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满心委屈,但阿峰权衡再三之后,发现自己其实并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哪怕眼前这个叫“钟华”的家伙纯属就是找茬。但你也不得不说,这个茬人家找的在理上,卸磨杀驴,可不就是说对方是头驴么?
无奈之下,阿峰也只能瓮声瓮气的对程煜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程煜稍稍抬了抬眼皮子,皱起了眉头,满脸疑问的“啊”了一声,显然是装作没听清楚。
阿峰咬了咬牙,提高了声音说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汉语不是很好,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里的误会。”
程煜恍然大悟般摆了摆手,却又满脸嫌弃的皱着眉头,道:“声音那么大干什么,震得耳朵都麻了。”
“钟总,是我不会说话,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去见见货主了?这毕竟是您公司的第一笔生意。”
程煜哈哈一笑,磨磨蹭蹭的站起身来,还夸张的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就仿佛刚才阿峰声音太大把他的耳屎震下来了一般。
“去吧,不过这笔买卖是不是我老板公司的生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老板要运的货。哦对了,那个货主要运的是什么东西?”
阿峰跟在程煜身后,走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解释说:“这批货是各种的水果干,具体的等你跟货主见了面,他会有详细的单子给你。”
程煜一边走着一边点头,自言自语道:“唔,水果干,这倒是可以……”
阿峰满腹狐疑的看着程煜,也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懒得多嘴,只管跟着程煜离开了这间公司。
上了阿峰的车,阿峰见程煜老实不客气的坐在了后座的老板位上,气的嘴都歪了,但又无可奈何,也只能忍气吞声。
车开到正路上之后,程煜突然开了口:“阿峰,你回头跟七爷说一声,让他派人买一些散装的水果干,再印制一批可以贴在瓶瓶罐罐上的标签,就是那种水果干的标签。”
阿峰不解其意,道:“什么意思?”
“你们要运的不是碎瓷片么?这玩意儿跟这批要运的货毫不相干,万一海关查起来,你想让运货的人怎么解释?”
这些其实根本就不在阿峰的考虑范围内,海关那边肯定是靠打点的,海关检查也不是把所有货物都检查一遍,主要也是随机的抽查,但打点好了之后,海关负责检查的人就会主动避开那些混有七爷的货的那部分货物,这样检查起来当然没事。
可阿峰也不能把这里边的东西都跟程煜一个外人说啊,于是嗯嗯啊啊的就有些支支吾吾。
程煜哂然一笑,道:“我知道你们肯定在海关有人,到时候那人会刻意的避开七爷的货,可你们这样,也不是没有失手的时候吧。要是一直都那么顺利,你们也不用找王先生接手这条物流线了,而且你们最主要的就是要避嫌,显得这些货物以及物流线都跟你们没关系。但即便如此,还是会遇到联合执法的检查。”
见程煜已经把海关那边的门道说的差不多了,阿峰也就不再隐瞒,径直问道:“那你搞一批水果干有什么用?”
“其实不光是水果干,最好还能按照那批瓷片的外观再烧制一批完整的真正的瓷器。到时候把碎瓷片贴上水果干的标签,再掺进去一部分散开的水果干,跟那些完整的装有水果干的瓷器混在一起。即便是遇到联合执法的检查,拆箱一看,这就是一批包装精美但却保护不当的货物。有些坛子碎了,有些却还完整无缺,大部分时候,应该不会有人怀疑这些。否则,那就绝对是接到线报了你说呢?”
阿峰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意识到程煜所说的话的确非常有道理,买上一些瓶瓶罐罐,以及一部分水果干,这根本耗费不了多点儿钱,到时候的确是能够起到相当的伪装作用。
也难怪那个姓王的家伙会派这个钟华来操持这家公司,看来还真是有点儿东西,看着虽然有些弱不禁风,但身手不错,头脑也绝对好使。这不禁让阿峰对程煜多了几分提防。
很快到了货主那里,阿峰两边一介绍,程煜就跟对方详细的了解货物的事情,而阿峰则是开着车直接离开。
…………
七爷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这二年其实他已经很少这样端坐在办公室里了,大大小小的事情基本上手底下的人都已经足够应付,他来公司也往往就是转上一圈,更多的时间他都是呆在利来国际大酒店。
办公室很大,足有三百多平方,双开的大门上只是用素漆刷过,没有那些代表奢华的任何装饰。
地上是厚厚的地毯,光凭眼看无法确定是什么材质,脚踩在上边松软的很,脚步再重的人在这间办公室里也很难发出丝毫的脚步声。
屋里大致可以分为三个区域,一头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办公桌,也并不大,不像多数老板的办公桌,恨不得可以在桌面上打高尔夫。椅子也只是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一张木椅,但懂行的人一定能一眼看出,这张椅子是黄花梨木打造,虽说越黄不算太值钱,但能打成家具的原材料,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办公室的中间部分最为庞大,几乎占了整间房的二分之一,但也只是摆放了几张沙发,和两张茶几而已。
平平无奇。
房间的另一头,则是一张长桌,比起普通的会议桌显得更为狭长一些。
长桌的两边,对称着摆放着十二把椅子,但仔细看去,却只有其中四把椅子上有坐垫,其他八把椅子上却是光秃秃的显得十分的不协调。
七爷此刻就坐在长桌的顶头,左手扶在拐杖的顶部,一言不发的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七爷微闭的双眼缓缓睁开,他等的人都到了。
双开的大门缓缓打开,门轴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足见平日里很注重保养。
门外人不少,叽叽喳喳的,但在门开的一刹那,那些人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七爷朝着门口瞥了一眼,沉声道:“怎么着,现在来我这儿也要带这么多人?”
当着门口站立的三人面色一凛,赶忙呵斥各自的手下,让他们赶紧滚蛋。很快,大门之外就彻底清净了,只剩下三个四十多岁模样的人。
三人各自进入,最后那人返身关好了房门。
七爷举起手里的拐杖,虚点了一下,道:“都坐吧。”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落座,一看就是每个人有每个人固定的位置,七爷左手边第二张椅子却是仍旧空着,这本该是阿峰的位置。
“哥,阿峰没来?”坐在七爷右手第一位的是个方脸汉子,虽然四十多岁了,身材却还保持的不错,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类型。
七爷嗯了一声,说:“这个会阿峰不用参加,他还有点别的事情我让他去处理,咱们哥儿四个聊聊。”
听到这话,三人的神情稍显放松,毕竟,七爷这二年很少来办公室,也就意味着他们几乎也已经两三年没有踏入过这间办公室的大门了,这突然间通知他们来这里开会,他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一路过来,手底下的人也没打听出到底有什么事。过来又看不见阿峰,这哥仨还以为阿峰犯了什么事,被七爷正法了呢。
右手边第二位急忙笑道:“大哥要聊会天,我去泡壶茶。”
见七爷没阻止,这位身宽体胖的矮胖子便走向沙发那边,茶几上有现成的茶具,他很快就忙活起来。
“大哥,到底什么事儿,外边不能谈,非得到这儿来。这儿你都很久没上来了吧?”左手边那位是个短小精悍黢黑无比的家伙,一口烂牙比脸还黑,嘴角两条刀疤,一说话就牵着乱动,看上去就像是嘴里挂着两条蚯蚓似的,狰狞的很。
七爷点了点头,说:“咱们兄弟是很久没有在这里聚了,这几年很安逸,外头也风平浪静的,所以这里就成了摆设,没必要来了。”
包括那边泡茶的胖子,三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七爷这后边藏着什么话,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三人心头缓缓升起,难道真的出事了?
“想当初我们兄弟十三人一起来到芒街,那会儿正当年,赤手空拳啥也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凭着上头那位……”七爷直接用手里的拐杖指了指天花板,“的一个许诺,什么也没见到,我们就杀的芒街血流成河。前后七七八八,得有一年时间吧?”
刀疤脸面色凝峻,点头道:“一年两个月,十三个兄弟,只剩下了七个。”
七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损失近半呐……之后我们终于见到了那位,他也按照承诺,把芒街给了我们。你们谁还记得当时他端着的那箱子钱,有多少?”
矮胖子端着茶小跑着过来,笑着给每人面前放上一杯,一边布茶一边说:“我记得,美金,足足一百万,我还记得当时我跟大哥说,我想抱着那些钱睡觉,没想到大哥真的批准了,我就抱着那一百万美金睡了一夜。那一觉,睡得那叫一个香啊,老子这辈子睡的最踏实的一个觉就是那天。虽然大哥说这笔钱要全都留给那些死去的兄弟的家里,但我知道,我们以后能挣更多。”
壮汉也点点头道:“但没想到,我们刚以为屁股坐稳了,就有一帮杂碎闹事,然后三哥和老八被他们砍死了。最后是老五杀了那家伙全家,老五嘴边那两道疤也是那次留下的。”
“老四,老五,十三,当年,咱们十三个兄弟,如今就只剩下了咱们四人。”七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神态嶙峋,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三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觑,突然间把阿峰排除在外,莫不是阿峰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