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归雁

甫来国,归雁山。

山脚下是一处竹林,竹林旁就是归雁村。再往上,山腰间有一处水潭。水潭边就是一栋小竹屋。

竹屋有些简陋,但不算破旧,看得出主人在修缮房屋这方面还算勤快。

屋内,没有什么内饰摆设,除了一张老旧的木桌、几张竹凳儿,就只有一张铺上兽皮的床。

“他娘的,不练了!”

一个少年悬浮在屋内的空中,他双手枕在头后边大声喊道,脸上颇为不满。

“练这劳什子灵法真有用?该疼还他娘的得疼!”

“既如此,还不如下山去,找小芳、小翠啊!那粉嫩嫩的小手”

仔细一看,这少年的身形居然是有些透明的。

“噤声。”

另一位少年同样悬浮在空中,只不过身形板正,盘坐的规规矩矩。

仔细一看,这少年的身形居然还是透明的。

“太吵了!这还怎么练?!”

屋内还有一个少年,他先前还盘坐在地上,这会儿“唰”的一声站了起来,满脸皆是烦躁——和痛苦。

仔细一看他非是透明的,但却和另外两个透明少年长得一模一样。

推开大门,阿泠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潭边,谭边大石旁沉睡的猫儿都被他吓了一个激灵。

随后,猫儿只是眯了眯眼,似是习以为常,继续睡过去了,即使是哗啦啦的水声也没将其再扰醒,反而成为助眠的良药。

阿泠捧了一捧清水,胡乱地抹了把脸,立刻觉得灵魂深处传来的疼痛被舒缓了许多。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种疼痛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但有一个前提条件还没有被满足。

阿泠看着水面上倒映的自己的脸,那双异瞳就算倒映在水面上,也还是惹眼。

左眼赤红,右眼幽蓝,正面迎着阳光的话,就像两颗宝石镶嵌在他脸上。

忽然,他的倒影两边,出现了两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庞。

是先前屋内的那两个少年。

他们一个带着灿烂无比的笑容,另一个却没有丝毫表情。

看见他们,阿泠只觉得脑子又隐隐作痛了,浑身上下都变得僵硬起来。

半晌,他忍着疼痛,面容扭曲地一字一句吐出:“还吵吗?”

笑容灿烂的、和他长得一模样的少年耸了耸肩,摊手道:“自言自语有什么好吵的?”

另一个面容冷淡的少年,也和他长得并无二致,却没有说话,保持沉默。

“不吵了是吧?”

阿泠揉了揉太阳穴,靠坐在水潭边的大石块旁,石头旁的猫儿伸了个懒腰,把地方让给这位疲惫的少年,自行去寻他处补眠。

“不吵了就修炼!”

他长出一口气,轻闭双眼,没有去看另外两个少年,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师父说,不修炼,‘裂魂症’就好不了。我们仨啊!”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阿泠痛苦抱头倒在大石块旁。

刚走两步的灵猫儿回头瞧了一眼,浑圆的肥胖躯体抖了两抖,看着石头旁的阿泠,似人般摇了摇头,又扭头继续走开。

好半天后,阿泠喘着粗气,摆手制止了笑容灿烂的少年说话,又继续道:

“只有修炼,才能让刀鬼、泠鬼、剑鬼合一,知道吗?我、自、己?!”

两个透明的少年没再说什么,三个一模一样的阿泠呈三角相对而坐,在水潭边开始继续运转灵法。

“这灵法练了这么多年,境界也在涨,怎么丝毫看不见三魂合一的迹象,要我说还不如下山去”

“你!”阿泠猛然睁眼,‘你’字刚刚说出来,他就顿住,默念道不能说这个字,不能说这个字。

不能把刀鬼当成外人,不能当成外人

默念完毕,他叹道:“我能不能闭嘴了?把这周天灵法运转完,就下山去转转。”

一直沉默的少年缓缓睁眼,点头,严肃看向嬉皮笑脸的少年道:“话多,疼。”

“知道知道,那说好了啊,这遍练完,吸收完灵蕴,我们就下山,肉身到时候我来嘿嘿小芳小翠”

“闭嘴!”

阿泠大清早便开始了今日的灵法修习,吞噬自然灵蕴转为己用,如今都这般时候了,他方才勉强运转完灵法,磕磕巴巴地完成了今日修行。

他不停地在心里默念,不能跟自己两个灵魂置气,他们呸!我们也不对!

我终究是我自己,他默念道。

似乎觉得这样默念还不够,他又将自己师父的嘱咐又在心里默默复述了一遍:

修行灵法,成为灵修,三魂合一。

如今他十九——师父说的他十九,他便知道自己十九,成为了一名灵修,时至今日,已臻至九个境界中的第三阶。

且每日刻苦修炼灵法,吞噬天地自然灵蕴,并将灵蕴纳入“灵魂之海”,如此循序渐进。

可到现在也还没有三魂合一的迹象,他的灵魂尚还是分裂的。

不仅分裂,且还很吵。

三个灵魂各执己见的时候,就是疼痛开始的时候,他师父说,这叫“裂魂症”。

“劳什子症!”

阿泠又去水潭边抹了把脸,觉得舒服些了后,左右看了看自己在山上的这座院子。

师父又不在。

师父不在不奇怪,他老人家总是神出鬼没的,自己能找到才是奇怪了。

倒也不能这么想,万一下一秒师父就站在自己背后,听自己说他坏话了。

他猛然一回头,发现空无一人后,松了口气。

这一回头,正好瞧见原本寂静的天空,飞满了受惊的鸟雀。

阿泠甩了甩脸上的水珠,头也不回地奔下了山。

“小芳!阿翠!别怕!我——来——啦!”

“闭嘴。”

他身后的两个少年,突然就原地消失不见,其中一个带着笑脸的,消失之前还冒了这么一句。

阿泠飞奔在树林中,他的速度极快,一股被称为“灵蕴”的能量自灵魂的魂海处散往四肢。

这股力量让他把路边的野兔、天上的飞鸟、甚至是身旁呼啸的风都尽数甩在了身后。

就这样极速穿过归雁山脚下的树林,很快,他看到了熟悉的民居,土墙的一角——是归雁村。

嘶吼声似乎是从村口传来的,他轻点脚尖轻盈跃上墙头,单手一撑就轻松翻越。

在空中,他看见一头约两人高的大棕熊,长着比人脑袋还要大上不少的、长着尖牙的巨口,把一个村妇压在胸前,它凶恶地瞪着两个通红的跟灯笼一样的眼睛,眼看就要咬掉村妇的脑袋。

就在巨熊的旁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举着锄头,一副要跟巨熊拼命的架势。

阿泠认识那个老头,是归雁村的村长,老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