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莉斯亲眼看着王后跳起来掐住了国王的脖子?,这一刻他?们纠缠在一起,像一对宿世的敌人,又像是角斗场的一场角斗,让她不可思议的是,王后这么瘦弱的体形,却?能死死扼住国王的咽喉,经过十几个侍卫的奋力拖拽,才勉强分开了他?们。
国王的威严荡然无存,他?虽然保持相当遒劲的身材,热衷打猎和锻炼,但?此时?却?暴露了他?最终还是一个四十七岁的老人,他?缺乏他?的妻子?那样的仇恨和决心,他?的王冠被他?的妻子?打掉了,甚至一绺胡须。
“我要废了她,”国王喃喃道:“废了她。”
他?的确有这样的心,而王后擅自找到了这里并且意图对他?的孩子?不测——这更坚定了他?的决心,他?缺乏对陪伴他?二?十年的妻子?的同情或者?愧疚,他?甚至缺乏最基本的感情,在抚摸王冠的那一刻,他?所有的想?法都是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这个孩子?会戴上他?的王冠。
废除一个王后,这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她死了,或者?犯了谋反或者?通奸的大?罪。
“我要修改法律,”国王道:“这不是你在做的事吗?”
然而这一次丕平却?冷冷地看着他?,告诉他?法律再怎么修改,也绝不会允许国王离婚。
“那么就指认她通奸……”国王感到了烦躁,他?预算时?间,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下定决心,即使兰蒂最终成为了王后,在加冕王后的仪式之?前生下了孩子?,这个孩子?仍然是私生子?的身份。
“通奸,”丕平的目光直视着他?,那一直放在律典上的手指却?压出了淡淡的青色:“如果?罪名是通奸的话,王后是要被处死的。”
“我在让她平安离去,保有全部嫁妆甚至四分之?一国库财产和被指控通奸而被处死的两个选择中让她做出选择,”国王感到怒火滔天?:“你猜她会怎么选?”
王后一定选择跟他?死磕到底。
“不可将罪加于?无辜之?人的头上,”丕平道:“王后不能被废黜。”
“你现在忽然提起了这句话,”国王为他?屡次不能顺从自己而愤怒:“那么当初你劝我下定决心,铲除那些女人,并且做出割舍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想?起来这句话?!”
“王后不能被……”丕平仍然是这句话,他?火力全开,面对国王分毫不让,他?的气势甚至让国王感到猛然一凛:“废黜。”
宫廷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王后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她的陨落似乎指日可待,侍女们无头像架在热锅上的蚂蚁,却?不是为了拯救她们的主人,而是为了没有提前讨好下一任主人而懊悔,她们琢磨着怎么才能打探到这个女人的喜好,并为此孜孜不倦。
阿里王子?飞马回到了他?的国家,甚至来不及告别,当然克莉斯觉得他?也没义?务跟自己告别,罗汉国和凯特莱蒂斯的战斗更加激烈了,王太子?为了展现武勇,亲临边境,但?他?却?死在了马蹄失足之?下,轻而易举摔断了自己的脖子?——
于?是阿里王子?似乎成为了罗汉国的新任太子?,这个身份让他?不得不保持警惕,看起来他?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凯特莱蒂斯,唯恐国王会反悔将他?扣押在这里。
克莉斯自然也就不会知道他?还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纪念品,一个小小的丁香手链,制作精美,但?此时?却?出现在教皇的桌上,被截地四分五裂,惨不忍睹。
克莉斯只是看了一眼,她以为那是教皇不为人知的爱好,什么精密手工之?类的。
她来求见教皇,是听闻了格里高?利被教皇成功抓获的消息——
格里高?利被抓,以他?的尿性,克莉斯完全料得到他?会将一切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出来,当然也会包括那本启示录是如何从教皇的书桌上被盯上,然后偷龙转凤出现在克莉斯手中的。
“你欠我一个解释,”教皇专心致志拆解着金丝铰链:“什么时?候你和小偷之?流搅合到一起去了,在意识到他?们的作用之?后,你似乎喜欢上了这条捷径。”
“是的,陛下,”克莉斯低着头承认,她不可能不做出这样的低姿态,因为她本就是入室偷窃的同伙:“我本可以利用您给我的承诺,那天?打牌我赢了所获得的一个承诺,向您讨要那本书的。”
“原来你还知道,”教皇道:“但?你宁愿搞这些不入流的、偷偷摸摸的东西。”
“所以小偷格里高?利其实并非有意冒犯您,”克莉斯道:“是我驱使他?这么做的……我确实干了一件坏事。”
“不止,”教皇看起来反而很?有些心平气和,他?似乎在循循善诱:“你再想?想?。”
克莉斯恨不能指天?画地发誓,而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有这一件!”
“你为了拿到那本书,”教皇从放大?镜的反光中瞥了她一眼,哼道:“还使出了美人计,不惜以自己为诱饵,让我离开了寝宫。”
“这绝非我的计谋,”克莉斯脸一红,她决定在这上面死不承认:“我诚心诚意邀请陛下一同观赏天?文,欣赏宁静的夏夜里……丁香花的香气,从您那里获得更有趣的见闻和指导,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绝非美人,能成功邀请到陛下您,完全是陛下您……”
“是我什么?”教皇停下了手中的运转,黑色的面具下,一双眼睛灼灼有光。
“礼贤下士和屈尊……”克莉斯咳了一声道。
教皇似乎不满意极了:“你的回答让我很?不满意,克莉斯,如果?你这么说,那我应该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样的高?高?在上和傲慢,就像我对待我的主教和世俗的国王的。”
克莉斯紧急转动着脑筋,她简直能感觉到自己的脑子?如同风箱一样被扯得呼呼作响:“那您一定怀有好奇和兴致,就如同国王欣赏自己笼中的夜莺,有时?候夜莺婉转的歌喉和美丽的羽□□比大?臣们的喋喋不休,更能赢得国王的喜爱。”
“我记得刚刚有人道出了实质,某个人并非美人,”教皇似乎又一次开启了嘲讽:“那么这婉转的歌喉和美丽的羽毛从何而来,我认为她需要照照镜子?,借着水银的反射看清楚自己究竟长了一张怎么样平平无奇的脸,还有那毛茸茸的、山狐狸尾巴一样的头发。”
克莉斯被说得一噎,但?她立刻不服气起来:“但?您不应该忽略她的品质,我认为勇敢流传于?她的血脉,顽强蕴于?她的内心,她的确没有玫瑰的香气,更没有那种美丽,但?她拥有玫瑰的倒刺,时?刻守卫着心中的信念。”
“看起来的确扎手,”教皇啧了一声,似乎有些笑意:“浑身带刺……似乎不论什么人以什么目的接近她,她总是率先竖起这样细密的倒刺,耀武扬威,提醒人们她拥有武器,很?不好惹。”
克莉斯瞪大?眼睛否认道:“并没有!”
“咚咚——”教皇的门被敲响了,打断了这一刻滑稽又亲密的气氛。
“陛下,”侍臣道:“胡夫国王求见。”
胡夫国王走了进来,他?看起来神色有些憔悴,黝黑的眼神却?透出决心来,看得出来宫廷似乎要在他?手上发生变化,尽管内外?的阻力很?大?,但?他?必须要贯彻他?的意志,而他?此来,正是为了寻求支持的。
“教皇陛下,”胡夫行礼道:“愿上帝保佑您,愿您的光辉照耀我。”
“当然,看起来你像个迷途的羔羊,告诉我你因何而苦恼,胡夫国王,希望我能给你正确的指引。”在这一刻教皇的举止甚至语言都发生了变化,完全没有和克莉斯方才说话的那样轻松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循循善诱、威严和压迫。
躲在教皇宽大?的书柜之?后,悄然凝视这一切的克莉斯不由得有些恍惚,她不能意识到究竟现在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原本的教皇,还是刚才那个用轻松语气开玩笑的人才是教皇——或者?两个都是,区别在于?他?面对了谁。
胡夫似乎也感到了一些东西,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首先要感谢陛下您降临马灵,这是凯特莱蒂斯无上的恩典,从索罗三世陛下之?后,再没有一个教皇陛下光顾属国了,您为马灵带来了主的荣耀和祝福,让我深表感激……不过我却?不能更虔诚地侍奉您,为我的宫廷乱糟糟如一盘散沙,各种事情层出不穷让人头痛。”
“我也听说了,胡夫,”教皇轻飘飘道:“你的宫廷流出许多传言,比如你对你的王后不满,因她多年不能生子?……并且你打算以此为由,废黜她。”
“的确如此,陛下,王后让人失望,”胡夫很?想?从教皇的脸上揣测出他?的态度来,但?很?不幸,面具隔绝了视线,“但?并非因为她不能生子?,陛下,她从嫁来凯特莱蒂斯的时?候,就患有一种长期的、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疾病,精神方面的疾病,无法治愈甚至得到缓解的疾病,她无法履行王后的职责,她备受折磨,她折磨了自己也折磨了我,使我们的夫妻关系像冰霜一样冷冻。”
克莉斯皱起眉头,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这疾病到今天?才让他?受到折磨吗?!
“啊,令人遗憾的消息,”谁知教皇却?用一种劝诫的、老成持重的语气安慰道:“不过你要善于?忍受,胡夫,不要同她计较什么,女人们的确不可理喻,长得不如玫瑰花罢了,偏偏拥有玫瑰花的倒刺,主说,要对你的女人好一点,要按主说的做,胡夫。”
胡夫似乎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他?下意识道:“圣经里我从未听闻这句话……”
“女人和骡子?都是财产,”谁知教皇振振有词:“你都舍不得对你的骡子?挥一鞭子?,又怎能对女人横眉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