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斗篷与夜行

结束了晚宴,克莉斯回到自己的房间,夜晚十点的钟声敲响,沉重的钟声是由钟楼上十二个人一?齐敲响的,整个马灵都听得到。

“小姐,”却见?劳拉神?色有些奇怪地迎上来,她看起来完全没有主意:“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克莉斯问道。

“就在您赴宴去?了没多久,我在房间里整理床单的时候,”她举着一?个信封:“突然有人从门缝下面?塞进?来这个东西,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却又空无一?人。”

有人塞了一?封信进?来?

克莉斯将这封信打开,上面?潦草地写着一?行字,“想知道你母亲死亡的真相吗?今晚午夜时分,我在圣母教堂背后的忏悔室等你。”

克莉斯猛地折住了信纸,心中一?霎那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在白宫徘徊的一?幕已经被有心人注视到了,或者说,有人知道她未曾放弃对曼涅夫人的执念,并?且在用这个为诱饵,诱使她前去?。

这一?定是个陷阱,克莉斯几乎不用思考,曼涅夫人对宫廷是个不被提起的忌讳,提起来就会?触动很多人,但现在有人却急于让克莉斯发掘这个东西,这绝非好意。

况且什?么所谓的真相——熟悉宫廷的艾玛已经告诉了她一?切,曼涅夫人拒绝承认有关女巫的指控,是自杀。

就算是有一?些隐情?,或者秘密,也?绝不会?让别人轻易得知。

这个给她送信的人是谁呢?

如果她去?了忏悔室,等待她的是谁?

劳拉焦虑地看着自己的主人陷入了思考,她的指头轻轻撩拨着蜡烛上的光焰,却没有被灼伤。

“小姐?”劳拉道。

“给我准备斗篷,”却见?克莉斯站了起来,似乎下定了决心:“我去?会?会?他。”

“这有可?能是个陷阱……”劳拉瞪大?眼睛:“谁会?像做贼一?样?丢进?来这封信?他可?能不怀好意,小姐,您说过在宫廷中要时刻小心、步步为营的。”

克莉斯点点头:“没错,如果他的目的是引我前去?,那么他成功了,但有没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是他真的知道一?些什?么呢?如果要在河边行走,那就并?不能怕淋湿鞋面?……然而我太想知道有关夫人的一?切了,我必须要去?会?会?他,哪怕明知是陷阱。”

“放心吧,劳拉,”看着侍女担心的目光,克莉斯安慰道:“我会?时刻注意情?况变化的,若有什?么不对,我会?立刻离开,不会?坐以待毙。”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王后的寝宫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寝宫今夜却没有彻夜的歌舞,似乎因为王后的疲倦,她甚至连晚宴都没有参加——平常任何大?大?小小的晚宴都不会?离了她的身影,但今天她没有展现身姿,甚至连表面?上的和睦和大?度都做不出来,可?见?她对克莉斯的不喜。

“……她继承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狡猾和邪恶,”却听王后低声道:“普鲁斯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但我惊讶她的忍耐,在王宫的时候她表现得像个鸵鸟和绵羊,就这样?骗过了你我的审视,让国?王放她回了博尼菲……”

“当年我们已经快要成功了,她母亲被推翻,国?王已经考虑要剥夺她的继承权,”一?个矮个子?的身影拨开帷幔,露出真容:“但一?个试毒侍女的死亡让事情?出现了变化,至今我仍在思考,这是一?个精妙的伎俩,它激起了国?王多疑的心,让他怀疑宫廷脱离了他的掌控,不过这也?说明了一?个道理,过犹不及。”

“我说了一?万次,丕平,投毒的人不是我,”王后恼怒起来:“反而我一?直怀疑是你!但你也?不承认,那是谁?难道还有人比我们还更想赶尽杀绝?”

“不,这个投毒的人并?不是我们的朋友,”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一?个扁平的影子?,丕平冷冷地凝视着:“相反,他是我们的敌人。”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现在她又一?次站到了我们的面?前,”王后忍不住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而且已经变成了拥有实际领土超过七分之一?国?土的领主了,她在壮大?,在变得不可?控!她积蓄着复仇的火焰,她会?发现当年的真相,我们该怎么办?!”

“拥有七分之一?领土已经让国?王不愉快了,”丕平勾起了一?个讽刺的微笑:“如果再拥有整个王国?的继承权……别忘了当年我们怎么说动的国?王,继承权是他的逆鳞。”

王后的面?色变幻:“国?王打算给她挑个丈夫,我认为他希望他的侄女远嫁外国?,这样?就等于自动放弃了继承权。”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就好了,让她乖乖按照国?王的意愿远嫁,”丕平道:“如果她不愿意,那更好……那说明她对凯特莱蒂斯有企图,到时候我再一?次提出更改继承法,国?王就会?重新考虑了。”

“这全都是因为我无法诞育一?个子?嗣,”王后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愤怒、伤心和恐惧交替出现在她的脸上:“如果我有个儿子?,又怎么会?陷入如此的境地!”

“国?王的情?妇并?不少,但也?没有一?个私生子?,所以也?许是国?王的问题,”丕平却转过头来,他似乎做出了一?个不同寻常的提醒:“不过最近,我得到一?个消息,国?王陛下有了一?个新的情?妇……这个情?妇崛起的速度非常快,国?王给她买下了一?处豪华居所,每次以去?圣彼得堡教堂做礼拜的借口和她幽会?。”

然而王后却嗤之以鼻:“让她新鲜一?段时日吧,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当露水散去?的时候,就是花瓣凋零的时候……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国?王是什?么样?的人,他没有多余的感?情?,他全副身心都在凯特莱蒂斯这个王国?之上,女人只不过是他可?有可?无的调剂品,他……没有真心。”

“听我把话说完,王后,”丕平却摩梭了一?下指甲,意味深长道:“然而国?王却派了重兵守卫这个情?妇的居所,在一?个突然的日子?里。我留心观察过国?王,这些日子?以来他表现出喜悦的次数明显增多,他对博尼菲的克莉斯表现出欢迎,甚至久违的一?些亲近……这原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和我都清楚。”

“你说的到底什?么意思?”王后瞪大?了眼睛。

“国?王已经很久没有驾临你的寝宫了吧,你还沉浸在夜以继日的歌舞中,”丕平道:“你以为自己的王后之位如锡安山一?样?稳固吗?如果一?个女人怀上了国?王的子?嗣,你觉得国?王会?为她做出什?么呢?”

一?阵突如其来的细微窸窣声让丕平神?色一?变,他立刻冲了上去?,拔出宝剑,挑开了声音发源之地——王后大?床上的帷幔。

一?个孩子?躺在丝绸平铺的床上,蜷缩在一?起,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似乎睡得正香。

“什?么人?!”丕平道。

“是我的侍童,丕平!”王后恼怒地扑了过来,拨开了他的剑:“这是个孩子?!拿开你的剑!”

“渴望孩子?已经让你疯魔了,王后,”丕平并?没有拿开剑,反而将剑移近了一?分,他眯着眼睛,似乎在谛视床上这个孩子?是否真的陷入了熟睡:“他可?能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你敢!”王后寸步不让:“你没有看到他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吗?!”

床上的卡拉汉张开嘴角,一?道透明的口水又一?次默默流了下来,枕头上已经充满了这种涎水。

丕平慢慢收回了剑:“在王宫说话要小心,秘密不能被泄露。”

“没错,”王后将被子?重新盖在卡拉汉的身上,她的目光从卡拉汉肉嘟嘟的脸庞上挪开,再看丕平的时候就只剩一?种狠毒和决心:“我已经做出了反应,你忘了今天是个什?么日子?了吗?国?王今晚可?不会?在那个情?妇的居所,他只会?出现在一?个地方。”

丕平露出恍然之色,很快他就意识到了王后已经提前一?步做出了一?个陷阱:“很好,很好,我期待今晚即将发生的一?切。”

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悄然行进?在路上,斗篷让她的身形隐藏在黑夜中,克莉斯紧了紧脖子?上的纽扣,她已经来到了宫中圣母教堂之前。

这是一?座供奉圣母玛利亚的教堂,修得小巧玲珑,并?没有多少黄金珠宝装饰,体现出来的是工匠的精心和巧艺,走进?教堂内,分领圣餐的桌子?上似乎还有蜡烛未曾燃罄尽,圣母怀抱着圣子?,将慈和的目光投向一?个角落。

克莉斯已经看到了角落里的忏悔室。

那是一?个被黑影覆盖的房子?,但这个房子?跟普通忏悔室不一?样?,普通的忏悔室只容两?人藏身,而那个房子?似乎很大?,而且更像是一?个单独的房间。

房门似乎开着,不曾关闭,就像是有人专门为她留着一?般。

克莉斯犹豫起来,她不由自主向那个方向迈了一?步。

然而忽然有个人影从教堂的柱子?之后走了过来,她似乎是王宫内的提灯侍女——因为她的手上提着一?盏灯。

是今晚约见?克莉斯的人——

还是一?个无心路过的提灯侍女——

克莉斯微微吸了口气,因为她认出了这个侍女的面?孔,是王后身边的贴身侍女。

难道是王后?!

克莉斯刚要说话,却见?这个叫玛丽的侍女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并?且摊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