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波说完此酒乃是祭祀所用,神情肃穆,举杯对着不周山方向三拜之后,缓缓把酒液洒入大地。
鲜红色的酒液在阳光下,闪耀着如血般的色彩。
身后大鹏见机,急忙上前来,在江流波面前摆下一排酒杯,江流波一一斟满,对着一众跃跃欲试的巫人说道:“此物便是酒,寓意天长地久,愿我盘古父神,保佑我巫之部落天长地久之意。”
他一个小妖童模样,口口声声说我巫族,巫人大多性直,特别是这些在部落旁练武强身的汉子们,听了并不觉得诧异,反而因他口口声声“我盘古父神”而高兴不已。
当下巫人之中走出几个头领模样之人,上得前来,当先一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此地乃是巫人大部落之前,巫人又肉体强悍,虽然这两个小妖童表现特别了点,但是也不用担心此物会害到他们。
这巫人饮后,只觉入口舒爽,冰凉又温和的酒液流到肚中,从小腹处一股暖流直充而上,瞬间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爽,良久之后,便见他一拍大腿,大叫一声:“好!”
放下酒杯,正要再端一杯,忽然想起刚才面前这小妖童曾言此物不为饮而酿,又看身后几个巫人都跃跃欲试,讪讪收手,对身后几人道:“你们也来尝一下吧!”
再一回头,对着身后更远处那一群巫人道:“回去个小子,把部落里的首领请出来一位,让他们也品尝一下这酒。”
那几个巫人饮后,都觉得回味悠长,江流波却是抱着葫芦不再倒酒,老神在在的就站在那里,等着这部落首领出来。
等到巫族部落闹哄哄的走出来几个人,江流波顿时觉得口中发苦,不会这么巧吧,居然又遇到熟人了。
原来那部落里走出来一群人,最前面一个就是刚跑进去喊人的那个巫人,这巫人身后跟着两个身材高大,气度端是不凡的男子,这两人江流波也不曾见过,倒也罢了,为难的是这两人身后,那个一身素衣的巫人女子。
这女子脸上似乎永远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慈眉善目,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里,满是柔和之意。
前面那两个首领模样的巫人虽然高大,但是却始终掩盖不了这群人一走出,你就会把目光投向这个女子。而且周围巫人虽然吵吵闹闹的前来,但是目光掠过这女子之时,除了那满满的尊敬,似乎生怕自己目光亵渎惊动了这个女子,于是便是这些粗鄙的汉子,也把目光放得柔和许多。
她就是后土。
你不必看她是何模样,有何表情,只看周围巫人的目光过处,就知道那里站的是谁?
十二大祖巫,掌控风雨雷电水火乃至时间空间等神通,个个神通广大,却也只有这一个女子,在巫族部落之中以慈悲善良而非靠武力获得众巫人尊敬。
江流波也只是紫霄宫里扫过这女子一眼,当时也未曾特别注意,但是这女子一出现在巫人部落,他就知道了这女子是哪个了。
不过尽管如此,戏还是要继续演下去的。
江流波等那两个巫人首领和后土到来之后,略一恭身,道:“见过后土大巫,见过两位首领。”
巫人们听到他知道后土之名,并不意外,反而更见欣喜之意,而那两个首领听得江流波把后土之名放在他们前面,也是露出满意之色。
两个首领前面一个对江流波道:“我听闻你有一物,名为酒的,乃是为了祭祀我盘古父神之用,可取来一观?”
江流波又取出三只玉杯,斟满酒杯后,端起一杯,恭恭敬敬的递于后土一杯道:“还请后土大巫品尝!”
要让他端酒给普通的巫族部落首领,他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若是换了后土,曾经有过自小听着后土娘娘故事长大的经历,这一幅恭敬却是绝对不用故意装出,自有一番诚挚在内。
那两个巫人首领见他对后土大巫恭敬,也不等他再端起酒杯,自己上前各取了一杯,等着后土接过酒杯,一饮之后,这才把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这两个首领也是神通高强之辈,和后土一般饮完酒后也并无异常,只是细细回味之后,也道好酒。
后土和两个巫人首领对视了一眼,然后轻声对江流波两个问道:“两位童子曾言此物乃为拜我盘古父神,祭祀天地所用,不知这物你们可多吗?”
那两个巫人首领也是看着江流波,显见对酒之一物甚是上心。
江流波笑道:“回后土大巫,此物我虽不多,却是愿意把酿制之法相授。”
后土似乎是微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又道:“不知若要学这酿酒之法,我们部落需出些什么东西来换?”
巫族部落之间,平时也没什么交易,巫族祭祀天地、盘古大神之时,通常只取些牲口野兽当作祭品,若是有了这如血般鲜艳的美酒,也是一桩美事,是故后土也有些担心这两个童子狮子大开口,索要一些难以得到的珍稀之物。
江流波看得后土神色,已明其意,笑曰:“此物酿之不难,也不需实物来换,只须得一颗诚心,一份承诺便可相授。”
后土面现异色,注视江流波片刻,江流波神情坦然;又看向大鹏,神色却是微微一变,片刻之后,轻笑道:“却不知道是何样诚心,又是何样承诺?”
江流波转身面向不周山而立,举手拜道:“此物既为祭告天地,敬我盘古父神所酿,一颗诚心,便是恭敬之心,感恩之心。感谢盘古父神为我等开辟天地,让我等得以生于这洪荒之中,行走在这洪荒大地。”
“这样承诺便是,酿这祭祀之酒所用之果,须得你们族人亲手所种之树,采集果实,方可酿造,不可随意在山间平原采集那些天生地长之物来制。”
后土听闻,终于露出惊讶之色:“便只得这些吗?”
江流波一笑:“正是如此。盘古父神开天辟地,有我洪荒,我等祭祀天地,拜我父神,怎么可以随意取这些天地自然生长的野物来制,须得自己种下,收来果实,酿出酒来,才显得我等对盘古父神感恩之心,显得我等虔诚之意。”
洪荒之中,天材地宝都是随处都有,自然生成的果林也是到处都是,林中野兽成群。不管是巫族妖族,还是修行之人,对这些都是随手取用。
除了有些珍贵草药灵种,会有人愿意种植之外,其他东西哪入得这些人眼中,江流波让巫族部落自己种植果树,酿造美酒,其用意换到后世任何一人都会明白。
来得太容易的东西,往往都不珍惜。这个道理古今皆宜,若是让巫族种植上了这些果树,那他们若是遇到争斗之时,自然会想想自己好不容易种下一片果园,毁了可都是自己心血。若是天然生成,他们多半是没有这种顾虑的。
这个还是其次,最重要一点。纵观江流波前世所在之几千年历史,是哪一样人,对这土地的感情最为深刻?在许多时候哪怕刀兵加身也不愿意离开土地,哪怕流汗流血也要保护土地?
是农民。
因为他们对这土地倾注了自己的心血,知道这片土地养育了自己的一代又一代,他们靠着这土地才能生存下去。
所以他们对土地才爱得深沉。
江流波就是要借着这酒之一物,来让巫族部落自己动手,种下果林,亲手收获果子。这些绝对不是为难他们,因为种这些东西,一个部落出一个人就足够了。巫人身体强悍,若说干些活就累着了,那是会笑死人的。
关键在于此物是为祭天之用,要的是他们细心呵护这些果树。只有他们对这片土地倾注了心血,久而久之,自然会自觉不自觉的守护这片大地,少些争端厮杀。
这些效果须得是他们部落种植之后,日久天长才会显出,便是后土,此时也不明其真正意义,只觉得他所说亲手种植采集,然后酿出祭祀之酒更显恭敬诚挚颇有道理。
后土细思良久,也想不出如此对部落会有什么坏处,考虑到日后也可以先在这一部落里种植酿造,日后若无事可再传到其他部落,当下点头答应此事。
于是江流波化身果农,带着一帮巫人们给他们讲解如何种植果树,如何酿成酒来。
这些巫人被江流波指挥着挖地播种,便是浇水也要亲手去河流之中取水,不得动用半点神通,尽管如此,听道此物乃是为了祭祀盘古父神,无一人露出半点不满之色。
听江流波讲解种植要领之时,更是正襟危坐,不敢有半点懈怠之心。江流波就差来一句“我看哪个小朋友坐的更端正,做的更好”,那样就更像是幼儿园阿姨带一群小朋友在上劳动课了。
江流波自己讲得高兴,却是没有注意到,身边那位后土祖巫,却是时常看向大鹏和自己两个,目光微现疑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