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兮颜握下临君北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
刚刚念夏定是将他拉自己离开看了去,只怕不多时,自己的厄运就要来了。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栽在他手上。
只是时过境迁,自己再也不是初见他那般能对他下得去杀手……
“你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见她语顿后半晌无声,临君北追问,一双眸子在暗中也熠熠闪光,似透着几许小期待。
冰寒双手紧握着她柔软又温暖的双手,不准她抽离。
“能……能不能先点灯。”
木兮颜下意识咬着嘴唇,黑暗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特别是他在身旁,两人又是偷偷会面。
话音落后,能听见临君北发了轻笑,旋即一只手被松开,眨眼间,适宜的光亮将黑暗挤走,数盏灯同时亮起。
木兮颜微虚着眼,缓了须臾才适应,眸光不自主的移到临君北面上,温润柔情的笑容在他俊颜上绽放得很好看,摄人心魂。
“现在可以说了吧。”
点灯后,临君北又握回她的手。
木兮颜也懒得挣扎,任他握着,只道:“此次西征,必定凶险,除了防东凌这股还未查明的暗势力外,你还需……还需提防飒北。”
叱贠小国恐不过是飒北皇帝的一颗棋子,此番西境之战,只怕实际是飒北与东凌的交锋。
临君北想到了传言说她去伶媗阁密见叱尤啸逐的原因,思忖片刻,轻问:“为何这样说?”
在她心里,临亦珩、太子妃之位、山河社稷图,真的都比自己重要吗?
木兮颜又咬了唇,颔首蹙眉,能看得出她在纠结。
纵然她对飒北那个家百般生厌,可她身上毕竟流着飒北的血,留着那个冷酷绝情之人的血。
她喜安定太平,厌恶战争。
“若为难,便不必勉强,我知道你心忧于我,便足矣。”
临君北并非强要答案,就算她不提醒,他又哪会不知飒北早已暗中插手。
木兮颜抬眸望他,万千复杂尽在那双透彻眼眸中流转,汇到最终,她也只能跟他道一句:“谢谢。”
谢谢他一直替自己保密行踪,谢谢他总是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出现,谢谢他的温柔以待。
因为血眸的身份,她什么也不能解释,只能盼念他平安归来。
“嗯——”临君北拖着调调,将她难言的纠结看在眼里,是因血眸这一怪象吗?其实大可不必,“既是要谢,那本王便要索取谢礼咯?”
“什么?”
“待我西征回京,嫁与我可好?”
她既心有所忧而不敢进步,那他便主动伸手拉她入怀,只望在这浮华乱世中,觅得一真心相守。
木兮颜闻言轻震,眼神不会骗人,她读得出面前这双浩澈深邃的眸中,是认真。
“我……”
若我非真的辜楚玥,而是世人口中的血眸灾星,你还愿娶我吗?
“你不必急于今时回答,待我从西境归来,你一定给我答案,好吗?”
也许……是该给彼此一个答案。
木兮颜未表明可否,只道:“若我有幸活到你西征归来,我便给你讲一个故事,故事之后,你若还愿娶我,我便冲破一切阻碍,嫁你。”
原来她不知道,爱上一个人,他便是心中无可比拟之最,任世间一切,也不及一个他重要。
“不准说丧气话,一定给我好好活着!”
临君北揽她入怀,他要她此生平安,亦要自己全力活着,无论是战争,还是寒毒。
因为遇上她以后,他更想要给她一生一世。
情之所至,木兮颜微伸的双手终于还是拥上他的腰,渐渐收紧。
这一次,就让自己自私一回吧。
浅暖笑容在脸上晕开,眉眼被笑意点缀得很好看,却有几多酸涩。
*
柔情蜜意虽浪漫,可终归要回到现实。
相拥许久,木兮颜担心念夏随时会带人寻来,得赶在此之前将要事说完。
于是挣出临君北的怀抱,拿出一方纸递给他:“这应该就是那位轮椅男子所中之毒千砂烙含的所有毒花,除里面一味名曰根离子的毒花难确定外,其他皆应无误,此前我本想让你寻根离子来我辨一辨,可后来出了叱尤啸逐之事,便一直耽搁了。”
说罢,又将另一纸方给他:“这是解毒之方,若那味不定的毒花确为根离子,便可按此方配制解药,可解其八成之毒,剩下的由原毒变异而来的新毒,需得再诊后才能定。”
临君北接过细看,此前欲通过段卓元所中之毒来查线索,倒不知这里面能否得知一二。
“怎么了?”
见他眉间凝了沉色,木兮颜问。
“这些毒花,以及此毒,可有何特别之处?”
此上之物皆为毒,他所解不多,自然无从知晓。
“怎地这般问?”木兮颜不解。
临君北:“我那位朋友遭遇颇惨,却一直无线索追查真凶,所以我想看看能否从其所中之毒查出些蛛丝马迹。”
原来如此,木兮颜浅点了头:“此千砂烙所用的毒花,之所以根离子最难确定,是因此物极为罕见,我亦只曾在医书上读过,至于其他,倒也无特别之处。”
轻顿片刻,又接着道:“不过按寻常而言,若欲杀人灭口,更多用能立马毙命之毒,如鹤顶红、钩吻、砒|霜等,便于获得又杀人利索,千砂烙虽亦能毙命,但它差不多需得一刻钟,若此间得了解药,或如你朋友那般流血清毒,便可能活下一命,且此毒配置之法异常繁琐,更何况还可能含了极为罕见的根离子。”
“所以……其实千砂烙也并非常见之毒?”
“确实,千砂烙不常见,含根离子的千砂烙就更不常见。”
“根离子主要长于何处?”
木兮颜手指点着脑袋,思忖片刻,道:“我只记得医术上说,唯西域的一座无人之城有生长根离子,此花虽为毒,但用好了亦能制作香料,因为珍稀,好像以前多供九黎皇家使用,出现在东凌,倒是稀奇。”
以前的九黎位于西侧,与西域接壤,这般稀有之物,自然少不了供给皇族贵胄。
当然,东凌若有,也不排除进贡而得。
闻得“九黎”二字,临君北眸色突然锁了阴沉。
十八年前,东凌与九黎战事爆发,之后天下格局大变!
东凌占南偏东,与西域相隔九黎,若刚刚推断为真,此毒出现在东凌便太过蹊跷,更何况是东凌京城!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见他突然这般沉思,面色亦变得难看,木兮颜小心问。
听她突然小心翼翼,怕是吓到她了,临君北收了冷沉之色,浅笑摇头,拉她往桌旁过去,边走边道:“皆是些阴谋诡谲之事,不想让它们染了你。”
言毕,坐到凳上,直接将木兮颜拉坐入怀。
尽管已多次与他亲昵相处,但今夜彼此倾心言开后,再这般,便似多有几许眷侣之意,木兮颜自是不习惯,挣扎着欲站起来。
然霸道如临君北,哪能允许她抗拒,直接将她圈在怀中,脑袋埋进她颈窝:“我累了。”
说间,主动握着木兮颜的手穿过脖颈,引她搂着自己,这样能让他更好地靠在她身上。
“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木兮颜微颤,不敢再动,只能僵着身子坐在他怀中,搂着他脖颈的双手亦只呆呆地定着。
他均匀的气息扫在颈窝处,伴着丝丝冰凉,更是让她骨子里都在莫名颤栗。
目光不自主地垂在他闭眸容颜上,虽是男子,睫毛却纤长,一张脸俊美无双,让她这女子看了也有些吃醋了。
倒是俊宇眉间,似凝了解不开的结,也是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皆压在他身上,便是钢铁之身,也该是累了。
心间泛起疼惜,不由自主地抬了手,想抚平他眉心忧愁。
然,近了,却终究是不敢触上。
停顿良久,只欲默默收回,然却得一只冰冷的手将其握住。
一直注视的那双眸子,缓缓睁开。
“好看吗?”
临君北唇角勾笑,眸光微抬,问。
就好似做坏事被当场抓住,木兮颜瞬间红了脸:“我……”
无言以答,只得颔首。
欲抽出手,反倒被他握得更紧,径直拉近唇边吻上,引得她指尖一颤,一阵酥酥麻麻之感自此顺着手臂攀沿,传遍全身。
“我觉得很好看。”
吐气若萦,也不知是在夸自己还是夸怀中女人,临君北啄吻着她如玉指尖,答。
“你……”
木兮颜眸光看他,本欲嗤他自恋,却直陷入其中,说不出这违心的话来。
他……确实很好看。
就这般,两人眸光缱绻,不觉间,情愫已将彼此裹挟,渐有沉沦。
临君北自觉已被阵阵暖意裹了全身,怀中女人的一切,似乎都渐成了一剂惹他上瘾的毒,让他止不住想亲近。
温润薄唇轻扬,渐渐往她那娇小红唇上近去。
他的唇,越来越近,在他愈烈的气息裹挟中,木兮颜心跳愈发快了。
她知道,此为吻,非他霸道的强迫,而是彼此情至深处,心甘情愿。
可……
她终究是退缩了。
轻推开他,自他怀中站起身来,有逃避之意。
“我……你……你说过……要我心甘情愿的。”
“所以……你还是不情愿?”
临君北怔坐在原处,抬眸看她,内似有失落扫过。
木兮颜双手于身前交缠,咬唇低头,不敢看他。
良久,才淡淡道:“我们约好的,待你西征归来,听完我的故事,你若仍不弃,我便绝不离。”
纵然心中念他,背负的身份却让她不敢轻易越雷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