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截胡

蒋琰倒把窦昭的话听了进去,果真不再担心陈嘉的事。

而宋墨出了颐志堂,只觉得满腹的牢骚没地个地方发,抬眼却看见有宋翰身边的小厮领了个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子朝东路去。

他定晴一看,竟然是苗安素的哥哥苗安平。

苗安平此时也看见了宋墨。

他忙上前和宋墨见礼。

宋墨不待见宋翰,自然也就无意和宋翰的岳家打交道。他客套地和苗安平寒暄了两句,就借口要去上朝,出了英国公府。

路上,武夷小声把苗安平谋求句容县捕快的事禀了宋墨,并道:“苗舅爷这些日子隔三岔五的就登门问信,这次想必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宋墨嘴角微撇。

宋翰倒是钟鼓楼上摆肉案——好大的架子。

他有什么能力帮苗安平谋求句容县捕快一职?

宋墨想了想,吩咐武夷:“你去问问夫人,真定来的那些护卫里有没有谁想去句容县做捕快的,我推举他出府为吏。”

武夷一溜小跑着回了英国公府。

窦昭得了宋墨的话,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武夷就把前因后果跟窦昭说了一遍,窦昭听了忍俊不禁,叫了段公义来,传了宋墨的话。

段公义和陈晓风都无意离开英国公府,却都觉得这是件好事——跟着窦昭过来的人若是能被举荐为吏,那些年轻点的也就有了奔头和盼头,只会对窦昭更忠心了。

两人一商量,让那些护卫自荐。

有愿意去的,也有不愿意去的,段公义和陈晓风就来了个现场挑选,比资历、比忠诚、比身手,最后确定了一个人选报给了窦昭。

窦昭就把那人的名字、三代身家都写给了武夷,让武夷送给了宋墨。

宋墨当天就赶着让人送到了句容县。

这些事苗安平并不知道。

他站在那里,满脸羡慕地望着宋墨的绯红色官袍,直到宋墨不见了身影,他这才随着小厮去了绿竹馆。

宋翰和苗安素搬家的日子已经定了,苗安素正在收拾东西,家里的陈设不免有些凌乱和潦草,苗安平看了大吃一惊,道:“这是怎么了?”

苗安素刚起来。

宋翰昨天晚上歇在她的另一个陪嫁丫鬟月红的屋里。

她正由季红服侍着梳妆。听说苗安平来了,她不由得抚额,抱怨道:“他怎么这么好的精神?这一大早的,他就怕不别人说闲话?”

这些日子又是分家,又是丫鬟们配人,还弄出了栖霞的事,宋翰十分的暴躁,没事都能挑出刺来,她哪有机会和他提句容县捕快的事?偏偏她这个哥哥一点也不省心,咄咄逼人地非要问出个结果不可。

季红不敢吭声,倒是来禀报的小丫鬟无知者无畏,笑道:“舅爷遇到了世子爷,世子爷正准备上朝,还特意停下来和舅爷说了两句话才走。”

苗安素一愣,忙问道:“世子爷和舅爷都说了些什么?”

小丫鬟笑道:“就是问舅爷用过早饭了没有,还有天气越来越冷,屋里不点火龙写字手都伸不开了之类的话。”

苗安素松了口气,去了厅堂。

苗安平站在多宝格架子前打量着上面的一对霁红梅瓶,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见是苗安素,他皱着眉头迎了上前,不悦道:“英国公要把你们分出去单过,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派个人回娘家去说一声?英国公府的家产没有二十万两银子少说也有十万两银子,你就不怕被他们给坑了?他们分给你们多少家产?妹夫可签字画押了?谁做的公证人?他们凭什么把你们给分出去?”倒像是他分家似的。

苗安素疲惫地道:“我就算是告诉了你们,你们能帮我些什么?找一帮子人来吵闹?英国公府有惯例——世子继承家产,次子分出去单过。”她实在是怕这个哥哥闹起来得罪了好面子的公公,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道,“婆婆的陪嫁分给了二爷五分之三,另五分之二分给了世子爷,世子爷后来又出高价把那五分之三的产业换了回去,婆婆这边的财产已算清了。至于英国公府的产业,都是公中的,最多能把公公名下的产业分一半给二爷。但公公现在正值壮年,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就分财产……”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苗安平已跳了起来:“你傻了吧?这个时候你不把该得的东西拿到手,难道还指望着以后公公断气的时候留一半产业给你们不成?你也知道你公公正值壮年,他要是续弦又生下幼子怎么办?还有,谁跟你说英国公府有惯例的?这惯例是你见过还是我见过啊?还不是他们嘴一张!他们要是不把财产的事分清楚了,你就不能答应分这个家……”

苗安素苦笑。

如果宋翰是英国公府的嫡次子……不,甚至是庶子,她都可以照着别府庶子离府的规矩争取一番。偏偏宋翰身份暧昧,他根本就不敢去争,说什么都不敢有二话,你让她一个做媳妇的怎么去争啊?

她没好气地道:“分家是国公爷同意了的,二爷也答应,你让我去跟我公公争不成?你是不知道我公公的脾气,你越是向他要,他越不给;你越是乖乖地听话,他反而会怜惜你。正因为如此,二爷才什么也没有说,分家的事全听了我公公的,我公公不就花了一万多两银子在四条胡同给我们买了个宅子吗?而且我公公还分了个每年有两千两银子出息的田庄给我们,说以后每年再贴补我们四千两银子过日子。你就不要在这里乱掺和了!”

“呸!”苗安平恨铁不成钢地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他是哪张纸上写了每年都会贴补你们四千两银子过日子?这是今年有明年还不知道有没有的事,你在娘家的时候那么精明,怎么出了嫁反倒糊涂起来了?再说了,哪有分家不请了娘家人来做见证的?是不是我妹夫把你哄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他正说着,就看见苗安素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还朝着他使了个眼色。

苗安平心中一动,若有所觉地转身,看见宋翰沉着张脸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苗安平在心里嘀咕着。

他敢在苗安素面前放肆,却不敢得罪有所求的宋翰。

苗安平忙换了个笑脸迎了上去,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妹夫”,道:“您用过早膳了没有?我们家门口有一家买蟹黄包的,味道极好,我特意带了一笼过来,妹夫尝尝味道如何?”

季红机敏地端了包子进来。

刚才苗安平说的话宋翰都听见了。

他不由在心里冷笑。

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你以为人人都出身市井,稍不如意就捋了衣袖打场架,完了见面依旧能笑呵呵地喊声“哥哥”。

自己若不答应分家,等待自己的就是个“死”字!

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其他的?

分出去了也好。

自立门庭了,也就有借口谋个差事了。

不用在宋墨眼皮子底下过日子,可比什么都强。谁知道宋墨什么时候发起疯来会怎么整治自己?

反正父亲不开口,宋墨也不能指责自己以庶充嫡,自己仗着英国公府二爷的名头在外面还怕没有人巴结?

宋翰看见苗安平脸上那谄媚的笑容,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站起身来,道:“马上要搬家了,陆家舅老爷那里、几位叔伯那里我都得去一趟,早膳我就在外面用了,你们兄妹正好说说话。”然后在苗安平一连串“妹夫,妹夫”的叫喊声中拂袖而去。

苗安平觉得被扫了面子,寒着脸质问苗安素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苗安素横了他一眼,道:“谁让你非议人家的家事了?”

“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苗安平心虚地嘟囔了几句,见捕快的事又没了着落,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带来的几个蟹黄包全部塞进了嘴里,这才回了大兴。

苗父忙问他:“你妹夫怎么说呢?”

“别提了。”苗安平把在英国公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父亲,还道,“您说,我妹妹是不是脑袋被驴踢了啊?”

苗父却被那一万多两银子的宅子和每年四千两银子的补贴给镇住了。

他喝斥儿子:“你管那么多事干什么?你妹妹上有公公下有夫婿,她不听公公和夫婿的,难道还听你的不成?”他说着,眼珠子直转,又道,“不知道那四千两银子是一次性给清?还是分期分批地给?要是一次性给清,不说别的,就是拿出一半来放印子钱,一年最少也能挣个千儿八百两的——我们家一年只要二三百两银子开销就够了。”

苗安平立刻明白父亲的用意。

他凑到了父亲的面前,低声道:“这件事可别让大伯他们知道了。我看最好说是英国公府有这样的惯例。”

苗父不住地点头。

苗安平就有些按捺不住,道:“爹爹,要不我去探探行情?这放印子钱,也不是谁都能干的!”

“当然。”苗父催他,“你快去问清楚了我们爷俩儿好拿个章程出来。”

“嗯!”苗安平高高兴兴地出了门,晚上喝得烂醉才回来。

苗父当然是什么也问不出来。

次日苗安平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可一起床就被他的狐朋狗友告知:句容县的两个新增的捕快名单已经下来了。

一个是句容县主薄的侄儿。

一个是英国公府的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