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只要存在,就是完美?

索炀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当沈徽明说出这个观点的时候,他又突然觉得并非没有道理。

一直以来在他的观念里,这个世界满是裂痕,不分人事物,但凡存在就有裂痕,有了裂痕,自然就有了缺陷,有缺陷就跟完美相去甚远。

他为这缺陷感到遗憾,可沈徽明却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把缺陷也看作了无可取替的完美。

这种观念让索炀觉得新鲜,并且,呼吸突然都顺畅了。

索炀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他会听别人阐述观点,却极少会认同并接受,甚至很多时候他能明白对方说得有道理,却依旧愿意守着自己的一寸天地。

但事实证明,总固守一方天地思维和视角都会被固化,他所有的困惑都来自于此。

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待问题,那么很多问题也就随之被解决了。

他羡慕沈徽明这种正向思维,大概这就是他的反面——乐观主义者的世界。

一个悲观主义者遇见了乐观主义者,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沈徽明抬起手,透过酒杯看窗外:“其实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是想告诉你……”

他转过来,隔着玻璃杯看索炀,他视线中的人变得形状扭曲,甚至有些滑稽。

沈徽明笑着说:“不管透过多少层曲面看你,你被扭曲成了什么样子,但我们都知道,你就是你,因为你是索炀本身,所以足够独特,足够完美。”

人并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就改变观念,更不会因为一句话就自信起来真的相信自己多好多完美。

这一点,他们两个人都清楚得很。

沈徽明说这些,不过是想让索炀知道自己懂他,并且愿意走近“每一个他”。

在任何一段关系中,“懂得”都远比“爱”更让人心动,灵魂的契合比肉体的契合更难能可贵。

索炀在听了沈徽明的这些话之后,在意的并不是他在对方眼里究竟是否完美,而是这个人在用心看着他。

索炀抬起手,轻轻跟沈徽明碰杯,笑着说:“感谢卧室哲学家的开解。”

“我可不仅仅是卧室哲学家。”沈徽明跟索炀相视一笑,喝了口酒。

索炀轻笑了一声:“沈先生还有我不知道的一面吗?”

“很多,你可以慢慢了解。”沈徽明说,“不过在了解之前,能不能先打个商量?”

“嗯?”

“给我换个称呼吧,”沈徽明说,“你一直管我叫沈先生,让我觉得我跟江同彦在你心里的地位是一样的。”

提到江同彦,索炀一愣,他都快把这人给忘了。

他笑笑:“江先生最近怎么样?很忙吗?”

“忙,忙着防我。”沈徽明拐弯抹角地试图让索炀知道江同彦已经跟别人有故事了,“他忙到焦头烂额。”

索炀笑出了声:“蛮好的。”

“怪我,”沈徽明说,“不该提他,咱们独处的时候,怎么能给他戏份呢。”

索炀晃着手里的红酒,抬起手把剩下的一饮而尽,然后问:“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你这么问,让我很难启齿啊。”沈徽明装模作样地说,“我这人脸皮也挺薄的。”

索炀含着笑看他:“那既然我们都脸皮薄,就还是叫你沈先生好了。”

“……别闹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

索炀坐在他身边笑,笑了会儿说:“徽明?”

这对于索炀来说,已经是十分亲近的称呼。

一直以来他都跟人保持着安全稳妥的距离,对任何人客气礼貌,从不越距,哪怕是关系不错的同事朋友也一样,始终保持风度。

他是有些恐惧亲密关系的,总觉得当两个人跌入到亲密关系中,会暴露很多不体面的缺点,他很怕别人对自己幻灭。

让他开始一段亲密关系比让他连飞一个月不休息都难。

但自从遇见了沈徽明,他似乎总是被人勾着往前走,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他突然想起之前两人聊过的“相生相克”,怕不是真的要迷信一次了。

沈徽明很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徽明”这个称呼估计已经是索炀的极限了,再多他都会不好意思。

更何况,也没必要搞得那么肉麻,像周末那样天天把“老公”挂在嘴边,别说他跟索炀还没到那一步,就算真的成了的那天,估计也说不出口。

人与人之间都有不同的相处方式,索炀慢热,现在这样已经算是进步飞快了。

沈徽明又给两人倒了点酒,原本说只喝一杯的索炀,又接着喝了第二杯。

之后两人没再聊那些暧昧的话题,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窗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无关痛痒的话。

不知道什么时候,索炀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回应的频率越来越低,沈徽明转过去,发现对方坐在那里一只手握着空了的酒杯,一只手就那么搭在椅子的扶手上,竟然睡着了。

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喝了点红酒,放松了神经。

沈徽明安静地看着倚在那里睡着的人,看着索炀因为喝了酒微微泛着红的脸,觉得心里异常踏实。

他给索炀“上课”的时候,说得头头是道,但其实,他也没那么看得开。

他知道索炀肯定是不对爱情这回事抱有期待的,哪个被现实打磨蹉跎过的成年人不是呢?

爱情是他们生活的调剂,有当然好,但没有,谁也不会强求。

强求也是求不来的,真正的爱情永远都是可遇不可求。

在遇见索炀之前,沈徽明也一直以为自己的爱情不会来了,爱情可以被写在书里画在画中,可以被制作成雕塑摆在大教堂,却偏偏不会降临他身上。

都是俗人,泛泛之辈,他们没那么好运。

但上天眷顾,月老在系红线的时候没把他忘掉。

索炀是那种一见就会倾心的人,毕竟,谁不喜欢长得养眼的人呢?

不过,他也太会将人拒之门外,这人总是觉得当他被人了解就会被人放弃。

寡淡?索然无味?

沈徽明看着睡着的索炀,想起对方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可不是这样。

索炀是有过情伤吧?沈徽明在心里苦笑,这人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失败的感情所以才会这么想?

别人怎么看索炀他是不清楚,但对于他而言,索炀一点儿都不寡淡,越相处越想要拥抱。

狂风骤雨逐渐偃旗息鼓的清晨,身边是睡着的心上人。

这浪漫到沈徽明觉得自己的心活回了二十出头的时候,充满了期待和热情。

索炀成了他的世外桃源,在思虑甚多的成年人世界里拼杀累了,到索炀这里休憩调整,可以提醒他,生活真的是件很温柔的事。

沈徽明看着天色渐明,偷偷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对方的手。

索炀的手温热柔软,像是漂浮在温泉水面的一朵玉兰花。

你知道什么叫怦然心动吗?

当沈徽明轻轻握住索炀的手时,觉得自己无法自拔地在为这个人心动。

事实上,索炀被握住手的瞬间就惊醒了,他心尖一紧,下意识想睁眼却克制住了。

他没动,继续装睡,强行让自己平静,生怕突然跳动剧烈的心脏惊醒这个还在沉睡的清晨,也生怕这心跳暴露了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