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去找娜提雅维达治伤, 还是不治?

莱芙犹豫了一会儿。

现在的伤也不是非治不可。很多时候她借着治伤的名义,只不过是想和娜提雅维达更加亲近一些罢了。

她喜欢娜提雅维达。那么,既然喜欢的人的就在眼前, 产生想要亲亲、抱抱的想法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换成娜提雅维达的视角, 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人类。娜提雅维达现在对她, 恐怕不仅不喜欢,而且还是讨厌的。被一个陌生的、没有好感的、讨厌的人类亲吻, 应该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

干脆还是将治伤的频率再调低一点好了,莱芙做了艰难的决定。

娜提雅维达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莱芙亲自己,等得脖子都酸了。

它突然意识到,它喜欢这个人类的亲近。

魔龙的感情浓烈又彻底,不会是一点点喜欢, 不会是一点点讨厌。

喜欢便是彻底喜欢,讨厌便是彻底讨厌。

所以它知道了,原来, 它喜欢这个人类啊。

即便她渺小、行为孟浪、爱撒谎,它还是喜欢她,也许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 就已经开始喜欢了。

娜提雅维达只得自己主动, 舔了莱芙一口, 把她舔翻,然后轻“哼”一声,走开了。

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人类,真是麻烦。”

莱芙受了龙唾液的洗礼, 身上的伤口顿时消失无踪,她怔了一会儿, 才拿出手帕来,把脸上、身上的湿润擦干净,接着缓缓起身。

在这一晚的梦里,莱芙又梦到了被魔龙一舌头舔翻的场景。

醒来之后,她拿出炭笔在地上写写画画。

一个大圈,代表现在的娜提雅维达。

一个中圈,代表没有失去记忆的娜提雅维达。

想了想,她又在大圈的一侧画了一个小圈,代表三千年前的小娜提雅维达。

理论上,现在的娜提雅维达比白毛团多了三千年的成长,比“娜提雅维达”少了一段有关她的记忆,性格应该是处于白毛团和没有失去记忆的娜提雅维达之间才对。

白毛团也没有丝毫关于她的记忆,但是初次见面,就非常依赖她、亲近她。

“娜提雅维达”和白毛团有接近的地方,现在的娜提雅维达却和前两者的脾性相差甚远,这是为什么?

莱芙向娜提雅维达提出了这个疑问。

“三千年前的我……”魔龙狐疑地望向莱芙,“你怎么会见过三千年前的我?”

莱芙说起了圣殿中枢的考核,说起了残余画卷,还说起了永恒的花园和永恒的巨人。

“你知道的的确很多,不过这说不通。”娜提雅维达道,“残余画卷并不是三千年前的完整复现,而只是那段时光的一个截面罢了,容纳量是有限度的。作为依照精灵的记忆改写出来的画卷,如果是在精灵记忆之外的东西,根本就不会出现在里面。

“极地精灵难道会见过三千年前的我吗?如果见过而且认出来了我,恐怕在当时就会与我不死不休吧。

“就算见过我,也不会将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放到考核当中。”

“我也考虑过这些。”莱芙心里“咯噔”一声,一个猜测冒了出来,“不过当时我确实见到了白毛团,眼见为实。”

“你这人类也有一些优点,不过,为什么那么爱撒谎?”魔龙用爪甲的背面轻轻地推了莱芙一把,用力很小,还是一下子把她掀翻了,“欺骗我很有趣吗?”

莱芙慢慢爬起来:“我没有骗你。”

“如果你那么想要看我小时候的样子,直说就好,何必要来诓骗我?这不就是了。”魔龙往空中一点,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色毛茸茸衣服的小姑娘出现了,确实是莱芙记忆里白毛团的模样,只不过表情没那么友好。

魔龙又一点,小姑娘成了一个小小的健壮的小魔龙,两只短小的前爪交叠在胸前,气呼呼地瞪着大魔龙,神态生动。

“是……是的……就是它……但也不完全是……”莱芙朝着小娜提雅维达走过去,甚至想要上手摸一摸,但是小魔龙没有维持太久,一会儿便消失了。

“你害怕我,见了我会想要躲开,”魔龙在莱芙脑后吹了一口气,莱芙被吓了一跳,“却一点都不害怕‘它’吗?”

“不需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计较。”莱芙拿出“记仇”专用的木片,将“白毛团的来历”记了上去,预备等娜提雅维达恢复记忆之后问清楚。

她这时才发现娜提雅维达在白毛团这件事上很可能骗了她,小娜提雅维达很可能并不生活在那个残余画卷里,只不过是因为莱芙好奇三千年娜提雅维达的样子,娜提雅维达才变出来给她看的。

说不定在别的地方,娜提雅维达也对她有所隐瞒。失去记忆的、变回原型之后的娜提雅维达坦率了很多,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莱芙从木片背后抬起头来,目光幽幽地望向魔龙。

娜提雅维达背后一凉,发现莱芙在偷看它,问:“怎么了?”

莱芙收回了木片,“噔噔噔”地跑到魔龙面前,然后攀爬上去,亲了魔龙一口。

魔龙“极不情愿”地挨了亲。

“刚刚又擦伤了。”莱芙解释道,“对了,说起白毛团,确实有人在撒谎……不过暂时先不提这事——我饿了。”

人类理直气壮地向恶龙提出要求。

这个人类相当挑食而且难养,只能吃特定的几种魔物和魔植,为了养活她,娜提雅维达每日都要去采集、捕猎,实在非常辛苦。

“那我去给你找食物和水了。”魔龙朝外走去,展开翅膀飞了起来,“这么难饲养,除了我之外,恐怕没有谁能养你?”

莱芙道:“真是多亏娜提雅维达了。”

眼见着娜提雅维达的身影消失,莱芙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面粉、水、蔬菜干、调料,以及一些厨具餐具。借着岩浆的热度稍加烹饪之后,就开始吃起来。

希克纳大陆上适合人类食用的东西非常稀少,仅有的几种口味也只是一般,不如她自带的食物。

被娜提雅维达投喂固然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不过魔龙体型硕大,做投喂这种精细活非常艰难而且辛苦。

娜提雅维达得了失忆症,现在也算是一个病号,需要养病,得多多休息。

她舍不得娜提雅维达那么辛苦,所以每天只接受一点点投喂,剩下的都自己解决——自然,没有让娜提雅维达知晓。

不过每日捕猎和采集也是必要的活动,莱芙需要一些支开娜提雅维达的时间,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莱芙在石块上摊了一个蔬菜饼,等到不烫手的时候便开始吃,吃了一半,头上突然落下了一片阴影。

为了怕自己饲养的弱小人类饿死渴死,娜提雅维达紧赶慢赶地回来,比平时花的功夫少了一些。结果它一回来,却发现人类居然在自己吃东西。

“小骗子,又骗我。”魔龙道,“之前不是还说双手无力,只能吃我亲手喂的东西吗?”

“咳,这是因为……”莱芙喝了一口水,将蔬菜饼咽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话,“因为想要被娜提雅维达投喂,又怕被拒绝,所以才这么说的……”

小骗子承认了,而且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小骗子说喜欢被她投喂。

“那你……你……”魔龙突然觉得脸庞发烫,“你明明有吃有喝,为什么总是对我喊渴喊饿?”

“娜提雅维达带来的食物和水,对我的意义不一样。”莱芙道,“我是说……更加新鲜,我需要新鲜的食物和水。”

“你果然还是离不开我。”娜提雅维达被莱芙说服了,毕竟“需要新鲜”是一个充足的理由。

人鱼之乡。

黑蛋依旧非常思念莱芙,依靠好朋友小鱼阿贝的陪伴,以及人鱼之息,这才勉强止住离别的悲伤。

在过了一个多月的安稳日子之后,麦德拉终于不再担心圣殿会攻破人鱼之乡的防线了——人鱼一族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就连黛博拉亲至的攻击,也抵抗住了。

自己和黑蛋的安全得到了保障,麦德拉就开始担心起了莱芙的安危。

瓦奥米娅的心情根本不受她们的影响,每日窝在贝壳里,活动量最大的两项日常事务,一是逗猫,二是举行宴会。

“您说,莱芙……还有娜提雅维达这家伙,她们会不会出事?”麦德拉有一次忍不住问道。

“感情受到磨炼,就像是经历过寒夜的果子一般,会变得愈发甜美。”瓦奥米娅道。

“我说的不是这种出事,而是……”麦德拉眉头一皱,突然感觉心跳的频率快得不正常了,这是她和莱芙之间的感应,预示着莱芙极有可能处于危险之中。

黑蛋也受到了影响,扇着软软的肉翅,转向了西面,希克纳大陆所在的方向。

“嗤”的一声,莱芙背上被利爪划开了三道伤口。

一只巨大的长着三个脑袋的怪鸟耀武扬威地在天上飞过,莱芙举着一把简陋的石剑,紧抿双唇,肌肉紧绷,眼睛直勾勾地落在怪鸟上,估算着它接下来的轨迹。

在怪鸟落下之前,她敏捷地将石剑的尖端砍向它的爪缝之间。然而这把石剑硬度有余,韧性不足,在受到了侧向传来的巨力之后,便裂成了两断。

怪鸟发出嘲讽的叫声,莱芙却立刻丢了那把石剑,转而用双手把住怪鸟的两个脚趾。

石剑刚才砍向的正是这两个脚趾之间,趁着石剑造成的伤口尚且新鲜,莱芙用力一撕,将怪鸟的一个脚趾整个撕了下来。

怪鸟发出刺耳的叫声,伤痛刺激了它的战意。

莱芙赤手空拳,身上既没有任何防具,除了自己的身体之外也没有任何攻击的武器。

她对抗着那只体型数倍于自己的怪鸟,一开始明显不敌,后来渐渐占据上风。

虽着怪鸟的体力越来越少,她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怪鸟垂死挣扎,用尽全力的一击只差一点就要划破莱芙的眼睛,在她脸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莱芙用小臂抹去了脸上的血液,正准备给怪鸟最后一击,却发现娜提雅维达提前回来了。

在知晓莱芙自带了许多食物的时候,娜提雅维达便开始怀疑,莱芙故意支开它去找食物还有别的目的。

它故意提前回来,就是想知道,在它不在的时候,它饲养的小人类,究竟在偷偷做什么。

莱芙没有听她的话好好藏起来,反而引来了一只怪鸟,然后拿出了一把石剑——是她之前花了几个夜晚磨的,告诉它是切肉用的——与怪鸟战斗。

这个人类在它面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吃东西必须得喂,要去哪里必须得它背着抱着送过去,唯有在爬到它脸上偷亲它的时候才能展现出超常的体力。没有想到,在它不在场的时候,居然这么活泼好动?

更没有想到的是,看到这个人类在战斗中受伤了,它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上前保护她、赶走她的敌人,而是克制住了这么做的冲动,说服自己相信她的能力,同时开始在这片荒凉的大陆上寻找起了草丛。

它为什么要这么做?

看到魔龙的身影,莱芙心里“咯噔”一下,心道怕又要被魔龙说成是“撒谎精”了。

她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魔龙,发现它落在一丛绿色的晶体簇后面。在希克纳大陆遍布着这种晶体簇,由魔物的尸骨所化,介于宝石和魔力结晶之间,这丛绿色的晶簇乍一看有点像是……草丛。

就算失忆了,也有好好听她的话,找到草丛了……莱芙心中一暖,扼在怪鸟脖子上的手的力量增加了数倍。

在死亡威胁之下,怪鸟甚至无法感受到逼近的来自魔龙的威压,它只知道眼前这个人类分心了。这是它逃脱的机会。结果这个人类一分心,劲更大了,一下子就结果了它的性命。

“娜提雅维达……”抛下死透的怪鸟,莱芙向娜提雅维达走去,习惯性地掏龙骨瓶出来,准备给自己治伤,掏到一半才意识到,如果娜提雅维达知道自己有充足的龙唾液的话,恐怕以后就不好找理由去亲它了。

“为什么不听话?我让你在里面等我。”魔龙看着莱芙身上的伤口,越看越觉得碍眼,“我下了禁制,不会有魔物敢进去的。”

莱芙是为了锻炼身体。

被魔龙没收了刀之后,每日的练刀功课无法继续下去了。不过一开始她还没有适应希克纳大陆的气候,即便想要练刀也是练不成的。

略微适应了这儿的气候之后,她的目标就转向了周围的魔物,用实际的战斗,来取代每日的训练,渐渐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

一开始在和希克纳大陆魔物的战斗中,她总是非常狼狈,渐渐的,她能赢得稍微不那么难看了……不过,依旧赢得不是那么漂亮,她不想让自己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娜提雅维达面前。

莱芙一边想着:“都看到我伤成这样了,娜提雅维达怎么还不来亲我?”一边犹豫着,要不要使用龙骨瓶里的龙唾液。

“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你不是有可以治伤的药吗?这样才能在我回来之前恢复原状。现在为什么不用?即便不用我亲你,你也可以把伤治好,为什么要拖着伤口来亲我?”魔龙道,“流着血,不疼吗?”

莱芙犹豫了一会儿,决定这个时候还是不使用龙骨瓶了,她朝着娜提雅维达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亲娜提雅维达是因为想亲。

“治伤是,顺便的。

“也可以理解成,为了亲娜提雅维达,特意找了借口。”

娜提雅维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