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冷钰萩对望,胡孝一摊手还想解释,就见她一拧身已经上了房梁。用手指点着胡孝一,又用双指一指自己双眼,恶狠狠瞪着。
咕噜咽口唾沫,胡孝一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这要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焉有命在。
“胡大哥,你睡了么?”彩儿还在敲门。这丫头好像根本不关心胡孝一是不是睡了,而是打定主意要进来似的敲个没完。
没办法,胡孝一只好硬着头皮起身,迈步过去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按计划,能在门外说清并解决的,最好不要进来。
夜已深,时日已经立秋,白天虽然闷热非常,可在深夜却好过许多。
彩儿此时一身晚装,薄如蝉翼般。一阵夜风吹过,不自觉有些发抖,就好似严冬的猫儿裹暖,将自己紧缩成团。两只眼睛水汪汪看着胡孝一,祈求之色明显。
他本是个怜香惜玉之人,明知这姑娘也是可怜,心中难受,又怎好过度苛责呢?
没办法,还是选择打开房门,将人请了进来;只不过关门时,并未关牢罢了。
偷偷去看梁上的冷钰萩,她已经隐在阴影里根本看不清面貌。胡孝一有苦难言,只好过去坐下,准备与彩儿攀谈。
……
“胡大哥,对不起。”彩儿当先开口说话。
胡孝一搓着手,低头问道:“为什么说对不起?这——你情我愿,不该这么说吧。”
彩儿眼中神采一闪,盯着胡孝一道:“胡大哥,你真这样想?”听声音很激动。但不闻胡孝一回应,彩儿低下头,轻声说:“我知道不是的。”
不明白她什么意思,胡孝一不自觉抬头。看到彩儿,只能见她秀发和头顶,却看不到那清秀的面庞。
“我知道胡大哥心里只有师傅,而师傅心中也只有胡大哥。”
胡孝一心里一喜,又仰头去看房梁,心说:“听到了么?连别人都能看出来,你怎么总对我没信心?”
终于彩儿仰起头看他,却只是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去。就这一瞬,甚至没看清胡孝一正仰头望向屋中悬梁。
“胡大哥,今日之事彩儿全然不知,都是家父主导。不知你能信么?”彩儿又微微抬头,偷眼看他,“实话说,从第一次林中相见,彩儿是对胡大哥一见倾心。可惜,天不遂人愿,之后彩儿就没什么机会再见胡大哥你了。等到再见,你的心就已经给了师傅。”
一声长叹,彩儿又把头低下,柔声说:“也许这就是命运,我们操控不了。胡大哥,这次……婚事如果不愿,可以推掉。无论如何,我拼死也会保你们安全离开的。你,”
还想再说,谁知胡孝一竟然走来,一把将彩儿拽起并搂在怀里。
横梁上的冷钰萩看到,四指深深抠进厚重的横梁中,吱吱轻响。
胡孝一听到了,还好彩儿一阵迷糊充耳不闻窗外事。这时候别说冷钰萩制造的轻响,就连天塌地陷恐怕她也不知道了。
双手轻推胡孝一,低声说:“胡……胡大哥你……你怎么……怎么敢这样?”
忽然就听他压低声音,在耳边说:“嘘!保持这动作,隔墙有耳。”
经他提醒,彩儿恍然,立马安静下来,平心静气侧耳去听窗外。果然有些许呼吸之声,好似来人武功并不甚高。
没办法确定来人是谁,只好假戏真做。彩儿此时清醒多了,用撒娇的声音说:“胡大哥,你抱得人家太紧啦~以后来日方长。爹爹已经定下婚期就在三天之后,到那时,彩儿一切都是你的。胡大哥,暂且忍耐啊~”
胡孝一心里叫苦,可面上却不得不配合说了一些戏言乱词。就这样,两人相互配合演了半天戏,终于将窗外之人送走。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彩儿慌忙挣扎着从胡孝一怀里出来,脸红如烂熟樱桃,头差点垂在地面;双手不知放在哪儿好,小蛮脚来回切换站立姿势。
走过来想要接近彩儿,可她竟然慌忙撤身。无奈,胡孝一只好相隔尽可能近的距离,压低声音嘱咐:“彩儿,孰是孰非,咱们都要经历三天之后。还请忍耐,为兄一定还你公道。”
不知彩儿听没听进去,见她只是转身走了,头也不回。
看着那不停晃动的门扇,胡孝一心里五味杂陈,怔怔出神。直到有人轻拍肩头,这才恍然。走过去把门关好,一声长叹坐在椅上。
“怎么,没能一亲芳泽,有些后悔?”冷钰萩用调笑的语气说。
又叹一声,胡孝一心里不快:“钰萩,彩儿好歹也是你的徒弟,怎能如此玩笑?”
听话头不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钰萩第一次完全屈服于胡孝一的气势,竟然慌忙坐在一旁,主动拉起他的手,满眼都是祈求原谅的意思。
没看她。就听胡孝一再叹一声,说:“多好的姑娘,却生在不合适的家庭和年代。这次婚事是假,却带给她的伤痛是真,就算我自裁于面前也无济于事。”
轻拍胡孝一肩头,冷钰萩也柔声说:“孝一,你……对于我刚才说的,向你道歉。”
摇摇头:“不该对我说,而是对你这好徒弟说最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有人却不珍惜。三天之后事关重大,更是咱们脱困之日,钰萩你要做好准备,胜败可能就在彩儿身上。”
明白胡孝一的意思。从白天大堂上戴焕恩那声吼叫,准知除了冷钰萩,恐怕无人是他敌手。但现在冷钰萩也有孕在身,气血和精力亏损,怎有先前威风呢?如果彩儿能想办法帮助己方最好。
忽然想起什么,胡孝一看向床上两个孩子,正呼呼睡着,连刚才彩儿过来都不知道。孩子就是孩子,天真烂漫没有太多烦恼,如果人活于世能长此这般,恐怕活过百岁都是易事。可惜——
望着冷钰萩,竟把她看得害羞了。轻啐一声,问:“呆子,看什么看,没见过?”
胡孝一一卜愣脑袋,直眉瞪眼道:“没有!”起身过来,吓得冷钰萩躲在墙角退无可退。
慌忙间想到对策,迈步要走,嘴里还说:“我……时候不早了,我要回房去了。你……你早点歇息吧。”大跨步疯逃,就像小羊遇上了大灰狼。
谁知刚出去两步就被人扯住,跟着一把带进怀里,有能力挣扎,却不知怎的使不上力气。
像个做了亏心事的孩子望着这坏人,嘀咕道:“你……你要做什么?放……放我回房。”
一阵邪笑,胡孝一的脸恨不得贴过来,张嘴的热气已经喷了满脸,声音直往耳朵眼儿里钻:“刚才没能一亲芳泽,猎物也跑了。现在,只好由你代劳!”说着下嘴去吻,冷钰萩避无可避。
……
大约顿饭时间,就见一倩影从胡孝一房中出来。闻她轻啐一声,扭腰离开了。
不远处阴影里,正站着另外一条身影。她望着离开那人,又看看胡孝一的房间已经熄灭了灯盏。
月光照射过来,竟然是彩儿。此时她粉脸上挂着豆大泪珠,挂着苦笑,不停摇晃着脑袋。
是啊,这结果她本来就知道,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但现在真是见到了,却不知为何心里如此难过,就像万把钢针或数条铁杵对着心脏乱扎、乱捣一样,痛彻心扉,难以自拔。
……
三天后,卸怨楼主楼张灯结彩,处处喜气。
卸怨楼上下一干人等全是盛装,面露喜色。到了大堂,各个抱拳拱手互道欢喜;更有人结队找到戴焕恩,说了不知多少奉承言语。今日,是卖乖耍滑的最好时间。
不知戴焕恩真的看不出,还是老糊涂了;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对着众人一一还礼。不仅如此,还有喜钱派送,可以说挥金如土毫不在乎。
这场喜宴下来,对那些爱财人说,恐怕耍耍心眼就能赚得盆满钵满,肥到流油;但对有些人来说,恐怕就如同身处油锅一般煎熬。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金不二。
由于大喜之日不能带武器上堂,他只好对着茶杯和桌椅使劲儿了。常贵山在旁看着,也是不住摇头。这个把兄弟哪儿都好,就是性格太急、稳不住心神。同样年纪,与胡孝一的老练沉稳相比,真是毫无比较可言。
所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古者圣贤果然不会诳人。
今日事大,冷钰萩提前交代过,常贵山却按下来没有对金不二说,这就是他的老道和心机所在。
……
一声礼炮过后,就见戴焕恩落座,其他众人也是各找各座,喧闹声随之停歇。
“各位亲朋!各位兄弟!今日之喜虽是小女和未来女婿所得,但都离不开各位的厚爱,”戴焕恩起身举杯,众人随之。一饮而尽后,又说,“今日之宴是为这对新人,更是为感谢诸位恩情。我戴某人,谢过了!”说完,又深深一礼。
众人看到,都跟着回礼,场面好似安稳、温馨。
在戴焕恩说过场面话后,就见胡孝一和身穿红衣罗裙、头戴红盖的彩儿并肩行来。
今天,他们是这里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