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西南五十多里有条河流,名叫蝮蛇溪。这是黑惠江的一条分支,由地下流经莫瓦尔山,之后以四支脉汇聚出地面,才形成了如今这宽不足丈的溪水。
如果俯视去看这溪水,端头较宽,之后曲曲折折向下,越来越窄慢慢又消失不见,真像个昂首吐信想要捕捉猎物的毒蛇,恐怕这就是蝮蛇溪得名的原因之一。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支流在莫瓦尔山下消失,不知都经历过什么,但汇聚成蝮蛇溪后,水面清澈偶有绿光并伴随刺鼻味道。如果你要细看,这水中竟然不见鱼虾等物,能有的只是乌黑色的青苔,像毒蛇一样充满肃杀之气。
这里由于林高绵密,毒虫和暗崖较多,当地人都很少踏足。更何况在溪水中段,环抱成半封闭的一块林地中,受溪水影响形成一处天然沼泽带。
据说常年飘着青黑色瘴气,寻常人别说踏足,就连在周围走动都可能中毒身亡。
而这里靠近核心处,正是红莲所说的“吞鬼涧”。
为什么叫这么诡异的名字?因为按常人理解,水往低处流这是一定的,可“吞鬼涧”却完全颠覆了这种认知,水源竟然从低入高,之后流向林中。
在这段怪异的水源入口,天然地势形成了一个巨口状拱石,恐怕是被常年水流冲击而成。
不过说来也巧,这巨石形态就好像鬼怪张开了黑洞洞的大嘴,源源不断反吸水流向上,吞鬼涧也因此得名。
如果你敢靠近并伸手去尝试,稍远会感觉有微微吸力,越近吸力越强,直到皮肤生疼就要停止了。
恐怕这就是违反自然的真实原因,也正因为有了这条涧,周围再加厚厚的落叶和常年湿气严重的泥土,终于变成了一处暗沼林。无数林中动物泥足深陷再也逃不出去。
这些动物最后变成了泥沼的一部分,一阵大风刮过,又会被新的落叶遮蔽,之后重复同样的事情,一次次一年年,循环往复。
泥沼规模慢慢扩大,最终形成了明暗不下百十个大小沼池。这里可以说每步都有冤魂,每寸都有尸骨……
听胡孝一的解释,红莲忍不住捏着鼻子直皱眉:“胡大哥,你能不能别说了,怪瘆人的!”
他和常贵山偷着一乐,胡孝一反问:“怎么,你一个侠女子竟然害怕这个?那以后还怎么行走江湖呢,不如回家相夫教子怎么样?”
听这话,红莲娇羞地低下头,偷眼看了常贵山不敢答话。鼠爷在后却说:“好了好了,你们兄弟合伙欺负这莲丫头,难道忘了还有我老头子在主持公道么?”
这下红莲算是找到了靠山,蹦跳着过来一挽鼠爷手臂,整个人藏在他身侧,对着常贵山吐舌头做鬼脸。
几人哈哈大笑,竟完全不把这里的瘴气当回事儿。
还要说胡孝一的本事,“七重天香丸”剩下两颗全部送了红莲和鼠爷,这下加上常贵山,三人几乎不再惧怕寻常毒物了。虽然胡孝一心在淌血,但为了朋友,也只好认了。
说笑一阵缓解心中压力,鼠爷却掐指算了算,对胡孝一说:“胡小子,算算时间咱们已经出来一月有余,这要是返回——恐怕钰萩已经为你添个大胖小子了吧?”
胡孝一整个人定在原地,点点头却没说话。常贵山明白自己这兄弟面冷心热,若不是为救西扎丽,恐怕早就如飞鸟归巢围在冷钰萩身边了。
毕竟初为人父,没能赶上孩子出世,可谓是最大的遗憾。
想想当初收到消息离开大都,大伙建议他还是回去看看冷钰萩,毕竟方向上比较顺。但他还是决定救人为先,只用了飞鸽传书,分六路通知冷钰萩。
可谁又能明白,深夜胡孝一时常望着冷钰萩所在的汴梁方向发呆,心怕是早就飞回她身边了。
可能看气氛太闷,红莲马上转移话题,问道:“胡大哥,你说这‘吞鬼涧’这么可怖,毒心老人为什么会选这里当做巢穴呢?而且历代兵家争夺中原核心,他既然也有野心为什么回到这里呢?”
似乎这问题引起了鼠爷和常贵山的兴趣,对此都展开讨论,说了自己的想法。
胡孝一听着大家的猜想,又核对自己的分析,此时才说:“在我看来,这数月里事情急转直下,无论是护国法师琪同升,还是粉玉郎沈自在,最后说毒心老人。
他们相互勾结就为站住脚,取得权势甚至毁掉大元根基自立成王。但最后结果呢?
前两人竟然先后落败,沈自在更不知所踪,在我看来不该这样。起码做大事者,不能如此急功近利。”
“小胡,你是说——他们可能因合作关系破裂,最终走向了毁灭?还是说,他们可能因为什么事,被迫走向了毁灭?”
听常贵山问,胡孝一激动地点头:“不错、不错!大哥说的正是。这就是小弟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更是最终问题所在。
就说最近的沈自在。咱们都知道他历经千辛万苦,又是偷盗婴孩,绑来处子,以活人炼丹。可结果呢?什么都没见到,就连那种提升功力的怪药咱们都没见就结束了,还不怪?”
鼠爷捏着胡子也说:“不错!再说最近,虽然清除了两大祸患,可大都及大元统辖各处竟然一片混乱。
不知百姓都怎么得到的风声,早期科伦猛无故遇害、汴梁惨案、泉州城怪案、人口失踪案、祭典刺杀、官员冒名替换到最后的沈自在计谋被破。
看似都是官面大获全胜,可百姓却在明暗直指成宗。尤其是那些重要官员的家眷,更明白了成宗计划,我恐怕……”
“也许这就是背后力量想要的结果,”胡孝一认真地说,“从一开始,这一切一切都是一个反局,为了让成宗就范,最终挖的大坑。因为事情已成,琪同升和沈自在这样的证人自然没用,所以除之而后快。”
听他这说法,几人纷纷点头,甚至都感觉后脊背发凉。试问一个能将当今天子陷害进来的大局,背后操控之人何其厉害?手段、计划和一切资源多么匪夷所思。
于是大家马上想到了一方势力,就是书生辅佐的所谓宗主。恐怕最后渔翁得利者,就是他了。
“那……现在毒心老人绑走西扎丽要挟胡大哥,会不会也是……”红莲却想到这里。
点点头,胡孝一并不否认:“咱们……不,不对,准确说是我碍事了。背后之人要进行最终计划,不愿别人再来碍事。所以最后的弃子无用前,尽可能榨身上每一分价值。”
几人面面相觑,明白胡孝一离开前为什么分几路向冷钰萩发了飞鸽传书。原来更多不是抒情,而是在准备下一步计划。
这时鼠爷过来问:“小子,你这么说,是不是有了某些怀疑?”
嘴角一挑,回道:“鼠爷,还记得当日有人将您绑了,不停拷问的事?”
“废话!这种奇耻大辱我能忘记?龟儿子的,什么时候能揪出幕后之人,我老人家不嫌麻烦,一定如法炮制让他好好感受感受!”鼠爷越说越气,吹胡子瞪眼跺脚发狠,指天叫骂。
红莲对常贵山低语,似乎询问之前发生了什么。胡孝一在旁却一笑,想了想才说:“鼠爷,这不是重点。”
“什么?不是重点?那什么是重点你解释解释?”
捏着下巴,胡孝一问:“鼠爷,问题,问题才是重点。当时他们抓着你,一直在问什么问题?”
一怔,鼠爷有些迷糊。想了许久,这才说:“嗯,好像还是问对你的了解,还有你之前盗取过什么宝物……哦,对了!他们很详细地询问你盗取的宝物内容。”
激灵一下,鼠爷瞪着胡孝一,不可思议地问:“小子,你是说……整件事,从头到尾又绕回到你这儿来了?”
赞许地点点头,胡孝一说:“鼠爷,恐怕正是这样。之前咱们爷俩游历江湖,您学习机簧陷阱探查高技术含量的墓室;小子就是喜欢把玩富人搜刮的民脂民膏,有时自负更喜欢和聪明人开个玩笑。
哼,恐怕其中我触犯到了什么人,这才有接二连三冒名顶替,杀人越货之事。
现在想想当时小子觉得厌了,不想再做之后开始消声灭迹,背后人久寻不到,这才开始想尽各种办法,从头到尾只是希望逼我出来而已。
嘿嘿,鼠爷,恐怕小子家中那些私藏纪念品中,应该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咱们不清楚。所以,一直有苍蝇追着不放呢!”
几人恍然,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既然三大势力和寒城、霜堡退出舞台,恐怕一切一切都与那位宗主该有关系。可底是什么呢?着实让人想不通。
“正因为想不通,我才飞鸽传书让钰萩去查,”说到这儿,胡孝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可惜,会让她见到我那些收藏,不知道她……她会不会嫌弃。”
一听这话,红莲来了兴趣,慌忙过来,低声询问,想让胡孝一好好回忆家里藏着什么。
这姑娘,还是那活泼开朗的性格,天生顽皮,不知道年龄再大些,会不会又像另一个冷钰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