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过木兮颜带回来的药后,临亦珩的病症在当日夜里便渐有好转。
三日后,基本痊愈。
这一遭能活过来,多亏了他向来看不顺眼的联姻公主“辜楚玥”,因为自尊,面上对她依旧是冷言冷语,但其实心底的排斥感已在慢慢消去。
因病缺朝,不少暗忠自己的朝臣都来求见,说的最多的便是四皇兄最近勤于早朝,不仅如此,每日早朝过后,必会去御书房与父皇密探一个时辰。
皇权营势向来复杂,稍有风吹草动,猜忌和谋算便开始在弄权儿心中发酵,未定局前,谁也不知其最终酿出的是美味的酒,还是致命的毒!
临君北和临柯尧的双双反常,便是这阵风,无论明暗,各方站营结势之辈皆因之而动。
身为东宫之位有力竞争者之一的临亦珩亦不例外,所以病刚好,次日便忙不迭地恢复早朝。
木兮颜一大早也被浣溪亲自请去了锦和宫,再出来时,面色有些凝重。
念夏拂冬以为是静贵妃又在找茬,一路嘀咕,为自家公主鸣不平。
木兮颜只在想刚刚莫静找她商谈之事,回神听得两丫头抱怨,忙提醒她俩切勿乱言,谨防让人抓了话柄。
之后岔过回长熙阁的路,直往太和殿那方行去。
只因莫静交给她了一个任务,去请四皇子往锦和宫一趟。
初闻此,她生疑,莫静寻临君北能有何事?又为何让自己去请他?
不过后来莫静的隐晦叮嘱让木兮颜意识到,她想让自己与她联手,共助临亦珩夺取太子之位!
还隐约透露说此亦是飒北皇帝期望看到的。
细细思忖,莫不是这场联姻还有除山河社稷图之外的深意?
“念夏,你说依照如今之势,本宫有机会谋得太子妃之位,进而登上后位吗?”
木兮颜知晓在宫中论此事甚是危险,但她得彻底弄清飒北皇帝送辜楚玥入东凌的全盘目的!
遂趁行在无人的湖桥上,小声问道。
“可是刚刚静贵妃跟公主您说了什么?”
公主的性子,念夏深知,可不是这般不自信的人。
“倒也不是,”木兮颜融着目的,谨慎措辞,“她只是提到了父皇,你也知,父皇远在飒北,遇上类似于此次让静贵妃和六皇子元气大伤的二皇妃流产案,终究是鞭长莫及,遂本宫怕心有余而力不足罢。”
“公主您不必多想,”知公主忧于此,念夏宽慰,“您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皇上允诺您的事,必然会成!况且山河社稷图向来由帝王掌着,之前您夜探典藏阁密阁未寻到,后来出宫密查亦是无获,只怕最好的办法,便是……”
言至此,念夏四顾,确定无人,方才凑近木兮颜,“按皇上交代的,坐上东凌皇后之位!如此一来,山河社稷图传到了六皇子手中,咱们便唾手可得!”
“话是这般说没错,可你也看到了,六皇子待本宫芥蒂颇深,只怕等他做上皇帝,皇后之位就并非归于本宫了!”
飒北皇帝原来是想通过这般方法谋得山河社稷图!
木兮颜惊于心底,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继续引道。
“他断然是不敢的!”念夏肯定,“皇上虽远在飒北,可一旦六皇子母子背弃约定,皇上必会还以颜色!毕竟对付他俩,比对付老谋深算的东凌皇帝要简单得多!”
木兮颜点头附和,旋即又叹:“也不知父皇怎就看上了六皇子?要说优势,也明显是二皇子的优势大呀!”
“可二皇子已有正妃了呀,再者,奴婢听说有人想让我皇牵制镇守北关的四皇子,此人很可能就是静贵妃,而作为交换,便是要您做六皇子的正妃,最终问鼎东凌后位!”
原来如此!
原来这场联姻背后竟有东凌静贵妃与飒北皇帝的合谋!
木兮颜心底恍然!
可……
“静贵妃为何想牵制四皇子?”
临君北似乎并不受宠,有何可威胁到她或是临亦珩的?
还是……莫静预见了皇上会对临君北反常以待?
便是最近宫中盛传的临君北不但勤于早朝,朝后还会协助皇上批阅一个时辰的奏折?
“这……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念夏摇头,自己和拂冬虽是自家皇帝的心腹,也深知联姻的目的,更肩负飒北细作这一重任,但对东凌皇家内部的权斗,并非晓至细枝末节。
“或许这中间还有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木兮颜感叹,“幸得父皇让你们两位心腹协助本宫,否则本宫行事起来还真有难度。”
“奴婢二人本就是公主您的贴身婢女,自然是要陪嫁的。”
念夏回言。
木兮颜只笑笑,若真是简单的贴身婢女,又怎会知晓如此机密的机密!
未再多言,只继续行步往太和殿那方去了。
*
“你放手!本小姐不喜欢你,是断然不会嫁给你的!”
“本世子的父亲已经奏请皇上赐婚,怎地?你还想抗旨不成!”
“奏请而已,皇上又没下旨,何来抗旨!再说了,你以为本小姐的爹爹不会提异议,只要本小姐不愿意,你休想!放手!”
“……”
木兮颜三人距太和殿还有三两小道之际,突然闻得不远处有男女在争吵。
闻声看去,见两身影正在拉扯。
那女子……
“公主,走吧。”
念夏提醒。
在宫中行走,第一准则便是不多管无关之事。
木兮颜点头,因相隔较远,具体也听不清他们在争论什么,若是小情侣之间的打闹,她插手,反倒败了别人的兴致。
然……
“表嫂!”
刚欲迈步,女子唤了她。
没错,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御使大夫莫南关之女,静贵妃的侄女,临亦珩的表妹,莫茹晗。
之前见过两面,不过没什么交谈。
转眼便见她往这方跑来,那与之拉扯的男子亦追了过来。
“表嫂,救我!”
莫茹晗直接躲到了木兮颜身后,抓着她衣袖指向跟过来的男子,“这登徒子非要纠缠我!”
木兮颜细瞧那男子,头束梅形金冠,阔袖长袍很是奢华,粉头白面,染着几层不自然的酡红,似有醉熏之态。
举止倨傲,也不知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你是谁?”
见莫茹晗寻到了靠山,男子直接将目光盯上木兮颜,大胆直问。
“不知公子是何家儿郎,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纠缠本宫这表妹?”
木兮颜未答,只问。
既然莫茹晗找上了她,自是不好推却,毕竟这丫头乃静贵妃的侄女,还很是得宠。
“他是康阳王之子沈序汀,仗着自己的爹有几分功绩被封为异姓王,便耀武扬威,听说在封地是个十足的纨绔浪荡子,如今到了京城皇宫还不知收敛,一见面就对我动手动脚!”
莫茹晗愤懑十足,一通控告!
木兮颜轻拍了她挽在自己臂弯的手,算是平复。
然还未待她劝解,便听男子道:“你迟早是本世子的夫人,本世子拉拉你怎么了?”
随即眸子一亮,似想到了什么,颇有睥睨地瞧着莫茹晗:“你不会是想攀龙附凤,嫁入皇家吧?!”
之前一直有传言,说御使大夫莫南关欲将女儿嫁给六皇子,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可谁知半路杀出个飒北公主……
她唤她……表嫂?
莫非眼前人就是……
瞬间恍然!
“本世子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不受待见的飒北公主呀!”
虽他常年生活在远踞西南的康阳城,但听曲儿遛鸟儿、喝花酒逛花楼、论八卦赌钱财,皆是他最爱,况且手下小厮众多,要听点京城趣事儿,不难。
“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飒北公主也是六皇妃!”
莫茹晗愈发厌恶沈序汀,厉斥!
“切!”
沈序汀却丝毫不放在心上,许是地方一霸当惯了,又有一个功高为王的爹罩着,自以为连天都敢捅!
满目鄙夷,讥讽道:“谁不知道六皇子宁愿自残都不愿要你,还真当自己是根菜?”
旋即又瞅上被气得面色涨红的莫茹晗:“你莫不是正在这里等着吧?等六皇子把这看不顺眼的联姻公主休了,你好取而代之?”
“沈序汀你胡说什么呢?!”
莫茹晗气得牙痒痒!
“还是……你看上了依旧孑身一人的四皇子?”
沈序汀越说越离谱,醉态亦是越明显,“依本世子看呐,你一个都别想了!人六皇子要想娶你,早就娶了,不娶,便是瞧不上你!至于四皇子……那可是个冰神,母妃出生青楼,是不是皇上的亲血脉都没弄清,惦记他,对你没好……”
“啪!”
耳光声彻响!
话亦戛然而止!
这一巴掌惊诧了在场所有人,亦驻步了转角便会现身的几位特殊嘉宾。
木兮颜却淡然,甩了甩泛麻的手,冷言:“清醒了吗?”
有些话说了也就说了,无所谓,可有些话就是烂在肚子里,也别硬要狗嘴吐象牙,不是那个种!
这一巴掌着实让刚在宫外喝了花酒进来的沈序汀清醒一大截,可他的清醒并非刚刚那些嚼舌头的糙话,而是从小到大,挨的这第一巴掌!
“你敢打我!”
咬牙切齿,圆目怒瞪!
“为何不敢?”木兮颜不惧,“第一,当众调戏重臣之女,该当何罪?第二,对本宫出言不逊,该当何罪?第三,对六皇子大不敬,该当何罪?第四,乱嚼四皇子身世,乱议皇家是非,甚至卷入皇上,又该当何罪?!”
谁都知道出身是临君北的禁忌,一如自己的身世,因不受世人待见,就好似罪大恶极一般!
殊不知这种肆意嚼舌根的人才是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