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姊妹

辽王

皇后

汪渊

汪格

皇上

太子

崔俊义

匡卓然

蒋捷

戴建

窦昭把这几个名字都写了在宣纸上,然后陷入了沉思。

可几天过去了,她还是没有琢磨透这几个人之间的关联,倒是宋墨那边先有了消息过来。

汪格和崔俊义是同时进宫的,两人都能说会道,很会讨顶头太监的喜欢,但汪格比崔俊义更灵活些,常会弄些银子孝敬顶头的太监,所以给太子选内侍的时候,他们的顶头太监推荐的是汪格,但因为汪格当时只认得几个简单的字,太子不满意,被退了回去。崔俊义知道汪格使了银子才得到的这次机会,后悔得直跳脚,知道汪格被了回来,他借了些银子,去了顶头太监那里。没多久,崔俊义被推荐去了东宫。后来崔俊义就因能识文断字被太子赏识,很快在太子的书房伺候笔墨,渐渐地,崔俊义成了太子的心腹,正四品的内侍。而汪格却还在七品的衔上奋斗,如果他不是抓住机会成了汪渊的干儿子,恐怕此时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洗马桶呢!

两人的梁子,也就这么结了下来。

素心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就为这个?两人你来我往地斗了快二十年?”

“这还不严重?”窦昭笑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内侍之间的等级更森严,一个不小心,甚至可以要了性命。不说别的,那崔俊义如今可是能跟汪渊说得上话的人,而汪格见了汪渊却得口称‘爹爹’下跪磕头,单凭这个,汪格想起来肯定就得坐不安席,食不甘味!”

“不过,这与匡家的事有什么关系呢?”素心困惑道。

窦昭不禁喃喃地道:“如果我知道,还苦恼什么啊?”

素心迟疑道:“要不,您去和陈先生商量商量?”

窦昭闻言精神一振,可转念她又黯然了下来。

事关重大,陈曲水已是快知天命的人了,若是在宫变之前形势还不明朗,她还准备把陈曲水和段公义等人都托付给窦启俊,她可不想把陈曲水拖进来担惊受怕。

“我先自己想想。”窦昭敷衍素心。

甘露走了进来,禀道:“夫人,那个锦衣卫镇抚司的陈大人又来了,说是要见夫人!”

这些小丫头们都对陈嘉颇有些怨念。

陈嘉前几次来,说了几句话,就得了世子爷的一幢宅子,这次上门,不知道又会骗些什么去?!

窦昭倒觉得这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半是为了之前提到的两个婢女之事。

若他真能解决此事,可谓是雪中送炭了。

窦昭有些佩服起陈嘉来。

她吩咐甘露把陈嘉请到小花厅里喝茶,换了件衣裳,带着素心去了小花厅。

陈嘉依旧是那样恭敬地站在小花厅的中央,听到动静,飞快地睃了一眼,然后垂下了眼睑,给窦昭行了礼。

窦昭温声请他坐下。

陈嘉也没有客气,离着窦昭远远地坐在了靠近门边的太师椅上。

待丫鬟上了茶,他方开言道:“上次跟夫人提起的那对姐妹,如今已经进了京,若是夫人想看看,我这就把人叫过来。”

只怕早就在门外候着了吧!

正好素心在这里,让她帮着掌掌眼。

窦昭笑道:“有劳陈大人费心了,把人带给素心瞧瞧吧。”

陈嘉闻言起身。

素心跟着他去了外院。

半炷香后,她来给窦昭回话:“两个小姑娘姓李,武夷人,姐姐叫金桂,刚刚及笄;妹妹叫银桂,今年十三。长得只能算是端正,但身手却很好,比我们两姐妹强多了,人看着也很老实,若是仔细地调教,在夫人身边服侍个茶水什么的,倒也合适……”她说到这里,神色间露出几分犹豫,道,“锦衣卫专窥百官,犯到他们手上的,都不是什么小事。我就怕陈嘉为了给您找两个合适的婢女,或是把人家的父母给牵扯进去了,或是打着世子爷的名头把人给要了来。我就单独问了问两个小姑娘的来历。

据两个小姑娘说,她们家祖上是南少林的俗家弟子,靠耕种为生,家里也有三百多亩良田。家里的人都习武,叔伯兄弟成年后,都要在外历练一番,却从不在乡亲面前显露身手。但她们的祖父年轻的时候曾在福州最大的镖局里做过总镖师,在南边颇有些名气,也因此收了几个弟子。

其中有一个弟子后来落草为寇了。

去年夏天,那个弟子突然悄悄跑到她们家找到她们的父亲,说寨子被官府给剿了,他拼死才逃了出来,如今正被官府通缉,求她们的父亲给几两银子好跑路。她们的父亲怕给家里人惹上麻烦,就给了那人十两银子,谁知道那人还没有走出他们家的大门,就被官衙给缉拿了。她们家因此受了牵连,被当成同党,全都下了大狱,田产也被充了公。

是陈大人把她们姐妹俩从大狱里提了出来的。

陈大人还对她们姐妹说了,若是她们姐妹俩能得了夫人的青睐,全家就都没事;若是不能讨夫人欢心,那就只能把她们姐妹俩都再送回大狱去,她们的家人也都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了。

我问过两姐妹话后,那两姐妹把我当成了夫人,抱着我的腿就喊‘救命’,说让干什么都行,只求能救她们的祖父祖母、爹娘叔伯和兄弟姊妹一命。”

说到这里,素心不由有些恼火,皱了皱眉头,道:“您说这是个什么事?他这哪里是给夫人找婢女,这简直是在给夫人惹麻烦!您说,她们家出了这样的事,如若那两个小姑娘说的是实情,我们要是不把人留下来,岂不是害了她们全家?”

窦昭倒没想那么深,笑道:“若真是如此,肯定是要留下的,就算两个小姑娘不合适在我屋里当差,这府里总能找到安置她们的地方。可这事却要和先世子爷商量商量,要查证一下两个小姑娘说的是不是实情?如果真的把人给救出来,合不合规矩?我只是怕给世子爷惹麻烦。”说到这里,她不由得苦笑。

这个陈嘉,倒是好手段,简单的几句话,就能唬得两个小姑娘为了父母兄弟的性命,再也不敢生出二心来。

素心道:“那我就让陈嘉先把人给带回去吧?就说因是近身服侍,这件事还得世子爷点头。”

窦昭颔首,等宋墨回来,和宋墨说了这件事。

宋墨颇为意外,沉吟道:“我嫌那些武林人士之间的牵扯多,怕到时候给你惹了麻烦,准备在镖局里给你找两个信得过之人……若那两个丫头所说的属实,倒也可以用用。别的暂且不说,至少不会生别样的心思来。”

窦昭道:“我们要不要再去查查?”

“这件事我会跟杜唯说一声的,你就别操心了。”宋墨神色有些懒洋洋的。

窦昭以为他累了,笑着应“好”,帮他拿了件家常穿的衣裳,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他洗洗漱。

宋墨从耳房出来,在炕几上找了本书,上了床,靠在床头看书。

窦昭也不打扰他,坐在一旁做针线。

屋子里静悄悄的,显得很安宁。

窦昭暗暗奇怪。

往日这个时候,宋墨都会和她聊上几句,今天却一直沉默不语。

她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宋墨的眼睛盯在书上,半晌也没有翻一页,很显然在思考着什么,心思全不在书上。

每个人都有需要独处的时候。

窦昭做着自己的针线,偶尔抬头望一眼宋墨。

窗外响起了更鼓声。

宋墨仿佛被惊醒似的回过神来。

他放下书,这才发现窦昭一直在做针线,他微愠,道:“怎么晚上又做起针线来了?太伤眼睛。你有什么东西,交给针线房做就是了。我养了她们,是要她们伺候人,可不是白养着她们捉蚊子的。要是这些人你用着不合手,你直管换人就是。”

窦昭感觉宋墨的情绪有些浮躁。

她不由握了宋墨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想不想跟我说说话?”

窦昭的目光真诚,表情认真,宋墨能感受到她发自心底的担忧和关切。

他想了想,低声道:“我今天派人去查了汪格名下的产业,发现他除了在裟衣寺胡同有幢二进的小宅子之外,别无恒产。而他这几年索要的钱财,足以在玉鸣坊买下一幢五进三路的大宅院都绰绰有余。你说,他的钱都去了哪里呢?”

窦昭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辽王!

他的钱,肯定去了辽王那里!

正是因为他是为辽王敛财,所以他才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拒绝宋墨。

宋墨的五舅舅蒋柏荪还在辽东辽王的治下流放。

所以他算准了宋墨不敢得罪辽王。

而且他若是帮辽王揽钱,皇后娘娘自然要帮衬他。

是不是因为他是个干脏活的人,所以辽王登基之后,不仅没有用他,还把他顺手给清理了?

不过,他凭什么成了辽王的走狗的呢?

辽王逆谋,他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窦昭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她想抓住,却又飞逝无踪。

她只好提宋墨:“砚堂,你说,汪格会不会只是个傀儡?”

宋墨脸色微变,沉默了良久,低声道:“我也这么想。可他到底是谁的傀儡呢?又有谁缺银子缺成这样?竟然要与民夺利!”

能让汪格拒绝宋墨的,有几个人呢?

或者,他心里也有怀疑,只是不敢深想。

窦昭望着宋墨微微有些发白的面孔,猜测着。

“那就慢慢查好了。”她轻轻地摩挲着宋墨的手,柔声道,“既然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不过是发现的早晚而已。但你要小心,千万别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宋墨没有作声,目光却显得极其幽远。

窦昭道:“我们睡吧!明天早上醒来,说不定就能有新发现了。”

宋墨亲了亲窦昭的面孔,吹了灯。

黑暗中,他隐约地翻几个身。

窦昭把他抱在了怀里,安慰似的轻轻抚着他的背。

宋墨喃喃地喊着“寿姑”。

窦昭的动作越发地轻柔。

没多久,宋墨的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