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在祭坛中央, 有一个黑袍男子。

男子名叫帕尔修·默,他的发色和瞳色就和德亚大陆的多数平民一样是深色的,棕色中带有一点红色和黄色。帕尔修约末二十五六岁, 因为年少时的营养不良,他身形矮小, 配上纤巧的五官, 还有病态苍白的肤色,看起来不像是成年男子, 倒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久卧病榻的少年人。

他面前有一团黑灰色的浓稠的雾气,雾气里有一个长着黑色双翅的朦胧的令人望之生畏的影子。

帕尔修的手腕上缠着一条带子,红底黑字。

这条腕带召示了他在委员会中的“指挥官”的位置,他拥有着数量可观的手下,包括四个“尉官”——其中一个还是圣殿的红袍神官——十二个“士官”, 在“兵团”还有难以确数的“兵士”。虽然他所管辖的兵团,就和别指挥官所辖的兵团一样,几乎被圣殿尽数捣毁, 帕尔修却并不着急,因为他坚信只要委员会的计划顺利推进下去,过不了多久, 他们就能将德亚大陆上所有异己之徒转化为温顺的兵士。

比起兵团, 他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至尊无上的魔龙……吾辈等候着您的垂怜, ”帕尔修的脸上、身上都冒着冷汗,既是因为兴奋,也是出于恐惧,他谦卑地匍匐在祭坛上, 不敢直视那团黑雾,“恭候您的降临……您的心愿便是吾辈的意图……”

娜提雅维达的身体在黑雾之中, 视线却落在遥远的地方,追随着莱芙。

她听到麦妮向莱芙提起了即将爆发的传染病与她有关的谣言。

即便是在与莱芙有了一个蛋之后,娜提雅维达还是吃不准莱芙的回答,毕竟她可是一条名声不好大恶龙,骑士小姐又那么关心这个世界的人类。

莱芙却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莱芙确信无疑地说:“……居然借着我的恋人的名字兴风作浪。如果这是对我的挑衅的话,那么他们成功地做到了激起我的战斗欲。”除此之外,莱芙还因为被怀疑“没有能力占据恋人的时间,居然让这种谣言出现”而表示了一下遗憾。

“真是狡猾啊,骑士小姐丝毫不留破绽,莫非是知道我在偷听吗?”恶龙发出难以辨认的嘶吼声,“即便是背着我的时候说话,也是如此动听。即便想要找个理由好少喜欢骑士小姐一点,这也根本就是做不到的事。”

面对一个想要将其做成琥珀献给魔龙的信徒,莱芙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了魔龙对于亮晶晶宝石的喜好,这更使得恶龙心里酸酸胀胀,受用极了。

恶龙窥伺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莱芙身边 ,又想要继续欣赏她不在场时莱芙的表现,为此矛盾重重。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位匍匐在地的指挥官身上。

娜提雅维达知道莱芙为委员会的事情颇为忧心,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操心的事情。她得以能让莱芙接受的方式,提供适当的帮助,因而她得在这儿再留一会儿。

在委员会尝试了无数次的召唤之中,成功的不过只有寥寥几次,而最近帕尔修的召唤里,十次里就有两三次能让魔龙降临,而且,不同于以往的几次降临,这一次,帕尔修能从那团无法直视的黑雾之中,感受到浓浓的喜悦。

这是魔龙对他的虔诚的赞许,他一定是魔龙所眷顾的人。

他天生感官敏锐,对于一些旁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他都能有所感应,为此从小就受到同龄人排斥,然而恰恰在他有生之年,他的体质能为委员会所用。他是独特的,他能让魔龙降临,并受到魔龙的特别关照。

帕尔修深信不疑,他就是那个被选择的人,就如同几年前委员会在一群人籍籍无名者中一下子选中了他一样,他也是天主……不,是魔龙选择的人。

他注定有所成就,而且他的成就或许不会弱于三千年前被圣地精灵选择、继而建立圣殿的那群人。

帕尔修开始念诵祷告词,诉说着自己的虔诚,全然不知魔龙的感官并没有落在他身上。

娜提雅维达听到莱芙的语气里充满向往:“那片海域里有人鱼……海中的精灵……纯洁又美丽……它们的声音能够洗涤灵魂。”这种形容和这个世界对人鱼的形容并不完全吻和,娜提雅维达怀疑在莱芙的家乡所在的那个世界,是否也有关于人鱼的传说——说不定比起魔龙的传说更加热门。

骑士小姐明明没有亲眼见过这个世界的人鱼,却天然对其带有好印象,甚至在麦妮表达了对人鱼的恶感之后,骑士小姐稍许有那么一点不满,差点就要打报不平了。

与之相反的是,面对素昧平生的魔龙,初次见面的骑士小姐却恐惧又厌恶,并没有好感。

“……一个冲动的手下要对那位叫莱芙·白的骑士动手。”帕尔修不忘通过贬低怀尔托来反衬自己,“他不顾我的阻拦,便莽撞行事,这么徒劳地消耗尊驾的信徒,只是为了争抢功劳,并不能体现出丝毫虔诚。如果尊驾想要莱芙·白作为祭品,必然得由我亲手献上。”

话音未落,那团黑色的雾气便传来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帕尔修感觉到魔龙先前的喜悦心情完全消失了,转而化为浓重的怒火。

他匍匐地更深,恐惧加倍,与此同时,欣喜也增加了数倍。

魔龙因为他的话有了反应,这是何等的眷顾!

“唔,骑士小姐真是能给我惊喜啊。”恶龙使用的是一种古老的无法辨认的语言,“另一个世界还让她有多少感兴趣的女人,是我不知道的?果然还是一步不离地跟着好了,真是让人操心啊。”

这一定,是魔龙对他的指示!

在委员会几次对于魔龙的成功召唤之中,又有哪一位可以得到魔龙传来的指示。帕尔修的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并试图解读魔龙传来的指示。

他还没有解读出来,就发现那片黑雾彻底消失了。

魔龙降临的仪式持续了大半个下午,等到黑雾彻底消失,帕尔修这才接见了他的两个尉官手下。

夜幕降临,帕尔修听闻了怀尔托失败的消息,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真是蠢货,”帕尔修表现得很遗憾,眉心紧锁,背着手在高台下踱来踱去,“我早就告诫过他,不要贸然出手……他偏偏就是不听……”

事实上,帕尔修唯恐怀尔托真的成功了,恐怕将会影响他在委员会的地位。不,既然委员会都要匍匐在魔龙脚下,对于受到魔龙眷顾的他而言,委员会已经不值得一提,关键是魔龙。

他几次召唤成功,都是因为曾经在魔龙面前提过莱芙·白的名字。他很快确认了,这位人类骑士的名字是少数能引起魔龙反应的要素之一。

这不难理解,对于那个胆敢暗中编排魔龙、将至尊的魔龙形容成手下败将、严重影响了魔龙的威严的人类,魔龙必定深恶痛绝,希望他们早些给予惩戒。

可惜,委员会的上峰,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去,却各个龟缩不前。

魔龙的耐心是有限的。

既然委员会不愿意做祂手中的刀,祂自然很快就会发现,他帕尔修才是最好的选择。

帕尔修并不打算辜负魔龙的期盼。

不过,帕尔修依旧忌惮着那位传闻中的骑士,不敢轻易动手。就在他筹谋的时候,走漏了风声,怀尔托居然抢先一步去对付莱芙·白。

怀尔托的失败是可以预料的,方才魔龙表达的怒意,正是因为祂得知了怀尔托失败的消息。

帕尔修眯着眼。

“莱芙·白手里的那把砍刀,据说真的有龙革的成分。”其中一个尉官上半身是一个长着蜜色肌肤、身材丰满、具有南部风情的美丽女人,下半身则是一条盘曲的蟒蛇的尾巴,“大人真有先见之明,是那个老家伙太冲动了。”

“按照她的脚程,早则明日,迟则三五日,就要与我们遇上。既然连怀尔托都失败了,我们还是不要与她硬碰硬,等到‘顾问’传来消息,再行动也不迟。”另一个尉官也身边保持着一半的兽形,他背上戴着一只龟甲,手臂和胳膊比人形状态下短了一半。

如果是完全的人形,他相当魁梧,可惜他们的指挥官对于自己的身高相当自卑,若是看到身边有人比他还要高大,他就会发飙。怀尔托因为执意要保持人形——正好比帕修斯高了一个头——因而总是受到帕尔修冷眼。

“这就怕了?”帕尔修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莫非你们觉得怀尔托做不到的事情,我就一定也做不到?”

“可是怀尔托确实是我们当中战斗力最强的。”龟背耿直地说,“而且您先前一直不赞同他的行动,为何现在又……”

“是的,‘先前’……”帕尔修目光幽深,“怀尔托的失败确实证明了,这位骑士确是等闲之辈,但是这一回,我有必胜的把握。所以,不必再等顾问的回复了。”

他一定能成功,因为他听到了魔龙的回应。

虽然魔龙的呓语难以辨认,但是与那位骑士有关。他认为,其中定然包含了对于莱芙·白的深仇大恨,只要稍加联想,就可以得知,魔龙的耐心已经耗尽,对于怀尔托的失败愤怒异常。

不过,怀尔托的失败,只不过是因为他没有受到魔龙的眷顾,而他帕尔修不同。

帕尔修深信不疑,在他对付莱芙·白的行动中,魔龙定会莅临,甚至会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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