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迟身体刚一腾空,就被拽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抱着他的人胸膛很硬,抓住他的动作很用力,莫迟的脸撞进他胸口很疼,被牢牢钳住的手臂也很疼。
那个人身上自带一股兰香,是他来京城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他认为的世上最好看的男人。
他这辈子也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刚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连逃跑都忘了。
杜昙昼把莫迟紧紧拥在怀中,让自己背对着池水下落。
就算池中是刀尖密布,那些尖利的钢刀也会插进杜昙昼的身体,不会伤及莫迟分毫。
同伴哪怕惨死在眼前也不能出手援护,同样,就算自己身份暴露,也不要想着会有人舍命相救。
这是莫迟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所有的夜不收都把这个规定奉为信条。
你我都是可以死的,都是随时要死掉的。
这句话,贯穿了莫迟的前半生。
可今天,莫迟终于知道,有人会不顾一切地前来救他了。
他不再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兵器,有人会在意他的安危,会豁出性命来保护他。
所有的念头在莫迟心中如闪电般乍起乍落,眼下唯有一件事,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
“我不会让你死!”莫迟从杜昙昼怀中挣出左手,反手持刀,用力向侧方墙体一扎。
弯刀与墙面木板相撞,莫迟手臂被震得发麻,可他咬紧牙关一点力道也不肯松。
连环弯刀插入墙板之中,莫迟一手紧握刀柄,另一手回抱住杜昙昼,接着弯刀与木板的摩擦之力,试图减缓二人下落的速度。
一把刀承载着两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实在超出它的背负的极限。
二人往下坠落的动势虽有减慢,但仍旧非常快速。
单薄的刀身擦过墙板,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摩擦声,刀刃在墙体上一路留下窄缝。
碎屑不断溅起,刀身越磨越弯,可二人的下落始终没有停息,仍旧以极快地速度坠向池面。
莫迟死握着刀柄不肯松手,但匪首那把连环刀可没有他那样的非人意志,在带着二人滑到三层楼的高度时,连环刀咔吧一声,从刀刃和刀柄的接缝处断裂了。
莫迟手上一轻,再也没有任何可依凭之物,二人直直朝池面上的尖刀阵掉去。
锋利的刀光映在莫迟的瞳仁上,杜昙昼再一次紧搂住他,用自己的后背迎向尖刀。
莫迟蓦地瞪大眼睛,恐惧、担忧、不舍,这些被他用强大的理智压制了多年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喷薄而出。
他放在杜昙昼背后的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到了最后关头,他才敢坦诚地面对自己,他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加喜欢面前这个男人。
还来得及吗?
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要对他说的是——
千钧一发之际,消失多时的时方砚突然从一楼的阴影里蹿出。
他目不斜视直奔池边,高举起手,使出全身之力,用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拍向一块看似普普通通的木板。
木板在他的掌击下轰然碎裂,露出了下方交织缠绕的铁链。
铁链迅速移动,池面上的尖刀阵缓缓分开,就在莫迟和杜昙昼下坠的正下方,露出了一片安全区域。
二人砸向水面,继而沉入湖底,在最后时刻躲过了池中的致命机关。
匪首原本正扒在顶楼边上,安心等待二人被钢刀戳穿,谁料途中途胜变故,本来必死的闯入者,竟被人救下了。
他身后,有水匪指着时方砚大叫:“是那个看牢房的郑三!”
匪首定睛一瞧,见破解了机关的居然是自己人,瞪眼怒骂:“是你?!我就说被抓回来的那个女的是怎么逃出来的?原来是你这个叛徒跟他们里应外合!给我追!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身后众手下立刻领命冲了下去。
时方砚顾不得搭救落水的两位大人,拔腿奔向辛良遥和乔沅。
冲到困住二人的渔网旁边,时方砚左右扫了两眼,立刻看出玄机所在。
他往最靠近左手边的廊柱上一拍,束缚二人的大网登时解开,两个人直直落到网下的小船上。
辛良遥急急扯开缠在乔沅身上的渔网,嘴里还在向时方砚道谢:“这位大人!虽然还不知您姓甚名谁,但今日相救之恩,在下此生都难忘怀!出去后必定重礼相报!”
手忙脚乱挣脱开大网,辛良遥拉着乔沅从小船跳到岸上,与时方砚会合。
这时,匪首已带着手下来到了一楼。
三人忙向反方向跑去。
匪首的心思却不在他们身上,他冲到池边朝下一看,没有见到莫迟和杜昙昼的身影,急急勒令道:“快!打开寨子里所有的机关!今天一个人都不能逃出——”
飒然的人影如鬼魅般从水下一跃而起,莫迟手拿一把从机关上拆下的钢刀,笔直捅向匪首。
刀尖正正插入他心口,贴着他的心脏而过,如此锋利的一刀,却没有给这个至关重要的脏器带来丝毫损伤。
莫迟冰冷的声音好似催命的无常:“若不是要带你回去受审,今日我必定取你性命。”
他一把抽出刀,在匪首向后瘫倒之前,再度落入水中。
匪首捂着胸口,哪怕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来,他也没忘了断断续续地吩咐手下:“去……把所有的机关都、打开……!”
手下水匪奔到墙边,打开了墙上的一个暗盒,暗盒里装有一个木旋钮,只要将旋钮打开,寨子里所有的机关都会被启动。
届时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整座匪寨固若金汤,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得入。
就在水匪用力转动旋钮之际,所有人面前那座三层楼高的水车,却在瞬间停止了转动。
“怎么了?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是不是你小子按错地方了?!”
站在旋钮旁的水匪一头雾水:“我什么都没动!它自己突然停了!”
匪首按住胸口的伤,在气息奄奄之时,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伸出染血的手,颤抖着指向池底。
池水深处,杜昙昼将一把钢刀深深插入水车底部的旋转链条之中。
刚来到天井时,莫迟就说过,要是这水车能停,寨子里那些恼人的东西就都不会动了。
如今,杜昙昼满足了他的心愿。
可即便机关停止,岸上仍站满水匪,只凭他二人,依旧难以脱逃。
乔沅正被辛良遥拉着往外跑,她忽然想起自己被抓进匪寨的经过。
那时,船是停在了什么地方,有人扛着她没走多远就进了地牢,而在船停泊前,她的视野似乎有了片刻的黑暗。
这是不是说明,小船是经过了一扇暗门后,直接停进了匪寨。
也就是说,这片水池里一定有个地方是与外界相连通的!这样才能让船只出入!
而当时,视野变暗时,耳畔隐约还响起了链条的转动声……
乔沅立刻明白过来,她对着杜昙昼大喊:“大人!那水车附近定有暗门用来行船!可以从那里逃出去!”
乔沅一声呼喊,马上将水匪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
匪首身中一刀,无力开口,颤巍巍朝他们一指。
身后水匪包抄而上。
这三人捆在一起的战斗力还比不上莫迟的一根手指,断无他那样的身手能全身而退。
辛良遥捡起掉在地上的一根木棍,疾声喝道:“你们先走!我来拖延他们!”
时方砚抓着他的手就往前跑:“那两位大人都打不过他们,你留下有什么用?听我的,我有办法!”
他边跑边冲着后头追来的水匪大喊:“我已经通知了馥州刺史!他很快就会带着官兵包围你们!劝你们早些投降吧!”
方才,他们三人和莫迟杜昙昼分开行动后,没多久就遇到了机关。
为了躲避机关,三人再度兵分二路,辛良遥带着乔沅继续跑向楼顶,而时方砚则冷静下来,躲在一个角落里思考对策。
这寨内机关重重,水匪又人数众多,只凭他们几人硬碰硬,铁定是赢不了的,必须要有外援。
可现在深陷匪寨之内,如何能找来外援?
时方砚灵机一动,想到了地牢内的信鸽。
他不知道这些信鸽经常往来的地点都是什么地方,但眼下这是唯一能与外界取得联络的办法。
时方砚拔腿奔向地牢,从腰带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求救字条。
担心自己身份暴露会遭到不测,时方砚在进入匪寨的第一天,就给自己准备了十几张求救条,都写在手指粗的纸条上,随时准备向外寻求救援。
他在鸽笼里每一只鸽子腿上都缠了纸条,然后将地牢上方的气窗打开,放飞信鸽时,不断对着它们叮嘱:“去馥州城的州府!记住了吗?馥州州府!别飞错地方了!”
他也没有信心这些鸽子到底会不会飞到该去的地方,只是他也别无选择了。
放飞了所有的鸽子,时方砚抄起墙角的一根烧火棍,又往楼上冲去。
跑到一半,随手又把铁棍扔了。
时方砚对自己的身手很了解,要是真的正面遇到敌人,凭他的三脚猫功夫,这铁棍非但不能自保,说不定还要给对方送上武器,带了也没用。
原先的道路走不通了,时方砚见到楼梯就往上跑,误打误撞地跑进了天井。
当看到那轮巨大的水车,时方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就是此物操纵了整座匪寨的机关。
若是能让此物停止运转,也许他们还有顺利脱逃的可能。
他没有盲目地继续往楼顶跑,而是藏在了天井附近的一处阴暗拐角,开始寻找水车的机窍所在。
读书时,时方砚曾看过一本讲解古今机杼之术的书籍,这种内容科举不考,学堂的夫子自然也不让学子们读,还把这些闲书都归类为玩物丧志之物。
时方砚就瞒着夫子偷偷看,他的记忆力也十分惊人,虽然不是莫迟那种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过目不忘,可他的领悟能力很强。
不敢说书上的每个字都记得住,至少简单的机关原理他是掌握了。
就是年少时读过的这本闲书,让他在莫迟和杜昙昼失足坠池时,救下了两位大人的命。
带着辛良遥和乔沅逃跑时,时方砚喊的那句“官兵来了”,原本只是想要暂时吓住水匪。
谁知他刚说完,匪寨外居然真的喊杀声四起,好像真的有人带着官兵来了。
水车被卡,机关无法启动,匪首受了重伤,连寨外都被人包围。
众水匪一时不知该先应对哪一个,追赶时方砚三人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时方砚不敢掉以轻心,领着辛良遥和乔沅往左一拐,离开了天井,再度跑进寨楼内。
“人我是甩开了,可接下来该怎么走我可就不知道了!”
辛良遥却道:“我过来记得路!跟我走!”
他拉着乔沅,领着时方砚,朝往顶楼的楼梯狂奔而去。
乔沅喘着气说:“可那二位大人还在池中!”
“我们留下只会给他们添乱!”辛良遥拉着她边跑边说:“还不如先把自己救出去,免得成为他们的负累!”
乔沅回头看了一眼,杜昙昼已从水面浮出,翻上了刚才接住她和辛良遥落地的那艘小船。
乔沅一咬牙,逼着自己转过头来,跟着辛良遥跑远了。
杜昙昼翻身上了船,立刻回身来拉莫迟。
莫迟一个不通水性的夜不收,在深不见底的水池里闪展腾挪了半天,居然勉勉强强地掌握了浮水的技能。
虽然他那游水的姿势,让杜昙昼不得不想到狗刨,但到底是能把头露出水面呼吸了。
杜昙昼把手撑在莫迟腋下,一个使劲,就将他提上了小舟。
匪首似乎意识到大势已去,呕出一口血,带着满口被血染红的牙,挣扎着嘶吼道:“把那二人……给我、拦下!”
机关无法启动,水匪便取来弓箭,向舟中二人射去箭矢。
杜昙昼抓起船上的渔网往空中一甩,岸边射来的羽箭被大网尽数包裹,只有少数几支插入了船板。
水匪见一击不中,又要齐齐射来第二轮。
莫迟凌空抓住一支飞箭,反手往岸边一掷,正中岸边一水匪的手腕。
那人一声痛呼,险些栽倒进池中。
众人见他只用左手便有如此威力,一时竟不敢再射。
而这时,承载着二人的小船忽然开始缓缓朝前移动,而池中的水位也慢慢下降。
顺着水势,不需要划桨,小舟自动飘向水车的方向。
随着水位下降,水车的右下方逐渐露出一扇门洞,门洞的大小正好能容一艘小船飘过,想来这里就是这些船进入匪寨的通路。
小舟载着湿漉漉的两个人,平平稳稳地穿过了门洞。
视野豁然开朗,洞外就是临淳湖的宽广湖面。
夜色下,湖面反射着星光月影,波光璀璨而荡漾。
小船晃晃悠悠,载着二人驶入万顷波中。
身后,匪寨周围的水域上布满官船,船上火把四起,远远能见到冉遥立在船头,后面跟着的是许许多多身穿薄甲的官兵。
冉遥提剑往前一指,官兵们呼喝着跳下船冲向匪寨。
没了机关的辅助,寨门在众官兵的冲撞下很快破开,冉遥带着手下官员,跟在官兵身后疾步走了进去。
匪寨顶层,冒出了三颗人头,其中一颗正举着手激动地向他们摇摆——是时方砚三人。
杜昙昼抬手示意,时方砚便不再激动地乱挥了。
杜昙昼放下手,缓缓回身,腿上沉寂多时的伤口这个时候终于疼了起来。
他扶着船沿,重重往下一坐,曲起一条腿,手撑在膝盖上,长长松了口气。
莫迟就坐在他对面,那双圆而上挑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两个人都是浑身湿透,杜昙昼的发丝因为浸了水而显得更加柔顺,湿乎乎的额发贴在脸侧,让他凌厉英挺的眉目柔和了许多。
湖面上的微风吹过,带来皮肤上细微的战栗感,杜昙昼抬手在脸上摸了一把,擦掉面上的水。
抬眼一看,见莫迟还在盯他,不由得笑道:“怎么?看我样子很狼狈,想要取笑我几句?”
“那池里的刀是很尖的,你不应该跳下来。”莫迟声音带着入水后的低哑。
杜昙昼手撑着脸,偏头笑了笑:“没办法,谁叫我乐意呢?”
莫迟眼中闪烁着晦涩不清的情绪,他紧紧盯着杜昙昼的眼睛,呼吸起伏不定,像是站在赌桌前决定用全副身家孤注一掷的赌徒。
“你会死的。”莫迟喃喃重复:“你不应该和我一起跳下来……”
“可你也把刀扔了。”杜昙昼放下手,慢慢坐直身体,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莫迟,你也为了我,把你的刀扔了。”
莫迟一怔。
原来他看出来了。
他看出了莫迟那时的犹豫,看出了莫迟在自身的安危与救他的命之间的迟疑。
那他有没有看出,莫迟曾经在那一瞬,想象过他的死?
杜昙昼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莫迟,我早说过了,你与我是一样的,我承认了,那你呢?”
莫迟瞳孔颤抖,紧紧抿着唇角,连呼吸都忘了。
就在杜昙昼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以为他会像原先那样,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发现。
下一刻,一阵天旋地转,杜昙昼连声音都没出,就被莫迟压在船上,手脚都被他严严实实地按住。
莫迟撑在他上方,水滴不断从他的发丝低落到杜昙昼怀中。
二人四目相对,杜昙昼眼中倒映着万千星光,漫天星色中,莫迟在他眼底见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
他见到杜昙昼眼中的那个人颤抖着开口,明明只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却用力闭上了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杜昙昼心底深处又升起一丝隐隐的期待,他望进莫迟眼眸尽头,难以自抑地问:“你要说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莫迟。
莫迟的发辫从颈侧垂下,潮湿的发尾扫在杜昙昼脸旁,带来酥麻的触感。
“我……”莫迟用力闭上眼睛,攥住杜昙昼胳膊的手坚硬又火热,那股不容拒绝的热意从他的掌心透过衣料,渗进杜昙昼的皮肤,沿着他的血管静脉轰然流向四肢百骸。
“莫迟。”杜昙昼的眼神蓦然一暗,沙哑的语气中深埋着隐忍的心绪:“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一向是很有耐心的,但面对莫迟,他一时半刻也不愿多等。
莫迟闭着眼睛,哑声道:“我从前见过很多人的死,有的是被我所杀,有的是死在我面前,我以为我已经可以做到无动于衷了,但只有你,我不想让你死。”
他颤抖着睁开眼睛,眼瞳中的神色也许可以被称为痛苦:“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也许总有一天我会……可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比我先死?”
他停顿片刻,像在冥思苦想,又像是早就想好了一样,如壮士扼腕般孤注一掷地说:“要是你能答应,要是你答应的话,我就要非常、非常……非常喜欢你了。”
杜昙昼猛地坐起身,莫迟失去平衡,往前一倒。
杜昙昼俯身揽住他,另一手扳过他的下巴。
莫迟只闻到一股兰香扑面而来,下一瞬,杜昙昼温热的唇瓣贴到了他的嘴角。
就像闪耀了千万年的繁星于面前坠落,湖水在顷刻间以小舟为圆心荡出涟漪。
神志在炙热的亲吻中蒸发升腾,周身的每一根经脉都化作粘稠的琼浆,让人心甘情愿沉沦于意乱情迷的美梦之中。
杜昙昼双手捧着莫迟的脸,冰凉的手指贴在他脸颊,与之完全相反的灼热唇瓣,在莫迟的嘴唇上轻轻蹭了蹭,呢喃道:“……我答应你,我不会死在你面前,也不会让你死……”
他的声音仿佛从相当遥远的地方传来,可说出的每一个字,又如烙铁般印在莫迟心头。
莫迟神思空茫,听不见也看不见其他,只有杜昙昼掌下的热度,才是他此刻唯一能感觉到的真实。
杜昙昼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问:“怎么不说话?”
滚烫的吐息夹杂着兰香,如烈酒般烧灼着莫迟的神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自己在说什么。
“……咸的……”
他的尾音都在微微发颤。
杜昙昼眼中露出浓浓的笑意,他抬手摸了摸莫迟的嘴角,那里有从他脸颊的伤口上蹭到的血丝。
“这下就不咸了……”杜昙昼低低说着,又一次吻上了莫迟,将话音落在两人的唇齿相叠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