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冷钰萩,鬼弥陀先一瞪眼,可不知为什么竟然忍下偷着去看身后老喇嘛。见他没什么反应,仍是松皮裹眼好似入定,这才胆子一大紧走两步。
“娃娃,我老人家之前说过,要让玉眼狐出来;怎么,你这是忘记了,还是故意来挑衅我等?带个女人前来,难道她就是黑令令主?”
陈朗刚想说话,冷钰萩在旁微抬皓腕阻止,冲在场做作了个罗圈揖,后朗声询问:“这位大师,无论小妇人是不是令主,今天既敢前来,一定也是作数之人;不知能否先告诉小妇人,您要玉眼狐为了什么?”
牛眼一瞪,鬼弥陀哈哈狂笑,震得屋瓦乱颤。冷钰萩却不为所动,仍是微笑相对;可陈朗却为之一吸,手心出汗。
待狂笑结束,鬼弥陀咬牙说道:“你这妇人好大口气!行,既然认为自己能主事,那就听好。我们这次前来,就为那玉眼狐和铁令令主仇怨而来。所谓江湖人,有仇还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你可明白?”
表情似懂非懂,冷钰萩在他面前来回踱步,嘴里却说:“哦,如果小妇人没理解错,大师之前可是受了他们二人的气?又或者,曾经败在他们手下?”
听她说话,陈朗强忍着没笑:因为他头次听冷钰萩对人涮嘴,而且对方还是穷凶极恶之徒。连日来姐姐究竟遇到了什么,陈朗越来越好奇了。
可鬼弥陀却觉胸口一憋,想要发怒出手,对面却只是个妇人,况且别人还没说什么难听话,又没动手。自己什么身份?贸然动手,岂不是如来打苍蝇,身份要掉一地?
脸色微变,鬼弥陀眯着眼呵呵轻笑:“好、好话!你这妇人说的不错,玉眼狐曾用奸计伤了老衲,这是仇一,”一指身侧的科伦达,又说:“这位科伦达大师,却是被那位令主生生断了左臂。怎样,这仇不该报?”
点点头冷钰萩心里有数了,但话锋一转又说:“诸位大师想要报仇不违背江湖论调,但江湖好像还有说法,就是:有仇可寻主,莫找他人亲。但听说大师手下扣了无辜之人,甚至今晨还害了两人,这——又该如何按江湖规矩论呢?”
听这话鬼弥陀老脸一红,斜眼看了看科伦达身旁一位喇嘛和刚才开门的那个小喇嘛僧。随即哈哈再笑,说:“你这妇人好生了得,歪理邪说不少,却没有半丝用处。若再废话,佛爷就要请人了!”说着袍袖一挥,果然开门的小喇嘛过来就要拽人。
但这小子本就不是什么好货,上手拽人却不冲陈朗,而是对冷钰萩;上手的位置更不是衣服或手,而是冲着她胸口和后腰。
冷钰萩眼中明白,心里暗骂,表面却不动声色。待小喇嘛手几乎碰到自己前胸时,就听一声暴喝,人影往后急撤;不仅如此,地上还有丝丝鲜血,点点斑痕。
再看小喇嘛,捂着手腕额上已经见汗;鲜血从指缝汩汩流出,显然受伤不轻。
原地陈朗已经出刀在手,双眼冒着寒光,犹如饿狼狩猎前那般冷森。一把弯刀出鞘,竟冒出丝丝青光,可见是个宝器。
冷钰萩还是未动,但刚才陈朗这一下瞧得清楚,心中也替他高兴:多日不见,这家伙身手长进不少;从原来的寻常高手,晋升为武林中级人物了。
看来这些时间他没有辜负自己所望,与香儿一起,跟着常贵山学了不少。这宝刀出自哪里,稍后还需要问问。
这下,在场众人都惊了。并非被陈朗武艺骇住,而是没想到仅凭两人,敢在这许多能人面前动手。
鬼弥陀鬼眼一翻,大怒:“娃娃,你这是找死?我们以礼相待,却在话未说清前伤我徒众,恐怕今天是走不了了!”又往前一幻步,好似仅迈一脚,人竟然到了陈朗面前。
不等他反应,鬼弥陀五指好似钢爪,冲陈朗头顶便抓。这要是抓中,焉有命在?
可就这十拿九稳的一招,鬼弥陀还不及高兴,就感冷气如锥,直刺自己掌心。他是成名之人,排位在前,自然知道这下厉害:如果不躲,手掌洞穿事小,废了手臂事大!
于是急忙吸气抽身,一个后跃躲开,宁神戒备。等他再看时,就见冷钰萩挡在陈朗面前,嘘寒问暖,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可也因为这一下,那白眉老喇嘛竟然微微睁开了眼。
鬼弥陀眼尖,微一回忆,脱口问道:“‘劫命指’?妇人,你和当年死皮冷家有什么关系?”
冷钰萩回头看看他,微微一笑:“全无关系,他们本是无用之族,既然二十年前消失于武林,现在提来何用?”
说着低声对陈朗鼓励两句,又说:“大师,对于刚才我这兄弟贸然出手,小妇人深感歉意。但一码归一码,您这位徒众下手之处,是寻常礼佛之人该做的么?诸位都是高人,但纵容下人如此妄为也是不妥吧?”
刚说完,科伦达迈步到了身旁,沉声问道:“你这妇人是谁?劫命指我曾见那令主钰娘用过,你怎么也会?”微微偏头去看她左手,双眼圆瞪,问:“你和她一样是残手,难道这是巧合或者习惯?”
这会儿冷钰萩已经想起面前这人在哪儿见过,回身望着他一笑,伸出自己左手四指,让在场众人好好看看,说:“不错,这真不是习惯或巧合,也没人拿自己身躯作为巧合的!老师傅,您就为当日清溪潭失利,如此大动干戈么?”
听她提到清溪潭,老眼眼角狂跳,竟然不管不顾,大喝一声挥掌带风将冷钰萩裹住。
陈朗被这掌风一带,不自觉后退;鬼弥陀却一眯眼,冷笑着退回队伍中。在他看来,自己一人,喇嘛十五人,自己身份不算低;现在说不妥就要动手,还是先拿他们做炮灰的好。
所以回到队伍中,他竟然面带微笑,好似看热闹一样看着两人交手。
这边,冷钰萩和科伦达已经对了五招。说实话,科伦达本就不是冷钰萩之敌;当时还是钰娘主控,武功并非大盛;现在冷钰萩在胡孝一帮助下恢复以往身手,科伦达还缺条手臂怎能对敌?
五招一过,冷钰萩衡量形势,劫命指稍一加紧,科伦达额上冷汗就冒出来了。
在一招“穿针引线”下,冷钰萩双指犹如灵蛇缠身,任由科伦达怎么躲闪,始终不离自己后脑。终于,还是一次没躲利索,噗嗤一下后脑一凉;等科伦达伸手摸去已经满是鲜血了。
但冷钰萩却未追击,竟然矗立不动,望着老喇嘛。科伦达稍一回神,用袍袖擦了冷汗,扭腰还要再战;恰巧此时一声咳嗽,硬生生将他拽住。
就见那老喇嘛仍眯着眼,可嘴角竟挂着不可思议的笑容在微微点头。
科伦达是他弟子,自然明白师傅何意,狠狠瞪着冷钰萩退守一旁。鬼弥陀却因为没能看成好戏,暗中遗憾。
老喇嘛这时才颂唱一声佛号,对冷钰萩说:“这位姑娘好俊的身手,老衲开眼了!”
冷钰萩也是一礼,微笑面对却没有说话。
朝旁挥挥手,几名喇嘛下去,不一会儿领来许多人,其中包括彩儿、金不二和那几名下人。
让冷钰萩看后,又说:“姑娘,我们此次劳师动众,就为还报。刚才姑娘说得不错,仇怨与他人无关,这些人我准许离开,”
听这话,冷钰萩暗地一喜,心想:只要他们能够离开,巡逻兵士就可动用武力将这些贼子降服。甚好!
谁知老喇嘛接着说:“但要请房上那些朋友出来才好。”
冷钰萩心惊,没想到这老喇嘛竟然洞悉一切,反将一军!
微一思索,冷钰萩也笑了,随后冲四周朗声道:“诸位好朋友,都出来吧!既然大师傅相邀,咱们也不能偷偷摸摸对吧?”
在呼唤过后,常贵山第一个从上飘身而下,跟着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共跳下十几人有余。
看到众人围拢过来,老喇嘛点点头:“姑娘好办法!赶来要人,竭尽自己之能事就为得到他们;待他们安全离开,恐怕外面巡城兵卒就会一拥而上,用犀利器具将我们格杀是么?”
冷钰萩不置可否,没有回答,还是微笑挂面。但其他人包括鬼弥陀在内却没有这种镇定功夫,都不自觉看向四周,神经紧张,眼神飘忽在冷钰萩这些人身上乱找。
又一声佛号,老喇嘛从腰间取出一枚金闪闪的腰牌举在空中,沉声说道:“诸位可识得此物?”
在场只有陈朗是官家人,其他都是武林人士,虽不认识腰牌何意,但见这种金闪闪有龙纹印记,便知不妙。
果然陈朗看清后,当先一礼,惊恐道:“不知护国法师驾到,请恕卑职不知之罪!”说着竟然按照下属见上峰大礼,叩拜下去。
在场江湖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而冷钰萩心里打鼓,知道此事不妙。
老喇嘛举着腰牌呵呵轻笑,冲冷钰萩说:“姑娘,有了它,外面兵士敢动手么?如果不敢,咱们不妨来个赌约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