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舞停,众人纷纷看向楼上;冷钰萩也是伸头看去,就见一个公子模样,一身宝气的年轻人,手摇折扇正露着邪笑看向红莲。
看他这歪戴帽子斜瞪眼的架势,准知不是什么好东西。又看看身旁一圈围了不少黑色紧身装束打手,就知这人来头不小。
红莲仅仅一顿,轻咳一声,动作和音乐再起,根本对这年轻人不屑一顾。而这小子不能把自己当空气啊,又扯着嗓子叫好,甚至用手里折扇敲着楼上护栏,乱起节奏点儿。
不少人愤愤不平,开始窃窃私语,但明眼人只能闭口不言。毕竟能做这种王八烂事儿的,除了那些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外,还有什么人?
对于这种人搅乱,红莲根本不在意。舞姿不变,节奏不乱,美景还是美景,只可惜偶尔能听到几声猪叫罢了。
这小子折腾半天见没有效果,又开始污言秽语说这说那。实在受不了了,堂官儿偷偷上来,点头哈腰在这位爷耳边说着什么,甚至还偷偷塞了银元。
没办法,买卖就是买卖,不敢轻易得罪客人,遇上无赖也尽可能点头哈腰。这是通病,否则任你根系再深,早晚会遇上强茬儿、铁铲,将一切刨了。纷香楼眼力和应对都是一绝,否则也不可能存活这许多年。
可尽管手段高明,但遇上存心找茬儿的,真是没招。
啪一声脆响,堂官儿毫无意外地挨了一巴掌。黑衣打手拎着脖领,将人一脚蹬下楼去,好悬没把堂官儿摔散了黄儿。
灰溜溜起来,顾不上周围人笑,躲进柜里汇报去了。
看自己这么威风,这小子更变本加厉,摇着扇子不管不顾冲红莲大喊。这还不过瘾,由于激动并随着红莲视线,这小子竟然冲进了胡孝一等人所在雅间儿。
打手们跟过来将这里填满,胡孝一这些原主人竟被挤在一旁。这真是鸠占鹊巢,让人恼怒。
冷钰萩脾气不好,在三人里出了名的。当年她看不惯的,抬手就能打,举剑就能杀。虽然现在为人母,那小性子却十足。看到这,恨不得上去把人活劈了才算完。
谁知胡孝一伸手在桌下将她一按,不知道要做什么。看着他出奇,又看看常贵山,也是护着两个小家伙,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咬咬牙,冷钰萩只好忍下来。但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胡孝一不教训这小子,待他们这群人离开,自己也要找地方办了这些杂碎才行。否则,这口气不顺!
这小子不管不顾,看红莲还不理自己,竟然伸手抓起桌上香儿喜欢的甜馅儿馍馍,掐下来一块一块往台上扔去。
这下犯了众怒,楼下不少人开始指责起来,甚至有脾气火爆的开始叫骂。
无赖最喜欢生事,如果没人理他,这种人心里反而恐慌难忍;但只要有人搭茬儿,那就没完没了,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这下好,目的达成了,可以让红莲注意到自己并抖威风了。一撇嘴,冲楼下指去。打手们马上明白,冲下去几人就要找麻烦。
有些胆小的惊叫连连纷纷躲开,胆大的直眉瞪眼看着,至于事主就等着要上手同他们练练。
元朝重武,大多数人都会点武把超。至于是不是高手,那就另当别论。现在被人欺负到头上,有点血性的不愿龟缩起来,眼看一场争斗在所难免。
冷钰萩又拽拽胡孝一,瞪着他连使眼色。这家伙真气人,还是不管不顾,用筷子夹来鱼肉要往冷钰萩嘴里送。
混乱即将开始,就听音乐突然变得急促,红莲上下翻飞,舞姿也从舒缓轻柔变得劲力十足。
几名伴舞姑娘收伞,在周围跟着红莲动作反向旋转,瞬间台上好似盛开了火焰花朵,红外有白,白中有红,一圈圈一层层竟在不停变化。
这种舞蹈常客都没见过,屋中瞬间安静下来,就连那公子哥都瞪大双眼,半个身子恨不得探出护栏之外。
冷钰萩正奇怪要看,谁知胡孝一一把拽住她示意不可。冲常贵山使个眼色,他也护住香儿,拉过来黑豆,全部视线冲里,不敢望向台面。
这激烈的舞蹈好像没有尽头,音乐声越来越急促,看得人都跟着开始冒汗。这不是吓得,而是替舞者和自己累得。
忽然,就听那小子一声惨叫,开始不停拍打全身,好像被无形之火烧着一样,栽倒在楼板上,不停折腾翻滚,甚至差点把胡孝一他们这桌菜给踢翻。
而随行打手不知道发生什么,都抢着过去救人、呼唤,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
再看楼下观众,一个个呆傻如痴,盯着台上,面带微笑;不论男女老少,各个如此。别说他们,就连跑堂的、堂官儿和柜上人都是这样,简直奇怪异常。
“这是什么?”冷钰萩问胡孝一。
一笑:“这叫幻视幻听。那小子受红莲业火灼烧,恐怕不妙啊~”
果然,那边惨叫更盛,一点不见好转。见他开始双手狠抓自己皮肤,用头咚咚砸楼板。无论打手们怎么劝解呼叫,都无济于事。
这时有打手明白问题出在红莲舞蹈上,招呼一声,四五个凶汉冲过去就要对红莲和舞者动粗。
谁知刚到跟儿,四周白衫舞者舞姿再变,竟然和红莲完全不同形成内外双舞。
音乐也从急促,变成抑扬顿挫明显。这下几名打手更怪,竟然开始相互对打起来,不仅出手全是压箱底绝活,甚至还有人动了家伙。
这下好,救人不成,自己反成木偶杂耍一般,更是奇怪。
再看楼上那小子,嘶吼声已经变弱,渐渐瘫软。打手们没办法,赶紧抬着人往外就跑。这瞬间,冷钰萩和常贵山看去,见那小子身上竟然真有大面积烧伤痕迹。
奇怪,难道世间真有红莲业火这种神物?寻常凡人竟连火星都见不到就被烧成这样,简直可怕!
待捣乱的一众人等离开,乐曲和舞蹈重归平和,在场众人好像回过神来,但对刚才的事竟然都忘了似的。鼓掌的,喊好的再起,如寻常一样。
冷钰萩又问胡孝一:“刚才发生了什么?难道是幻觉?”
招呼伙计过来,有些菜让他们端走上火,热一热。这才对冷钰萩解释:“幻视幻听,这是红莲的拿手戏。所以刚才我不让你们去看,凭咱们本事只用听,影响不大。”
常贵山点点头,确定自己判断正确。刚才用馒头块塞住两小的耳朵,看来不错。怪不得气血一阵翻腾,也是因此造成的。
……
吃饱喝足,已是午后。胡孝一抱着鸿儿,嘬着牙花子往外走。冷钰萩拉着香儿,常贵山肩头蹲着黑豆。这顿饭吃得,可谓惊心动魄。恐怕未来可能积食,还是小心点儿好。
本以为会去胡孝一定的客栈,谁知一转弯,他竟然向侧街走去。身后几人没办法,只好跟着,倒看看这家伙又搞什么花样。
一行人走着走着,都感觉不对。四周好像围来不少人,不知为了什么。
本想提醒胡孝一,可这家伙像个没事儿人一样。肩头鸿儿已经呼呼大睡,他脚下开始加快。
不一会儿眼前一片开阔,竟然到了一处湖景花园中。午后正有人休息或忙工,谁会过来赏园呢?因此格外安静,是个解决事情的好地方。
果然胡孝一找到一处站好,背单手看着身后。冷钰萩等人过来,将香儿安置好,也等着来人。
半天不见动静,胡孝一朗声说:“姑娘们可以出来了!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我们带着孩子,还要继续游玩呢!”
话落,从树上飘然而下六人,正是刚才台上的伴舞女子。跟着一身红杉,红莲姑娘到了。
待她落地,冲众人盈盈拜倒,甜甜地说:“刚才多有得罪,扫了诸位雅兴。小女子这厢请罪了~”
“大姐姐,你跳舞真好看。能教教香儿么?”果然孩子还是自来熟,容易交朋友。大人还没说话,她就抢着找师傅了。姑娘家天生喜欢乐舞的较多,也难怪。
红莲看看香儿,模样可爱至极;但不知为什么,这小姑娘竟然只有一目。不便多问,柳眉一弯眼睛眯着,点点头说:“好呀!只要妹妹喜欢,姐姐一定教。”
好么,果然姑娘都喜欢自己年轻。一个敢喊,一个敢应。一来二去,红莲把自己叫小了不少。
听她答应,香儿高兴地手舞足蹈。回头看看冷钰萩,问:“娘亲,您猜香儿能用多长时间学会呢?”
冷钰萩蹲下来,用残手撩了一下香儿秀发,说:“只要用心学,一定很快。”回头看看红莲,话里有话,说:“但能不能学到精髓,还要看师傅会不会留手了!”
听她这么说,红莲眼中放出异彩,好像很激动。
“好啦好啦~要攀谈一会儿再说,”胡孝一也摇着折扇,问,“姑娘,你一路尾随我们,恐怕不是为这些琐事。说说来意吧。”
红莲点点头:“好!玉眼狐果然快人快语。不瞒你说,今次过来,姑娘就为取你性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