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刀剑相向

紫寰殿,辜秉侯正与楼断雪谋事,司城统卫林岿求见。

所禀之事乃昨夜里东凌四皇子所住的水上宫殿的异常,只道半夜有太监领了一个宫女进去,说是上头派下来的。

且巧的是,血眸灾星住的那宫殿也曾去过一个太监,打着有事交代的旗号,进殿交谈了好一阵,不过后来是独自一人离开。

且其走后,血眸灾星也一直在殿内夜读,侍女作陪,直到熄灯就寝。

但有一事怪异,曾去给四皇子送酒的两个小太监一夜未归,其一醉在了司膳房,其二直接醉在水上宫殿的偏殿中。

很明显,那个两处传假令的“太监”,是临君北的人!

辜秉侯怒责事有异常,为何昨夜不报。

林岿只道今日问讯了相关人等,皆指昨夜他们一时未察觉有异。

也是,那太监两边行走,皆有令牌,昨夜之局,临君北那方本就需女人陷害;至于血眸灾星,太监走后,屋内确实一直有两个人影,不曾有异。

不过皇上的计划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只怕那些因天气冰寒而懈怠、以至酿成大祸的监视之人,皆逃不过罪责了。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两人都敢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辜秉侯怒盛至极!

然当林岿道出昨夜映月宫出事,恐也与临君北有关时,辜秉侯这个自负的帝王直气得怒甩衣袖!

霎时间,一阵叮铃哐啷的砸地声骇然而起,屋里顿时一片狼藉,倒是案上瞬间落了空荡。

林岿退下后,太监总管柏山忙跪下拾着散落一地的奏折、茶盏等。

楼断雪知道,是自己小瞧了那血眸灾星!

只是母妃到底发生了何事,能让父皇如此大怒,且不出半日的光景,整个映月宫全变了样,人也全换了一批。

壮着胆子又问了父皇,同时补充,此既为临君北暗中所为,或有可利用之机。

然却得了辜秉侯的怒视,只道羽轻舞罪该万死,谁要再提她一字,必然重惩!

如此,楼断雪也不敢再好奇,毕竟她败了联姻任务不说,连自己的容貌、声誉、清白皆毁得彻彻底底,在父皇这里早已难得往日那般恩宠。

如今她最大的愿望便是彻底铲除临君北和血眸灾星!

此任务过后,她自会回到宫主身边,请罪擅自行动为一,再就是希望能走入宫主心间。

即便如今的自己已非完璧,也祈盼能与他朝朝暮暮。

*

此番临君北入东凌,辜秉侯是铁了心要除掉他,既寻不到他犯错之时,那便给其来一场欲加之罪!

他派去监视的人回来禀报说,光禄大夫秦钊离曾去过一趟行馆。

这是个主和派,一直在朝堂大言战为下下策,当顾念天下百姓,以和为贵。

不仅自呈奏折阔谈不当战,甚至还组织一票臣子联名请愿,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以及飒北朝纲放在眼里!

只怕独自去行馆,也必然是去求助临君北,这正是他可借用之机,对外,加罪给临君北;对内,杀鸡儆猴!

为谋夺天下,他辜秉侯不惜为战!

第三日清晨天还未亮,正在黎明前最静寂之时,秦府突然炸了锅,秦大人遇刺身亡!

而自现场来看,东凌使臣嫌疑最大!

所以天刚蒙亮,大批司城统卫军将行馆里外三重包围得水泄不通!

统卫林岿亲自传令,只道东凌使臣行凶杀害飒北光禄大夫秦大人,立即抓捕,若有反抗,就地斩杀!

临君北知道,这辜秉侯是等不及地要杀自己了。

秦钊离确实来见过他,为两国和睦而来,道是自家皇帝战意已决,希望他这趟出使能想办法阻止这场不当爆发的战事。

没想到辜秉侯对这样一个忠心为民的好臣子也能肆意杀伐利用!

既然对方已彻底撕破脸面,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早在于大理寺扮演面具人亓穹探得楼断雪的真实身份后,他便已经在暗中安排这场几乎可以预见的危机。

此时的行馆就好似一座孤岛,内,是他坐镇指挥的战场,外,是重重围剿而来的敌军,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但也只能拼死一战!

所以当第一批约莫二十人的统卫军闯入行馆捉拿“凶犯”时,一阵兵刃相接的杀伐声过后,再未有一人活着走出去!

而与此同时,飒北盛京内多处烈火熊熊,似有烽火传信之势!

因此时甚早,街道清冷,所以火势起得很快很明显,不出一刻钟,便已惊动了城中百姓,好似战场已拉开帷幕,一时间人心惶惶,鼎沸躁乱!

除火势之外,城中各处守卫军亦开始接二连三遇袭。

这些皆是临君北提前做的安排,飒北盛京,他不可能调派进来大队人马,所以只能让留在北关的密探先一步潜入,一旦祸事起,他们便在盛京扰敌制敌。

得知行馆这方有动静,他们便知行动的时机到了。

此战虽不似战场上光明对峙,但亦是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是有来无回,所以临君北有要求,家中独子者、父母年在者、家有妻子者,皆不选,因他施令时尚在东凌京城,结果这些留守北关的属下无一人遵他命令,全部入战!

如今虽是零散着各行其职,但此举一来可分散对方兵力,逐个击破;二来,敌明我暗,便于出奇制胜。

且是与王爷并肩作战,护家国安康,虽死无悔!

再说行馆外,林岿知道东凌四皇子临君北乃兵略奇才,若硬来,自己根本不是其对手,好在那里面的人皆无活着的必要,所以最好的装备便是弓箭手。

兵力早已备好,地面之上,四周高阁之顶,一声令下,乌泱泱的利箭齐齐飞向孤岛行馆。

寒箭划空的声音嗖嗖直响,一层叠一层,经久不止,骇人非常!

不多会儿,整个行馆几乎变成了一只可怕的刺猬,里面再无半点动静!

楼断雪一身铠甲过来,她要亲眼看着临君北和木兮颜死在她脚下!

所以这一次入内查看,她亲自领了一队人马。

进去时,里面已横陈了不少尸体,几乎每具尸体都插满了利箭,不过多数都是这行馆内的侍人。

最终她将目光落在了那座房门紧闭的院阁上,利剑横穿,窟窿无数,却不见里面的人是死是活。

扬手一示意,身后的统卫军举剑步步逼近。

然刚踏入院阁外周一丈线内,原本死寂的屋间突然齐齐射出数十支利箭,箭箭直中人心!

一阵惨叫过后,近来的统卫军一片全倒,吐血呜呼。

里面还有人活着!

楼断雪下令弓箭手再出击,转瞬便能听见里面以剑挡箭之声。

本以为这些人已是瓮中之鳖,然出其不意的是,突然有十个黑衣人齐齐临空而降,刀光剑影,不出半盏茶的功夫,便送那三十余名弓箭手去见了阎王。

她亦欲入战斩杀手,然刚出鞭,竟得临君北亲自冲出院阁相杀!

因公主在内,埋伏在行馆外的弓箭手不敢此时放箭。

交手期间,看着楼断雪招招以狠冽的黑气进攻,临君北眸色微凌。

确如颜儿所言,这楼断雪的招数颇带几分邪气,好似练了什么邪功一般。

莫非,与其背后那个神秘面具人亓穹有关?

不过即便如此,楼断雪也根本不是临君北的对手,临君北似乎也没打算将其一剑毙命,只在斩破其肩头时便收了手。

两相对峙,皆是冷杀!

趁外面的统卫军再度逼进来之前,那十个黑衣人凌空而起,转瞬便没入破损不堪的行馆之中。

这些人便是行前临柯尧派来暗中保护临君北的暗卫,共十二人,但却少了两人,其一便是逐风。

一切皆很快,完全出乎楼断雪的意料,她没想到临君北身边竟还有这样一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更没想到只三两下自己便挂了彩!

不过无所谓,围于行馆外的统卫军已经开始全军压进来,且守城军也被调遣来支援。

纵然他临君北身侧高手如云,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压不过他们人多势众!

“有没有感觉有些难受?”

有声音传来,清脆如铃。

木兮颜自临君北身后出来,冷眼瞧着楼断雪。

叶司聿和连筝等人亦提剑防着四周弓箭手再发箭,皆已是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楼断雪对木兮颜早已是恨到了眼红的地步,见她半分未损,还如此嚣张,更气,扬鞭便要抽她!

然刚抬手臂,却发觉力不从心。

识到中了他们的奸计,面色骤然冷骇:“你给我下了毒?!”

“放心,不致命的。”

木兮颜“宽慰”。

她倒是想配个能让她一命呜呼的毒,可那日出发前只留了两个时辰,根本来不及。

“你个贱女人……啊——”

楼断雪本就恨木兮颜恨得牙痒痒,如今着了她的道,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然刚骂出口,手被一脚踢起,转眼冰魄雪鞭便已落至临君北手中,眼眨也不眨,扬手便是一鞭狠抽在其身上!

因是面对面,那血淋淋的鞭痕直接自左肩开始,穿胸直拉到右腿!

盔甲被生生切割成两半,甚至连衣装都险些被割裂!

看来临君北还是手下留情了,不过是不想让那肮脏的身体污染了大家的眸子!

逼进来的林岿恰巧见了这一幕,下令弓箭手再准备!

刚欲发箭,临君北扬鞭几绕,将因中毒而无力对抗的楼断雪困成粽子做挡箭牌。

只听他道:“不想她死,就让辜秉侯亲自来见本王!”

林岿本就不喜临君北的狂妄桀骜,不但接连作践两位公主,更不把飒北和皇上放在眼里!

护主心切,怒质:“我皇好心待你,你却几次三番侮辱我皇,甚至在我皇宫肆意行凶,如今更是不择手段地刺杀我朝重臣,即便是皇上来了,你也活不出这个大门!”

“是吗?”

临君北冷笑:“辜秉侯铺给本王的是步步死局,怎地,他这般心急杀本王,本王还需对他感恩戴德?”

说罢,抽鞭勒紧楼断雪:“本王奉劝你,最好按本王说的做,否则……”

然还未待他说完,突然有暗箭射来,眼疾手快,以鞭扯过楼断雪作挡!

顷刻间,一根冰冷利箭直直刺穿楼断雪的肩头,鲜血淬染的寒白箭头,最尖端,血珠子一滴一滴凝聚,砸落!

楼断雪眸中斥满惊恐,是对死亡的恐惧,张嘴未言半字,眼一翻白,晕死过去。

随箭而来的,是辜秉侯培养的死士,虽不多,却个个武功高强,欲杀近临君北,却被那十个暗卫挡隔开来。

公主“被杀”,林岿也无顾念,统卫军和守城军以十倍百倍的兵力纷纷杀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