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末,三人按计划开始行动,各司其职。
见冷钰萩已经翻身进了城中,待在寒城院落的鼠爷也开始忙活起来。从随行袋里拿出趁手的家伙组装上,不一会儿就把锹、镐、扒犁等准备完毕。
脚踩地面又看看星宿方位,嘴角微微上扬后开始工作。
城内的冷钰萩按照自己所记,一路摸索进来。外面由于被红莲探过,想要掩人耳目极是容易;可现在进了内部,没有一点参照和借鉴,想要悄无声息,只能全凭本事。
连着躲过三波巡卫,来到久违的内部长廊。看四下无人,冷钰萩这才屏气凝神矮身疾行通过。
议事堂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现在大门虚掩,内有亮光洒出,看样子里面有人在论事或有人歇息。
顾不上许多,冷钰萩仅是平稳气血,用比猫还轻的身法窜过,向寒城深处钻去。
水牢所在,因为之前用途,被安置在储藏、后厨和仆人区再里一些。还好这里被官家征用,现在只有守卫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对冷钰萩侵入算是帮了大忙。
转过三道弯,末端的一处铁栅栏门映入眼帘。冷钰萩暗暗咽了口水,心知这里就是水牢唯一入口。
在这寂静的牢门前,只有四名重盔内卫把守。他们一个个好像木雕泥塑这般,不仅不动,竟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双手持剑,剑尖带鞘支在地面,可见训练有素。
虽然内卫各个本事不俗,也看对谁。冷钰萩现在身怀有孕遇高手可能差些,对付这些人还是信手拈来。
双指用力,将墙角表皮抠下四块,看准重甲连接缝隙,抖手打出。当四名内卫感觉有异时已经晚了。伴随咕咚咚几声,两对儿几乎不分先后栽倒,片刻再无声息。
冷钰萩心硬如铁,连看都不看这四人一眼已将门锁握在手中,四指较力却纹丝不动。
怪哉!寻常锁头在冷钰萩四指力量下早成了麻花,今天这是怎么?想到这儿,又加了两次力,锁头还是纹丝不动,连金属被外力冲击的咯吱声都不见。
额上已经微微见汗,冷钰萩更是气喘吁吁。这不是累,而是着急。第一次感觉事情完全不像自己所想那么简单,现在大脑空空,心乱如麻。
看看里面,冷钰萩隔门轻声呼唤:“胡孝一!胡孝一!你在么?我是钰萩,拜托回答一声!”
经过几声呼唤,仿佛听到有一声轻哼。冷钰萩心中大喜,顾不上分辨是不是胡孝一,就把鼠爷交给自己的一套开锁工具取出。既然不能简单运力扭开,那就用些技术好了。
来之前,鼠爷花费个把时辰教了冷钰萩基本开锁技巧。得亏她心思灵巧,现在见到这锁头,心中默念口诀照葫芦画瓢开始施为。
轻按锁芯,发现没有弹手的感觉;又掐锁环两边,隐隐有些晃动。冷钰萩明白这属于通明连心锁的类型,开始在工具中寻找配套开锁器具。
果然,见到一把好像羽毛但两边是参差不齐的金属棱角的东西。长只有中指这般,手指用力还能将其微微弯折,这东西就叫巧羽撬,是鼠爷的经验产物。
冷钰萩顾不上其他,将巧羽撬顺锁眼儿慢慢往里探去,手法很轻仅保持捏着不掉,轻松可进的程度,但凡故意加力这种锁簧就会崩断或扣死,那时候真是再难有回天之术。
巧羽撬慢探,冷钰萩闭眼细听、细感,只要遇到阻碍之力就要马上转向,重新尝试。直到整根开锁器探入,这才做个深呼吸,用力逆时针旋转。
就听咔吧脆响,这瞬间冷钰萩的心好像也跟着大跳一下。缓缓睁开双眼,就见那锁头竟然已经打开。
用衣袖擦拭额头,笑容不自觉浮现出来,这时间她心里完全抛弃了对胡孝一的怀疑,所剩的只有喜悦和庆幸。
取下锁头,将牢门轻轻推开。当冷钰萩真正身处水牢楼梯时,一股股刺鼻恶臭让她忍不住蹲在楼梯上哇哇大吐。
本在怀孕期胃口敏感,现在遇上这种刺激,再强的忍耐力都没用。真不明白,胡孝一怎能在这种环境下存活一月有余,这是何等生命力。
想到这,冷钰萩心跳又开始加快,泪水竟然忍不住阻碍了视线。是啊,进来前心里还曾想过各种见面后的愤怒,现在真要见面,冷钰萩的感情防线却先一步崩塌了。
顾不上许多,三步并作两步,强忍这种恶心感冲到平台,就见水中石柱上绑着一人,披头散发一身破衣,根本看不清是谁。
噗通一声,跳进脏水,冷钰萩淌水迈步接近过来。她不敢说话,害怕自己会大哭;更不敢吸气,害怕自己会呕吐。
再远的天边终有尽头,何况这区区十几步距离。冷钰萩终于来到那人眼前,这才轻叫胡孝一的名字。
那人又是微微一动,强撑着想要抬头,可惜最后还是失败了。
冷钰萩再也忍不住,双手将那人的脸捧起,仔细辨认。胡孝一的样子每天都在她脑中跳动,来之前冷钰萩自认为就算这坏家伙烧成灰自己也认得。可现在呢?
由于长时间营养不良,甚至说根本没有好好进食的缘故,人已经不像个人了。从基本特征上能判断他是个男人,但说是具枯骨也不为过。
要不是见到他右手残缺和脸上那恐怖长疤,冷钰萩根本怀疑这不是胡孝一。
颤抖着轻轻抚摸他的脸颊,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在脏水中。短短一个月时间,昔日那潇洒之人哪里还在?现在眼前的,简直就是骨骼上套皮,形同假人。
冷钰萩踮起脚,用自己的粉脸在他脸上轻轻蹭着,没有犹豫和嫌弃,只有悲伤和痛心。
咔嘣咔嘣两声,捆缚胡孝一的锁链被残手刀崩开,人也像断线木偶坠落下来。
看清动向,冷钰萩顺势转身借助坠落势头将人背在背上。暗一咬牙,抬脚淌水走向平台。
出了水牢,冷钰萩忍不住又回头看胡孝一。出气多,进气少,怎么呼唤也没有太大反应。
悲从心生,背着人顺原路返回。冷钰萩脚下不敢放慢,一边躲避巡查,一边奔逃。
她心里明白,纸包不住火,水牢门前定时会有换班,动作慢了就要被包饺子,现在只能快跑与鼠爷会合方有胜算。
可想得挺好,但变化比这还快。在冷钰萩刚穿过议事堂来到内廊中段时,远处已经响起了守卫的呼叫声。
在这空旷的寒城和冷钰萩心里,这呼叫好像变成大钟,声音被放大成百上千倍,不一会儿其他人就注意到了。
议事堂大门打开,从中涌出数十人众,各地巡卫也开始聚拢过来,现在再想躲避等待机会,完全不现实。
心里打定主意,冷钰萩亮出残手刀,心里默念什么后竟然不管不顾不再躲藏,带着胡孝一向外便逃。
迎面正见一队人马,冷钰萩心中的苦痛和憎恨如出笼猛兽,残手刀连挥,没有留情更没有怜悯,招招式式只见人死不见人生。这一路杀来,不亚于恶鬼修罗筑建修罗场,除了惨,还能说什么?
甚至到了最后,连这悍勇难匹的内卫,看到冷钰萩只有远远圈围,不敢踏近一步的怪现象。毕竟他们是人,不愿轻触其锋与恶鬼缠斗。
呼哧带喘下,冷钰萩艰难地迈步,勉强冲到大院。可惜,这里场地广阔,大量内卫聚拢,再难向前。
冷钰萩一次次尝试突围,都被这些不怕死的家伙,依靠人多势众和重甲硬剑逼回。体力在一点点流逝,别人的鲜血已经将她们染成血葫芦,冷钰萩手中残手刀两次险些脱手,看来到了极限。
模糊的双眼看着周围这些人,冷钰萩暗道不妙。正这时,见内卫左右一分,一人扛着长剑走来,正是苗三。
他见到冷钰萩也不意外,只是呵呵轻笑。而冷钰萩见他,真好像含冤之人盼到杀身债主,恨不得上去食肉寝皮。
就这样恶狠狠瞪着他,冷钰萩喘着粗气说:“苗三,好你个苗三!枉费胡孝一视你为挚友,枉费我那傻徒弟当你是救命稻草,却万万不知道你心如蛇蝎,阴毒难匹!苗三,今天就是今天,咱们只能活一人在场!”
苗三毫不畏惧,大笑起来,点指冷钰萩说:“冷钰萩,休要猖狂!别人怕你,我苗三何惧?哼!说实话,为了今天这局我等了好久,还道你如此不关心自己的姘头。啧啧,开来冷女还是有情啊!”
“住口!”一声大喝,吓得周围人纷纷后退,冷钰萩也想趁势前冲与苗三拼斗。可惜稍稍一动,肩上压力传来这才想到还有伤患。再也顾不上什么,冷钰萩秀目乱扫开始寻找出路。
苗三眼尖更清楚当前形势,稍一使眼色,内卫又把包围圈缩小;见冷钰萩着急,他心里更是得意。
一步步走近,对冷钰萩说:“冷钰萩,你最好束手就擒,我还会念些情义保你性命。毕竟你怀着孩子,这样死了岂不可惜?实则陛下只想知道秘宝所在,根本不愿难为你们。希望你会比胡孝一聪明,不要重蹈覆辙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