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人消失在远处拐角,那位领兵的内卫长苗三哥已经赶到。看着地上的死尸也不惊奇,反而环顾四周,支起耳朵细听。随行兵士知道他的本事和习性,纷纷闭嘴更没人敢动。
忽然苗三哥一个飞身上了墙面,简单一句:“封锁大内。”之后就消失不见。
……
这边酒鬼好似个布包,被胡孝一拎着飞奔。脚下景色快速掠过,真如飞翔一般过瘾。虽然不用自己走路很好,但这样子若是让武林同道见着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酒鬼为了自己那点自尊,低声央求道:“好狐狸,赶紧把我放下好吧,这……这成何体统?”边说边砸吧嘴。
“嘘——禁声!”胡孝一满脸紧张,回头看看身后,说,“那人追来了!”
酒鬼吃惊。毕竟胡孝一轻功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就算拎着自己也不至于被人追上;何况那家伙一身重甲,怎么可能?
回头看看身后不见一点影子,正要取笑胡孝一糊涂,忽觉身子失重急速下坠;赶紧吸气翻身才稳稳落地。仰头就要叫骂,却见胡孝一冲他比个手势。
这两人相识多年,配合起来也算老道,看胡孝一面色不善准知没好事。酒鬼老老实实一转身,找个阴暗角落躲了,而胡孝一故意在屋顶原地踏步,发出咔咔轻响。
酒鬼藏在暗处望向屋顶,果然片刻之功,见后面一个月光反射转瞬即逝。就听屋顶胡孝一这才拔足狂奔而去,查不到五个数,后面一人紧追而来。
好家伙!要不是胡孝一机敏,恐怕两人稍一放松就会被人追上。
酒鬼也是老江湖,对刚才这些情况心知肚明。就凭这人身手和轻功,就远在自己之上;甚至说他赶上天字级都不为过。
掐着下巴想了许久,终于明白胡孝一为什么把自己放在这里。苦笑一声,看准方向,酒鬼又顺着原路返回,向天牢摸去;嘴里还忍不住嘀咕:“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地方。臭狐狸,你就是这意思吧?”
……
夏季深夜,仍是闷热难当。天空如洗,不见半片云朵。月光直投下来,将一切照的通明;虽及不上白天亮度,但对眼神好的人来说,也不差什么。
咕咕几声夜鸟鸣叫后,就见两条影子上下翻飞。在他们眼中,好像根本不存在什么地心引力;高来高去,屋顶、墙头纵跃简直如履平地一般。
算算时间,两人围着内城广大面积几乎狂奔小半个时辰,始终距离保持不变。胡孝一不得不佩服此人能耐,重甲在身还直追自己不落半步,简直匪夷所思。
眼珠一转看准位置,胡孝一矮身跃下墙头。这里是处大院,除了树木、凉亭和假山外,满地都是青草,踩在上面柔软舒适。
胡孝一就这样等着,直到十声数后一人落地。
盔甲的铿锵声又起,那人一步步逼近。胡孝一却背着手潇洒站定,脸上笑盈盈望向来人,不显一点恐慌和担忧。
环看四周,那人将长剑取下,连带剑鞘往草地上一杵,问道:“在下追得这么紧,还能让阁下放走那同伙,真是佩服!报报万儿吧,好让我知道什么人这么大胆!”
哈哈一笑,胡孝一抱拳拱手,说:“在下玉眼狐,胡孝一是也。不知您是——”
哦了一声,这人点点头:“阁下就是真的胡孝一?”
听这话一怔,随即明白过来,问:“怎么,阁下也知先前那人不是小小玉眼狐?”
冷哼一声:“我苗三本事还没潮到这种程度!那人如果与阁下一般有本事,想必也不会从我手中走脱。当然,要不是宫中内鬼,他也不可能躲过内卫追捕。”
没想到这家伙心里门儿清,凭武功高低就能猜想到这么许多。
“既然清楚,为什么不把这事禀报上峰或陛下,反而让在下蒙受不白之冤?这位仁兄,您做得不对啊~”
嘴角一挑,苗三说:“我只负责大内,甚至说只负责陛下安全,其他的事一概不问。至于是不是玉眼狐所为,自然有人处理,不劳费心。”
把长剑一舞,笑着说:“既然在这里等我,想必是要一分高下。别站着了,动手吧!输了,我将提你人头去见陛下,兴许会将冤情重诉。”
仰天一笑,胡孝一眼泪都出来了。缓缓蹲下,双手不停胡拉着青草,无奈地说:“阁下真是妙人!死后为我伸冤还有何用?难不成在下就差您这几张黄纸么?”
苗三望月,不知为何竟然一咧嘴,噗嗤一声把长剑带鞘扎进土中。活动手脚,扭扭脖子又说:“冤,也不冤。”
“哦,这话怎么说?”
“冤,你确实被人污蔑,这是事实;不冤,你今天闯入大内,就算被凌迟也不冤。明白了吧?”
点点头,胡孝一问:“阁——算了,我叫您一声苗三哥可好?三哥这是要文斗还是武斗,是想抓住我,还是非要取小弟首级呢?”
想了想,苗三说:“我是粗人,武斗合适,也可以会会高人。至于生死,还要看你自己。若比输束手就擒,自然能活;但若不从——”轻敲自己长剑,意思明确。
点点头,胡孝一起身大方地一摊手说:“三哥请!”两人往中间一站,就要动手。
双双抱拳行礼,胡孝一最先发难。拧腰垫步过来就是一拳,但是虚招。
苗三也不上当,偏头躲过,左拳急速上冲,对准胡孝一下巴便打。这要是挨上一下,恐怕满嘴牙齿都要脱口而飞了。
胡孝一对敌,面上嘻哈不断,实则内心谨慎非常。一边游走一边观察对方武功路数,甚至用脑子记忆并分析。
有些人就是这样。什么叫临危不乱?就是遇到越危险的情况,越能镇定自若。恐慌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自己失去理智和冷静判断,有害无益。
在两人对战时,你越冷静,对方就越容易出错。毕竟僵持时间越长,耐性在一点点损耗,总会有一方沉不住气,进而崩溃露出破绽。
……
两人来回对了不下二十几招,胡孝一始终找不出任何破绽;同样,苗三也不能轻易取胜。这两个怪人不仅越斗越勇,甚至同样随着时间流逝,一个个脸上都见微笑,最后慢慢变成大笑。
如果不知道的,恐怕以为是两个好友在切磋武艺;又或者两个心灵相惜的人,在比武会友。
终于,苗三眼眉一立变了招式。别看一身重甲,速度简直不能再快。瞬间手臂好似暴涨不少,急向胡孝一手腕抓来。
胡孝一大惊,马上沉腕撤手,身子向后急飘。就这样,还是嫌慢。苗三已经如影随形,几乎与胡孝一撞个满怀。
两人相距较近,看得清对方脸上所有表情。苗三嘿嘿一笑,说:“胡孝一,你输了!束手就擒吧!”
谁知胡孝一一扫刚才那种惊慌,咧嘴回笑道:“兵不厌诈!三哥,这次是你输了,小弟承让。”
听他话里有话,又见表情不对,苗三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儿,忽觉脚下一绊就往前栽。得亏他武艺高强,腰身一挺,竟然直直稳住身子,缓解了前冲之势。
见胡孝一一个翻身想要逃走,苗三眼红了。大喊一声,稳住脚步抢过来,大跨步下,伸手要拽。谁知刚猛跨一步,脚下又是一绊向前便栽。由于这次迈步太大,重心失去过甚,已经无力回天。没办法,只好一个前滚翻双手再撑地而起。
等他找胡孝一时,哪还有人?
恨恨地望着四周,竖耳倾听没有一丝声音。无奈跺脚,咬牙切齿心里大骂。但随即不知为何,竟然敛去愤怒换了一副笑容;不仅如此,还频频点头,状似得意。
取了长剑迈步要走,可刚出去几步就停住了,回身过来蹲在地上细看那些青草。借助月光,才发现每隔不远距离就有两撮青草被人捆扎在一起,好似个小拱门。
这下明白自己被什么绊倒了。摇头苦笑,暗骂胡孝一奸猾。什么时候下的手呢?边想边迈步离开,片刻就消失不见。
在他走后,只听不远处一片半人不到的灌木丛中有人轻轻嘘口气。“好家伙,终于走了。这三哥果然难缠,要不是见机得快,今天算栽了。”听声音,正是胡孝一。
原来这家伙没跑远,而是使了障眼法,现在横卧在灌木丛后。若是苗三来回走动寻找,恐怕就能见到。
扒开灌木丛看看四周,胡孝一笑了:“和着苗三哥也是个懒虫,这把赌得不错!”起身拍拍浮土,活动活动脖子一笑:“黑心虎这是看走眼了。什么铁面无私对大内负责,全是屁话!三哥但凡有点责任心,也不会有假玉眼狐事件。
只要人跑了,他就不想再追;只要武功属于末流,他就提不起兴趣。嘿嘿,这哪是宫中内卫长?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大爷么~”
看看月色,算算时间,又找准方位。胡孝一一个纵身跃出丈许,又冲天牢赶去。
毕竟事关重大,仅靠酒鬼一人毛手毛脚的,确难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