和“阳光居室”之间的小路上见到杰克·贝利的事,也没错。阿诺·阿姆斯特朗被杀的前一夜,贝利是第一次着手寻找密室。他用小阿姆斯特朗在俱乐部住房里找出的钥匙,开门进到屋里。手中拿了根高尔夫球杆,准备用它来轻敲墙壁找出密室所在。但他在楼梯顶端撞到了大篮子,将袖扣掉在了篮中,手上的高尔夫球杆也摔了下楼。他深深庆幸竟能在无人惊醒的情况下离去,然后又搭乘末班火车进镇。

我觉得最奇怪的—件事,是杰姆逊知道亚历斯就是杰克·贝利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是,当那天晚上在棋牌室里,杰姆逊转身对他说:“现在,你跟我的这一出小喜剧还要演多久呀,贝利先生?”时,他的脸色真的变得很怪异。

唉。现在一切总算都结束了。保罗·阿姆斯特朗已在卡色诺瓦墓园中安息了,不过,这一次绝对地货真价实。我去参加他的葬礼了。因为我要确定他真的是入土为安了。看着那一夜我坐过的台阶,心中还老在纳闷它是否真实。“阳光居室”

正在待价而沽,但是我不会去买它。小陆先·阿姆斯特朗跟他父亲的继母住在—起,她也渐渐从她第二次婚姻起就接连不断的麻烦中恢复了过来。华生太太就葬在死于她手下、同时也害她致死的小阿姆斯特朗的坟墓不远的地方。这个计谋中的第四位受害者托马斯,则安眠于山丘上。连同妮娜·卡林东,这个残酷的计谋总共夺走了五条人命。

不久,将会有两对新人缔结连理。丽蒂已经跟我要去了那条淡紫色印花绸,她说要在参加婚礼时用上它。我早知道她会跟我讨的,因为三年来她一直都没能忘了,老在想着它。我在上头不小心洒了咖啡时,她的表情就会变得很可怕。

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我们会很安静的。丽蒂仍坚持她的鬼魂之说,还以我放在行李室沾满泥土的湿鞋为证。我坦承自己的头发比以前更加灰白了,但是,十余年来我都不曾感觉这么好过。有时候感到无聊了,就摇铃叫来丽蒂,一起谈天说地。瓦纳娶了萝茜时,丽蒂哼着鼻子说我对萝茜是忠实的这一看法,到头来只落得令人泪滴。至今我仍得忍受丽蒂的轻慢,因为我把银制刀叉送给他们当结婚礼物了。

我们就这样长坐闲聊,有时丽蒂威胁说要离去,我也常常请她走路。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仍然生活在一起。去年我说要租下一栋屋子,丽蒂就说要确定没有鬼才好。坦白地说,在那年夏季之前,我根本不算真正活过。这个事件发生至今,好一段时日过去了。我四周的邻居又在打点行李准备避暑去了,丽蒂也已差人收起遮篷,塞好窗框缝隙。但是不管丽蒂愿不愿意,我明天就会去登广告租乡村别墅。而且,我才不在乎它是不是也有个螺旋楼梯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