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文叶烟嘴角抽搐地看着沈燕燕抱住沈琏大哭。

沈琏卡壳了似的,双手投降般举着,无措地望着文叶烟,嘴型不住的“怎么办怎么办”。

文叶烟过去把俩人分开,“进来坐吧,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沈燕燕却还是攥着沈琏的手腕,另一只手抹眼泪啜泣着,就像一个全身心依赖着兄长的妹妹。

她本来就是沈琏的妹妹来着,只是十多年的恶劣相处,让他们俩都快忘了这件事。

“吃过饭了吗?我们边吃边说?”文叶烟说着,瞥了眼沈琏的手腕。

沈燕燕点了点头,沈琏便带她来到餐厅,两人并肩坐,坐下来后沈燕燕都没松开沈琏的手腕。

文叶烟玩笑伸出手道:“要不你拉我吧,你哥那细胳膊不抗造。”

沈燕燕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沈琏攥得太用力,松开手后,他的腕上留下了一圈指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沈燕燕呜咽着说,眼泪又在滴滴答答往外掉。

“没什么。”沈琏说,递了张纸巾给她。

沈燕燕接过来擦拭眼泪,擦着擦着,脸埋进了手心里,羞于面对似的,她说:“沈琏对不起,这些年我们家对你不好,没有把你当家人,还抢占了你的房子,对不起。被伤害的感觉好难受,我终于知道了,对不起……”

沈琏无言,喉间微妙的发紧,他从未期待过他们对自己的歉意,甚至早就把自己的内心说服,沈家不欠他的,他是个外人,被冷待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沈燕燕哭泣着和他道歉,情绪悔过不掺假,让他也不由得难过起来。

这些年,他真的过得很辛苦。

“好了。”沈琏低声说,“我原谅你了。”

“哥!”沈燕燕委屈地喊,“哥哥。”

沈琏仓促地偏开脸,指甲嵌进肉里。

“好了好了,皆大欢喜。”文叶烟来到两人之间,一手搭着一人的肩膀,对沈燕燕是安抚地拍拍,对沈琏则是和他碰碰脑袋,轻吻他的眼角。

沈燕燕总算平息了情绪,喝了一碗沈琏给她盛的鱼汤。

“我不想回去了。”沈燕燕说,“家里好可怕,我爸今天把我妈打晕了,我好怕他。”

她叫陈巧玉和她一起跑,可陈巧玉却怪她叛逆。

“我什么都没有了。”沈燕燕忍不住扁起嘴,使劲忍住不要掉泪,“王树荣也不要我了。”

沈琏和文叶烟对视一眼,文叶烟眉梢轻挑,沈琏就懂了,问道:“他是不是和林恩……”

“你也知道了?”沈燕燕用力吸了下鼻子,“我今天一个人照顾我妈,心里很慌,就叫他过来,结果他把林恩也带来了,他们连装都不打算了,就在我面前……那时候我真恨不得死了算了。”

万念俱灰下,她完全体会到了沈琏的感受,可她没有沈琏的勇气,不敢死。

“这事我向你道歉。”文叶烟说,“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们之间也不会那么复杂。”

“我更不好。”沈燕燕把自己的心全部剖开来,“我太贪婪了,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都失去。”

沈琏不擅长安慰,给她夹了筷菜,干巴巴地说:“以后不理他们了。”

沈燕燕忽然又好一点了,她还有沈琏呢。

三人吃好了饭,沈燕燕主动帮他们收桌,心虚地开口问:“那个,我哥,就是沈不凡,他还会……”

“燕燕,人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文叶烟说,“不管是沈不凡,还是你父母。”

“哦。”沈燕燕小声地说,“我不是求情,你不要误会。”

“对了,你刚才说,你爸打你妈,怎么回事?”文叶烟问。

“还不是因为沈不凡的事情。”沈燕燕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我妈现在怎么样了,她……”

沈燕燕不知道怎么评价这个母亲,自己的确从她那里获得了许多宠爱,可她作的小恶也是实事,日积月累下来,终于滚成了压垮她的大雪球。

晚上沈燕燕在这儿留宿,一直以来都是沈琏穿她的旧衣服,这次轮到她穿沈琏的衣服,他们的身高在慢慢拉开距离,沈琏的衣服对她来说竟然也有些宽大了。

这让她有种奇妙的安心,她对沈琏说:“你要多吃点,继续长高,总有一天要比他们所有人都高。”

沈琏郑重地点头。

之后没多久,经历了一系列冲击的沈燕燕坐在沙发上靠着沈琏的肩睡着了。

沈琏问文叶烟:“她睡哪儿?”

“你原来住过的那间房呗。”

“哦。”沈琏盯他。

文叶烟:“ 干嘛?……你该不会想让我抱她过去吧?”

“不可以吗?”沈琏说,“我好像抱不动。”

温和好脾气的文叶烟现在有一股难以形容的窝火在酝酿,这就是他对沈琏最不满意的地方,对自己没有一点占有欲!虽然说正因为如此,他才能用破廉耻的“妹妹的男朋友”的掩饰占尽便宜,可现在他认为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薄得像泡泡似的一碰就破了。

沈琏却还是老样子。

这就是沈燕燕说的,沈琏没有心么?

沈琏不知道文叶烟脑中正演着一出大戏,但从他那愈加阴沉的表情来看,情况不妙。

便轻轻摇醒了沈燕燕,带她回房间。

再出来后,文叶烟坐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神情苦闷。

沈琏坐到他身边,抬起他的一条胳膊,接着往他身上一靠,再把胳膊落在自己身上,仰头看他:“今天不上课了吗?”

文叶烟垂眼瞥他一下,不说话。

沈琏也不说话,两人沉默着,最后是沈琏不安耐不住,找话题和文叶烟说话。

“吃不吃夜宵?我削苹果给你要不要。”

文叶烟还是不答话,沈琏苦恼地蹙眉,忽然福至心灵,他往上探了探,啾了一下文叶烟的下巴。

然后文叶烟就崩盘了,卡住沈琏的下巴,“挺会了你,跟谁学的。”

“你。”沈琏说,“吃不吃苹果。”

“跟我学的,你就该问吃不吃我。”文叶烟低下头,咬住的沈琏的嘴唇,故意刁难似的吻得又重又深,沈琏感觉自己的喉咙都要被舔到,发出了颤栗的呜鸣。

“喂,沈琏,你到底怎么看我?”文叶烟低声问,“你爱我么?”

“啊?”沈琏傻了,“爱……什么,呃……”

文叶烟也傻了,他只是想问沈琏喜欢自己吗,可脱口而出却是更沉重的字眼。

这难道也是他想从沈琏那里得到的东西?这比离谱更离谱!

两人都僵住,这大概算得上认识以来最尴尬的时刻。

幸好这时来了一通电话,文叶烟借故抽离,后悔又失落。

沈琏则按住自己的脸颊,呼出了一口气。

脸好烫。

通话结束,文叶烟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轻松自然地对沈琏说:“老太太打来的电话。”

“姥姥还好吗?”沈琏很快问。

“好着呢,生龙活虎把我骂了一顿。”文叶烟说,“还说下礼拜就回来了,咱们得加紧时间。”

“为什么?”

“因为我家那老头要亲自过来抓我。”文叶烟说,“现在就订票,你想早上走还是晚上走?”

“都可以。”沈琏说,他有种不真切的缥缈感,梦想了那么久的未来,竟然就要来到了。

沈家那边却是陷入了无底的沼泽之中。

工作日去局里正常上班,往常路过别的办公室,沈为民总被人热络的打招呼,今天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刚坐下没多久,沈为民就接到了李书记的电话,当初求这人帮他打点警局的关系电话死活打不通,今天倒是主动给他打来了。

准没好事。沈为民没好气地想。

接起来,李书记简短地说了几句,沈为民的脸色霎时白了。

李书记说:“老沈啊,你去市局的事,走不下去了,上头说要审查你,你好自为之吧。”

沈为民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利索,“书记,我……你要……”

李书记悠悠地给他说起了以前的一个新闻,某市一名违纪官员,在被彻查之前在家中上吊自杀了。

李书记问:“你说这人有老婆孩子,又不会判死刑,为什么要自杀?”

沈为民不敢答,如今他就是那个官员。

“该怎么做你自己知道。”李书记语重心长地说,

沈为民惊愣了许久,电话什么时候挂断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完了。

“老沈,你不是上班去了吗?怎么回来了?”陈巧玉惊讶地问。

沈为民直奔房间,开始收拾行李,“临时安排了出差,可能要去半个月。”

“那、那儿子的事……”

“文叶烟不是给他请了律师吗?等律师的消息不就得了?!”沈为民不耐道。

陈巧玉当即不敢多说了,她心里没底,不敢相信文叶烟,那个律师就一昧叫他们等,说谈妥了就可以保释,等到现在都没个准信!

“燕燕也没回来……”陈巧玉小声地说。

“你女儿自己管好。”沈为民冷声说,拎起行囊,快步走出家门。

“哎!”陈巧玉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一看衣柜,放存折的地方被打开,里头的卡全被拿走了。

“出差……有必要拿那么多吗?”陈巧玉喃喃,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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