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你睡了好久。”裴迦缓缓抚摸着桃渊的脸。
司澜和昊微看着两人「你侬我侬」的场景,莫名觉得诡异,心生寒意。
“能看得出来现在是谁在操控桃渊的肉身吗?”司澜压低声音问向昊微。
“正前方。”
司澜闻言抬头望向前方, 果不其然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人, 手指在诡异的摆弄着,在他眼前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玩偶, 正由他操纵。
桃渊忽然咳嗽几声, 气若游丝,吓得裴迦连忙扶起他,轻轻替他顺气。
他的身子本就纤细柔弱, 现在又「睡」了那么久, 越发的干瘪,像一截枯木,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折断。
裴迦便小心翼翼的将他护在怀里,“桃渊, 你有感觉哪儿不舒服吗?”
桃渊摇摇头, “裴郎,我现在很好。”
裴迦闻言忽然站起身, 抽出佩剑,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指床上的桃渊, 剑尖微微颤动。
“你到底是谁?”
“裴郎……我……我是桃渊啊……”
“你不是桃渊,因为桃渊从来不唤我裴郎。”
床上的人听到这, 不再伪装了, 脸上不复哀戚柔弱样。
其他几位修士见状, 也纷纷抽出腰中长剑, 与裴府侍卫对峙着。
“将军, 这个伶人已经死了, 在这世间根本不可能再有法术复活他。”床上的人缓缓站起身,撕破裴迦心中的梦。
裴迦怒不可遏,“离开他的身体,不然别怪我杀了你们。”
那人大笑起来,“将军,何必自欺欺人呢?我入这伶人的身体时,已经嗅到他身上有一股腐烂的味道,是熏香怎么都遮盖不住的味道。”
裴迦彻底被这句话刺激到,长剑没有捅向那人,反而转身直接刺向身后的一位修士,那修士来不及躲闪,迎面腹部中了一剑。
下一瞬,裴迦的手便掐在了那人脖颈上,指甲陷入进去,面目狰狞的说着话,“离开桃渊的身体,不然别怪我杀了你的同僚!”
“将军……”
“我没有耐心再重复第三遍!”
那人状似不甘心,施了法,离开桃源的身体。
桃渊瞬间闭上眼睛,身体向后倒去,眼见脑袋要磕在地上,裴迦立即过去扶起桃渊,“桃渊……”
然而这时怀中的桃渊忽然睁开眼睛,手中不知何时摸到了把匕首,直接刺向裴迦,裴迦本能的向后仰躲,腹部却被刺中。
“将军,别怪属下无情了,是你不能再一错再错!”
司澜看到眼前场景,心里一咯噔,立即施法上前去,将裴迦从那人手中救出来。
边上的修士们见状,纷纷挥舞着长剑朝司澜袭过去。
昊微暗中施了个法,定住他们的身形。
“怎么动不了了?”
“是不是那伶人的鬼魂在作祟!”他们下意识将罪责怪在了早已死掉的桃渊身上。
司澜正打算将那人的魂魄从桃渊身体里逼出来,却看到对方掏出怀里的东西,迅速塞进嘴里,下一瞬,桃渊的肉身砰的一下炸裂开来。
裴迦呆愣住,缓缓站起身,腹部的鲜血还在源源不断流着,然而他却毫无知觉,眼珠几欲滴血,一瞬不瞬看着桃渊刚刚站立的地方。
除了迎面而来的鲜血,再无其他。
在这一刻,绝望灭顶而来,他所有的希冀和念想,都没了。
怎么会这样?
桃渊这一生,从未做过任何错事?
可为什么到最后,却连个肉身都没有了?
在这个世界为什么对他这么残忍?
裴迦疯了,怒吼一声,举着长剑朝那几位修士砍过去,幸而昊微早就注意到他要发疯,立即施法点住了裴迦的穴道。
裴迦顿时动弹不得,目露凶光,“放了我,放了我!我要杀了他们!”
“裴将军,你受伤了,先冷静下来!”司澜飞快在裴迦腹部点了几下,替裴迦止住伤口。
裴迦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脑海此刻只想杀了那些人,不,是想杀了所有人。
他突然仰天大笑,笑着笑着落下血泪,头上墨玉冠掉落下去,一头乌发垂下来的瞬间悉数变成白色。
裴迦的那双眼睛也在发生变化,被两股黑气笼罩住,只露出其间一点血瞳,整张脸白如纸张,唇瓣红艳如血。
司澜见状,不由凛起眉心。
不对劲。
裴迦要入魔了。
裴迦周身不知何时出现一束束黑气,它们犹如泥鳅般滑动着,涌进裴迦的身体里。那一股股魔气进去后,瞬间解开了裴迦身上的禁制。
获得自由后,裴迦立即挥剑砍向那几个假修士。
司澜立即抽出玄心鞭卷住裴迦的长剑,裴迦睨向司澜,出口的声音却变了,是阴森森、充满疲惫困顿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好似从地狱而来,“司神医,你一定要阻止我的话,那就别怪我杀无赦了!”
话毕,一股黑气化作利刃袭向司澜的脖颈,昊微及时将司澜拽过去,布置了结界,抵挡住「裴迦」随后的攻击。
“裴迦入魔了!”
司澜隔着黑色帷帽看向昊微,拧眉道,“是大甬给他的魔气?”
“嗯。”
司澜只觉得头痛,桃渊执念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现在桃渊的肉身又没了,裴迦还入了魔,事情变得越发棘手。
那几个修士,最终还是没有逃过裴迦的击杀,被裴迦挽出来的无数道剑气生生削成肉泥。
在那堆血肉中,掉落出来一块令牌。
裴迦拾起那块令牌,眼中魔气翻滚的越发厉害。这些修士,背后的主使者是当今的圣上。
他们裴家为了圣上,为了这万千子民的安危,三代战死在边疆,他亦是从尸山尸海中捡回一条命。
可立下赫赫战功的他,却也被圣上怀疑。
适时连下八道旨意,催促他回京诉职。
适时,桃渊受了伤,经不起舟车劳顿,他只得留下桃渊在营里养伤,独自进京。
可没有想到,这一别便是永恒。
那个间接害他和桃渊被迫阴阳分隔的凶手,就是自私自利的圣上!
如今圣上还派人毁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裴迦唇边咧起冷冽的笑。
圣上毁了他所珍惜的一切,那么他便也毁了圣上所珍惜的一切。
圣上在他身上安插了眼线,他也同样在圣上安排了眼线。
将军府内,一束束响箭划破长空,在向宫内的眼线释放信号,下一瞬,那些眼线便开始血洗宫门。
裴迦翻身上马,率着士兵,欲与宫内的眼线里应外合。
他狞笑着,长剑直至上空,身后的那些将士像是被魔气操控住,如木偶般嘶吼着话。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
司澜想要阻止他,可入了魔的裴迦,根本不听劝。那双漆黑空洞的眸子,自上而下,如看死物一般盯着司澜。
“我知晓你非凡人,但如今你也阻止不了我。”
“裴迦,大甬是你召唤过来的?”
“是。”裴迦直接承认,“你说多么可笑,明明大甬是我召唤出来的,可是他们还是将这件事情怪罪在桃渊身上,他明明……明明都已经死了……”
这是裴迦第一次承认桃渊已经死了的事实。
说完话后,他神情悲怆,仰头望着天空,周身一股黑色魔气汹涌翻滚,将他紧紧包裹住,此刻的他像冥府罗刹,与曾经那个骑马驰骋,自由自在的裴小将军宛若两人。
“裴迦,那些黎民百姓是无辜的……”
裴迦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无辜?桃渊不无辜吗?可惜,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世界。”所以现在他也要做那个不讲道理之人。
司澜没想到裴迦如此冥顽不顾,见说不通后,司澜直接抽出玄心鞭,身形凌空而上,挡在了裴迦面前。
宋丞与宋也见状,也立即站到司澜身后去,举剑与裴迦对峙。
双方气势剑拔弩张,战斗一触即发时,远处,又忽然传出来委婉悠扬的曲子。
“朱门玉雕勾阑上,裴郎倚身呷萱茸。试问乐怜牝牡分,怜怒娇嗔好郎君……”
裴迦听到这声音,身上魔气渐渐消散,眼神又复晴明,翻身下马,朝着那声音追过去。
桃渊的那抹执念竟然化出了幻形,那近乎透明的幻形站在戏台上,正喃喃吟唱着曲子。
裴迦冲过去,想要抱住桃渊,可是却扑了个空。
他抱不住那道幻形。
“桃渊,是你的魂魄吗?”裴迦怔怔看着那道透明的幻形,只觉得心脏仿佛被割开无数道口子,痛到喘不过来气。
司澜没想到本来已经入了魔的裴迦,在听到桃渊的声音后,竟能瞬间恢复神智。只有桃渊的事情,才能影响到裴迦。
司澜问向昊微,“昊微,如果杀了裴迦,能解开大甬之咒?”
“裴迦与大甬只是献祭关系,即使杀了裴迦,也解不开大甬之咒。”
“那封印大甬后能解开咒术吗?”司澜没敢直接问能不能杀死大甬,毕竟上任天帝都没有杀死大甬,只是将大甬封印了起来。
昊微拧眉摇摇头,幼时在藏书阁里看过父亲撰写的《伏怪扎》,里面只详细记载了封印大甬的方法,却没有记载如何解开咒术的方法,亦没有表示封印大甬后咒术就会解开。
不过解咒这一类的内容,兴许会记载在其他书中。
看样子确实需要去藏经阁走一遭。
司澜虽然在将军府里感受到浓浓的魔气,可却没有感受到大甬的气息,这种上古魔物若是真的蛰伏在将军府中,只怕将军府早已魔气冲天,那么大甬到底藏在哪儿?
昊微像是猜出司澜在想写什么,淡淡道,“那些散落在人间的魔气,便是大甬的身体。”
“……”司澜。
任何咒术都会有时间地点限制,这次的大甬之咒能将整个人间笼罩住,原来竟是大甬将自己的身体撕裂成无数碎片,散落在人间才完成的。
司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如今能和大甬沟通的「媒介」,唯有裴迦,而裴迦现在满脑子都是桃渊,抱着那缕根本抱不住的执念,在喃喃说着话。
要想让裴迦反水,那就只有先解开桃渊的执念。
司澜走近桃渊的执念,裴迦立即抽出长剑阻止司澜靠近,“你想干什么?”
“裴将军,如今裴夫人肉身消散,这缕执念也不会在人间留太久,你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吗?”
裴迦闻言,仍然是一副敌对姿态。
司澜想起来桃渊与陀山双绝的关系好似不错,便有模有样道,“裴将军,裴夫人在世时曾对我们说过,他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在幼时有裴将军的呵护,少年时与裴将军相爱。”
裴迦眼神动了下,似是被某句话刺激到,“他真的这样说的?”
“是。”
裴迦苦涩一笑,明明与他相爱,才是桃渊最大的不幸。若是没有遇见他,现在桃渊的日子虽然会苦了点,但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他看了一眼桃渊的幻形,那幻形越来越淡,唱曲儿的声音也越来越轻,是不是连它也要消失了?
“桃渊,不管你想要的是什么,或者是谁,我都愿意为你去做……”裴迦伸手抚摸着幻形的面目,痴痴说完话后,侧身问向司澜,“那现在我要怎么做?”
司澜伸手触碰向那缕执念,发现执念太弱了,已经承载不了太多回忆。
他需要施展传回咒,回到过去,看一看桃渊的执念到底是什么。
“裴将军,我施咒过程中,需要一个绝对安全安静的环境。”
“好。”
裴迦并没有问太多,或许是因为相信司澜,也或许是因为如今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丢的。
他指使奴仆和将士镇守在将军府四方,不准任何人来打搅,自己亦是亲自守在房门外。
门内,司澜还是觉得不放心,便考虑着让昊微和宋丞两兄弟三人一起守着阵法。
宋丞二人立即点头答应,昊微却绷着脸,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尊上,传回咒这等秘术施展后有没有什么损伤?”宋丞拧着眉问道。
司澜笑道,“没事,我自有分寸。”
事实上,他心里并没有太大分寸,施展一次净秽咒,损失三层修为,而这传回咒只怕过犹不及。
当日,九婴便是在施展完传回咒后气息才消散的。
宋丞还想再问什么,一旁的宋也抢先道,“哥哥,你婆婆妈妈的样子很像尊上的夫人,可惜我们尊上又不是妻管严。”
“……”司澜。
宋丞眼神凌厉,扫了一眼宋也,宋也瘪嘴,撇开头,双手环胸,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尊上,他一贯口不择言,请您不要放在心上。”
司澜「嗯」了一声,随手布置出结界,将房间笼罩住。
他闭上眼睛,低下头,十根手指交错于胸前,默念口诀,下一瞬,便发现自己置身于六道轮回齿间,只见那三百三十三道齿轮飞快旋转。
随后,无数白光从齿轮间溢出来,遮挡住视线。
再一睁开眼时,司澜出现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四周是一片茫茫沙漠,黄沙飞扬,不见天日。
在他身后,还跟了道黑色的人影。
司澜诧然转身,看见那人是昊微。
这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每次他进幻相,都会有个跟屁虫。
以前是小跟屁虫,现在是大跟屁虫。
“崇微,你怎么也进幻相中了?”
“不知。”帷帽内传来淡淡的一声。
“……”
司澜觉得这个借口似乎也有些熟悉,与那小跟屁虫一样,每次都说「不知」。
远处传来男人们的嬉闹声,裹挟着一阵阵风沙声,如恶魔的吟咒。
“这领头的小伶儿,嘴巴小小,脸蛋比女子还要白嫩。”
“倒是不知道他身上是不是也这么白?”
“哈哈哈……”
男人们的对话越来越猥琐,其间夹杂着微弱的哭泣和求救声。
司澜和昊微立即顺着声音飞过去,看到远处扎着不少营帐,穿着粗布麻衣,裹着灰色头套的男人们嬉笑着围成一圈。
一截白嫩纤细的脚踝,从中隐约露出来。
“啧啧,不愧是名伶,冰肌玉骨,我见犹怜!”
“你们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弄的吗?”
“听说是用后面!”
“呸,那不是很脏吗?”
“这你就不懂了,那细嘴长壶灌那么几次就干净了……”
那些人的话越聊越无耻,司澜听了,不由面色通红,下意识看一眼边上的昊微。
对方戴着帷帽,看不出来什么反应。
“罢了,爷等不及了,不用那么劳什子细嘴壶了!”
“哈哈哈……”男人们闻声,哄堂大笑。
司澜攥紧拳头,身体悬空,望向那个被一众流氓围住的小伶,在看清楚对方面容后,表情微微一怔。
果真是桃渊。
桃渊被扒的衣不蔽体,眼眶通红,然而却还伸开手,护住身后那些比他年纪还小的伶人们。
“渊哥儿,我们是不是要……”
“别怕,我保护你们。”桃渊声音带着细细的颤意,像是在心里做着什么决定,抿了抿唇后,主动扯下肩上已经快要碎裂的布,向那些嬉笑的土匪们道,“他们年纪小,恐怕会伤了各位大爷们,不若就由我来伺候大家好了。”
男人们听到这,喉结浮动,咧开嘴嘶嗬笑着。
“哈哈哈,既然小美人这么主动,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为首的男人一把扯住桃渊身上的衣衫,将桃渊连扯带拽弄进帐篷里,身后,还有几个大胆的男人嘻嘻呵呵闹着走了进去,嚷着也要做新郎官。
司澜心里正担忧着,忽然发现远处一群穿着黑色铠甲的战士们,悄然朝这儿埋伏了过来。
快一点!
再迟恐怕就出事了!
司澜急的恨不得自己夺过战士们的剑,砍向那帐篷,救出桃渊。
好在战士们也没有耽搁,靠近这群土匪后立即发起偷袭,外面的土匪来不及反抗,大多被一剑毙命。
小部分还在负隅顽抗,朝着帐篷里传递消息。
“老大,快跑!有官兵……”
“官兵?什么官兵?”
一土匪掀开帐帘,话还未说完,迎面便被砍了一剑。
砍他的人,正是裴迦。
裴迦脸上沾惹到土匪的鲜血,仍然面不改色,提着剑掀开帘子,走进帐篷内。
下一瞬,帐篷内便传出打斗的声音,以及土匪头子求饶的声音,可最后那声音还是被骨头断裂的声音压住。
司澜这才舒口气,喃喃道,“还好救下来了。”
这应该是分别那么多年后,桃渊和裴迦的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否还如当年那般纯真?
昊微看了一眼司澜,想起来他刚刚那副恨不得抽剑去杀土匪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倒是付出不少真情实感。”都是些已发生的事情,他们作为旁观者,再怎么急也没有用。
司澜笑着道,“我这人,同理心比较强。”
昊微不置可否。
幻境里,裴迦将自己的衣服脱掉,盖在桃渊身上,抱着桃渊走出帐篷。
桃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泛着光,一瞬不瞬的看着裴迦的侧脸,眼中的温柔仿佛欲化作水滴了出来。
裴家军此次本是要去北境与敌军作战,驻扎在村子里的时候,听到村民们说,沙漠里有一伙劫匪,常年劫持过路商人,强抢财物和女人们,惹得民众苦不堪言。
裴迦便率着一路精兵,埋伏过来,却没想到从劫匪手里救下了桃渊。
班主去世后,桃渊带着师弟师妹们为了躲避战乱,却不幸在沙漠里被这群土匪给捉住。
桃渊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遇到裴迦,自裴迦出现后,桃渊的目光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裴迦将桃渊待会营帐内后,转身要离开,桃渊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裴迦的手。
裴迦愣了愣,转头看向桃渊。
桃渊张唇想要说话,可是不知怎的,竟然失声说不出来话了,急的他眼眶泛红,做着手势,想要表达什么。
裴迦见状,赶紧让副将请军医过来。
军医仔细检查了桃渊的嗓子后,确定桃渊并没有受伤,之所以说不出来话,应是在被那几个匪徒拖进帐篷内,受了刺激,导致他失声了。
裴迦知晓桃渊是唱曲儿的,嗓子对桃渊有多重要不言而喻,便叮嘱军医好好治疗桃渊的嗓子。
说完话,裴迦再次起身,想要离开,可桃渊还是不松手,红着眼睛看他。
他们已经有八年没有见面了。
如今好不容易见到面,裴迦就这么快要离开吗?
裴迦见状,拍拍桃渊的肩膀,“我去处理下正事,稍后就回来。”
桃渊这才松开他,只是目光依然落在裴迦离去的方向上,随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司澜看着眼前的桃渊,比八年前出落得越□□亮勾人,肤色苍白到近乎透明,给人一种脆弱破碎,想要好好保护的感觉。
这样灵动的桃渊,与那个一直躺在床上变成活死人的桃渊,判若两人。
一想到未来的结局会是那样,司澜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他的同理心又来了。
“看起来这个时候,裴迦好像还并不怎么喜欢桃渊,反倒是桃渊陷得比较深。”
昊微「嗯」了一下。
司澜咳嗽一声,颇为感慨道,“我看过的话本中,将军和戏子的爱情故事,没有一对是好的结局。”
昊微抬头看他一眼,不知道他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说,阶级差距大的爱情会有好的结局吗?”说到后面时,司澜忽然抬头看向昊微。
昊微沉默下去,他的人生没有被这样的问题困扰过,也从未有人拿这样的问题来烦他。
“在魔界,虽然恣意自由,但其实无形中也会有很多规矩束缚着人们的观念,比如说,咳咳,野鸡就不如凤凰。”
“……”
原来绕了半天,是指这个。
昊微淡淡开口,“如此比较,庸人自扰。”
司澜哑口无言,觉得昊微是板子不打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痛。这一千多年,为了演好一只神凤,他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
他曾在魔界悄悄推广过魔魔平等的思想,可是收效甚微,魔界的魔们还是只认出生和修为,而那些年老体弱的魔物,只被视为食物或者垃圾。
“那你的门派讲究这些等级规矩吗?会不会也有门第之见?”司澜问向昊微。
昊微凛着视线,慢慢道,“我没有。”
“哦。”司澜嘴角微乎其微扯了下。
幻相里的时间,悄然来到深夜,裴迦处理完事情后,想起来桃渊,便过去看看桃渊。桃渊刚睡着,听到帘子掀开的声音,瞬间惊醒,眼神惊恐的看着外面。
裴迦自觉吓到桃渊,想要上前解释,又想要退出去,一时进退两难。
桃渊看清楚是他后,竟然光着脚下床,直接扑到裴迦怀中去。
久违重逢的喜悦,在这一刻才真正表露出来。
无数次梦中遇见的重逢,终于实现了。心底一直缺少的那一块,也终于变得完完整整。
桃渊忍不住哽咽起来,这些年发生了太多事情,有很多话想要告诉裴迦,可是却说不出来了。只得一抽一抽,像个孩子样,轻轻哽咽。
裴迦的手悬在半空中,愣了下后,轻轻落到桃渊的后背上,一下一下给桃渊顺气。
“别怕,那些劫匪已经被歼灭了。”
——
司澜摇摇头,没想到长大后的裴迦一点也不懂风情,桃渊此刻哭的哪里是劫匪,而是他啊。这个时候裴迦应该直接搂住对方,款款诉衷情,而不是像块木头这么站着。
真是越长大,越不会撩人了。
想来是这几年的军旅生活,改变了裴迦的性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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