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神色坦然,所言皆是发自肺腑,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李常年怔了一会儿,有点无法消化这个消息,伏在床沿咳嗽起来。
李心玉放了药碗给他顺气,观察他眉间的沟壑,小声问道:“您生气了吗?”
“生气有用吗?”李常年伸手端过药碗,一饮而尽,用苦涩的药味压住候间的腥甜,良久方舒了一口气,“你还小,朕是怕你吃亏。”
“不小啦,母亲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也与父皇你定亲了。”李心玉用帕子抹去父皇嘴角残留的药渍,起身给他捏肩,“我知道,许多人都对裴漠有着猜疑和顾忌,觉得他接近我定是别有所图,甚至话说得难听的,说他是我的裙下之臣,男宠之流……”
“这正是朕所担心的。你们还未在一起,已是流言四起,若是将来他扛不住压力而抽身退离,留给你的又有什么呢?”
“父皇,您与裴漠的父亲和爷爷都熟悉,当知道他们裴家家风如此,讲究身心如一,从一而终。我相信他。”李心玉笑了声,弯弯的眼睛中是无法掩饰的甜蜜和深情,“我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可若没有您的祝福,我不会幸福的。”
“当年你出生后,婉儿也曾与朕说,以后不靠你联姻,不靠你和亲,可许你自由选择夫婿……可真到了这一日,朕又放心不下了。”李常年叹了一声,按住李心玉给他捏肩的手,“若是朕再年轻几岁,或是再健康些,你要嫁给谁朕都愿意。如今朕残朽之年,怕百年之后你会被人欺负,故而婚姻之事,望你再三思虑再做决定。”
“父皇,您呀就相信他一次,也要相信女儿的眼光。上次您命令他离开我之时,还有韦贼伏法之时,你可曾见裴漠的眼中有一丝一毫的惧意?”
“正是因为他不曾害怕,朕才更担心你。”
李常年清隽的颧骨突出,眉间尽是沧桑的痕迹,缓缓道,“害怕,则说明他有弱点,有弱点就能牵制住。可裴漠太强势了,你压不住他的。”
“我不想压他,我想让他站在和我比肩的高度。”
“你呀,不懂。一个人若从泥泞中爬出,欲望也会随之膨胀。”
见李心玉满心满眼都是裴漠,李常年摇了摇头,无奈道,“如今李家人丁单薄,朕若归天,你身边就只剩下瑨儿一个亲人了,可瑨儿又是个不成器的孩子。本来武安侯之子郭萧与你是天造地设的良配,可郭萧看中的偏生是琅琊王的胞妹,毓秀郡主。”
说到此事,李心玉也是不懂了。李毓秀那样冰清玉洁、眼高于顶的女子,怎么会看上郭萧那个脓包?
她心下疑惑,顺口问道:“他们的亲事定下来了?”
“武安侯请旨赐婚,琅琊王也有意结亲,朕有什么办法反对?何况武安侯前不久护驾有功,风头正盛,朕更是无法拒绝。”
李常年流露出惋惜之意,“可惜了。”
“有何可惜的?您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可不管如何,我已经和裴漠有了夫妻之实,便只会嫁给他。”李心玉将下巴搁在父亲瘦削的肩上,微微一笑,“您若实在放心不下我,就该好好喝药,养好身子长命百岁,天下自是无人敢欺负我。”
李心玉一向嘴甜,李常年也不好再硬声反对,只认命般道:“你们兄妹俩也不知是怎的了,一个个都跟裴家人对上了眼。”
“裴家人长得好看,也聪明能干,谁不喜欢呢?”
“听说裴家祖母是塞外有名的异域美人,与裴家祖父一见倾心,后将其带回中原长安,二人结为夫妻。那异族美人也为裴家育有二子一女,长子裴胡安,次子裴胡宁,幺女裴嫣……”
原来裴家人是混血,怪不得裴三娘子高鼻深目雪肤,看着不大像中原人。到了裴漠这一代,异域血统已稀释得不甚明显了,唯有眉眼保持了塞外人的精致深邃。
李常年说着又有些伤感,“若我当年不曾做下错事,你与那小子,也不会有这么多波折。”
“都过去了,那事不能全怪您。”
“不,这桩旧事带起的恨意,只有朕死后才能消弭了。”
李常年语气带着几分哀戚,“裴漠重情义,倒还好说。可裴三娘子心怀旧恨,朕都看在眼里。手心手背都是肉,瑨儿难受,朕这个做父亲的又怎会不心疼?想让他与裴三娘子分开,娶个贴心的贤妻,却不知该如何与他说起。”
“父皇啊,您就是爱想得太多。如果裴三娘子对皇兄无意,皇兄单方面折腾一年半载,也就会死心了;可若他们两人两情相悦,您又何必阻拦?”
李心玉宽慰道,“皇兄选的路已经如此艰难了,如果连父皇都要打压他,他岂不是活要活得更辛苦?”
正说着,殿外候着的内侍通传道:“陛下,太子殿下前来问安了。”
李心玉笑道:“您瞧,说曹操呢,曹操就到了。”
李瑨今日有些古怪,大热天的,竟然还在脖子上围了条杏色的绸巾,好在李常年精神不济,没注意到他脖子上反常的绸巾,只拉着李瑨问了几个治水的问题。
父子俩聊了半柱香的时间,李常年乏了,李心玉便与哥哥先行告退。
出了兴宁宫的大门,李心玉迫不及待拉住李瑨,问道:“皇兄,你脖子怎么了?”
李瑨一愣,随即目光躲闪道:“没什么。”
李心玉笑道:“你瞒得过父皇瞒不过我,欲盖弥彰。”说罢,她伸手去扯李瑨脖子上的绸巾。
绸巾一拉下来,可就不得了了。
李心玉一僵,望着李瑨脖子上那道两寸多长的血痕道:“谁弄的?”
李瑨不语,只是将李心玉的手掀开,转过身不讲话。
李心玉又问:“你遇刺了?”
“没有。”李瑨一向不会撒谎,支吾道,“是我不小心擦破了皮,你别问了。”
“不小心擦破点皮?这伤痕若是再深上半寸,你就没命了!”
“嘘,嘘!我就是不想将事情闹大,才用绸巾遮住的,你小声点!”
能让李瑨如此放下身段来保护的人并不多,李心玉心思一转便明白了,吸一口气平静问道:“是裴三娘子?”
李瑨点点头,伸手将绸巾捂得更严实了,“她不是有意的。”
三娘子向来不是冲动之人,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惹怒了她。李心玉心中沉重,试探问道:“你是不是对她做什么了?”
一看李瑨骤变的神情,李心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不是存心欺负她,昨夜路过疏风楼,见她一个人在楼中喝酒,我一心疼,便忍不住进去看了看她。”
李瑨的神色十分复杂,说不出是甜蜜更多还是落寞更多,蹙眉道:“她喝得酩酊大醉,眼泪淌了一脸,拉着我的手让我别走。我实在心疼,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便……”
“便?”
“……便抱了她。”
李心玉倒吸一口气,“你说的这个‘抱’,是字面的意思还是?”
李瑨难得有些局促,说:“不是,就‘那个’了……心儿,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没有强迫她。”
李心玉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神情复杂,伸手想要触摸兄长的伤口,又僵在半空中。
“皇兄,我真不该求你带我去欲界仙都。”如果当初没去欲界仙都,太子哥哥说不定就不会遇见裴三娘子,早已娶妻生子……
“不怪你啊,傻妹妹。那时即便没有你,我也会慕名去欲界仙都见她,迟早会遇上的。”
顿了顿,李瑨诚恳道,“心儿,你比哥哥聪明,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求父皇恩准我娶她吗?我是真心喜欢嫣儿,我想和她在一起。”
“这不仅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更是她愿不愿意的问题。”李心玉道,“皇兄,我问你,昨夜她拉着你的手的时候,叫的是谁的名字?”
只此一言,李瑨瞬间白了脸。
李心玉摇了摇头,握拳砸了李瑨的胸口一下,没用力,却足以表达她此时的忧愤。
“皇兄,你这是糊涂呀!”
“我不在乎。”李瑨红了眼,“只要她能亲近我一点,她心里藏的是谁的名字,我一点也……不在乎。”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李瑨红着眼,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是李心玉前世不曾见过的一幕。
前世记忆中,李瑨有着一桩平淡的婚姻,谈不上恩爱,更多的是各取所需的责任。没想到重活一世,命运轨道偏离,兄长遇见了一个他最不该爱上的女人,如同飞蛾扑火,明知会被灼伤,却只能义无反顾……
李心玉叹了一口气,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前世她与裴漠之间亦是隔着深仇大恨,越想抓住,越是不择手段,就越容易失去彼此。感情之事,本就是急不得的。
“三娘子虽然废了筋骨,但十几年的武学底子不会白费,至少在你最无防备的时候,这一刀,本来可以直接要了你的性命,但她没有。”
李瑨眼睛一亮,“心儿,你是说?”
“三娘子没下狠手杀你,也许是对你有那么一分情义,也许是顾忌你太子的身份,杀你会给自己和裴漠带来麻烦。”
听到这句话,李瑨的眼睛又黯了下来。
李心玉冷静地替他分析,意味深长地劝解道,“皇兄,听我一句劝,你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尽可能地对她好,但一定要尊重她的意见,绝对不可以操之过急,更不可以逼迫她。而且,你要做好打算。”
“什么打算?”
“最坏的打算。”
“我知道了。”李瑨烦闷地抹了把脸,下台阶时见到了大门外等候的裴漠,眼中生出几分艳羡来,问道,“同样是裴家人,怎么我遇上的就这么难讨好呢?说起来,你是怎么看上裴漠?”
怎么看上他的?
李心玉乐了,想也不想道:“自然是,他生的好看呀!”
李瑨有些不甘心地摸了摸自己细嫩的脸,又抬起手臂,指了指上面并不存在的臂肌道:“我也好看,嫣儿怎么就不喜欢我?”
“你呀!回头我让太医院配一瓶祛疤生肌的药膏给你,放心,我不会透露你受伤的事。”说罢,李心玉摆摆手,挽着绫罗一路小跑着下了石阶,朝门外的裴漠跑去。
裴漠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李心玉笑着给他擦了擦汗水,道:“怎么不去凉亭中坐一会儿,在这傻站着,多热啊。”
裴漠也笑了,眉眼逐渐褪去少年的青涩,变得深沉而英俊。
“看见你才会发热。”裴漠凑到李心玉耳边,小声道。
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荤话,李心玉心痒痒,在他腰上摸了一把,说:“回去给你降火。”
裴漠眸色一深。
李心玉又贼兮兮地补上一句:“想什么呢?本宫说的是——喝冰镇凉茶。”
调戏完,她一溜烟儿跑了。
裴漠无奈,大步追上去,悄悄牵住她的手,与她并排行走,问道:“不坐辇车么?”
“不坐。今日没有太阳,天气凉爽,我想和你散会儿步。”
“方才,你与太子在聊什么?”
“说起这个,有件棘手的事情。”李心玉露出苦恼的神情,“裴漠,你知不知道皇兄喜欢你姑姑?”
“看得出来,怎么了?”
“三娘子近来还好么?”
“挺好,我前天才去见过她。”
李心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这件事,只委婉道,“你对她和皇兄之间的事是如何看待的,觉得他们之间有可能吗?”
“三娘子有心结,一时半会儿解不开,所以我并不看好你皇兄。”裴漠看了李心玉一眼,坦诚道:“不过,若是三娘子愿意接受,我也不会反对。毕竟三娘子是长辈,她的事,由她自己决定。”
“也是。”李心玉点点头。
她拉着裴漠的手晃啊晃,倒退着行走,忽然笑吟吟地道,“裴漠,你喜欢我吗?”
裴漠嘴角一勾,“这个答案,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可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她的笑映着黛色的宫殿屋檐,映着多云阴翳的天空,恍如骄阳般灿烂。
李心玉又问了一遍,声音稍稍提高了些许:“说呀,你喜欢我么?”
“不喜欢。”
见到李心玉骤然垮下来的脸,裴漠忍笑忍得辛苦,温声道:“是爱你,殿下。”
李心玉这才眉开眼笑,凑上去在他嘴角一吻,说:“回答得好,本宫赏你的。”
“不够。”裴漠意犹未尽,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下一刻,手已经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压在树影隐蔽的墙上。
微风徐来,撩起二人的衣袂翻飞,青丝交缠,迷离了双眸。在时有时无的蝉鸣声中,裴漠垂首,与她交换了一个带着夏日气息的吻。
吻毕,李心玉张着湿润的唇,光线透过叶缝洒入,在她眼中投下斑驳的剪影。
“我也爱你,裴漠。”她一把拉下裴漠的脖颈,在他惊诧的目光中扬起脑袋,张嘴叼住了他的下唇。
裴漠的声音已经开始变了,低哑道:“回清欢殿,好不好?”
李心玉笑了声,刚要回答‘好’,便听见拐角处传来了脚步声。
顾及外人在场,李心玉想也不想,下意识就将裴漠推开了些许,从他怀中扭了出来。
来人一身藕荷色的礼衣,妆容精致,行动间步履生风,眼神沉静而英气,正是琅琊王的胞妹,毓秀郡主。
今日她只带了两个侍婢随行,而那个叫星罗的小变态并未在她身边。这就奇怪了,这个时候她不应该待在滁州么,怎么会突然来宫中?
莫非,她在长安等着与郭萧成亲?
李心玉心中飞速计较,却没有留意到裴漠因被打断好事而阴沉下来的脸色。
“毓秀郡主。”李心玉舔了舔湿润的唇,笑着打了个招呼。
“襄阳公主。”李毓秀行了个礼。
“没想到在这遇见你,进宫有事吗?”
“陛下赐婚,身为臣女,自当进宫谢恩。”
说着,李毓秀的视线在李心玉和裴漠身上扫过,又平静地调开,说,“公主气色不错。”
“是呢,比你气色好点。”
李心玉向来不太喜欢琅琊王,但李毓秀生得好看,光是看着就养眼,李心玉对她讨厌不起来。回想起郭萧的人品,李毓秀真要嫁给了他,当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暴殄天物。
想了想,李心玉对李毓秀道:“听说郡主和郭萧定亲了,本宫倒有两句话想同你单独聊聊。”
皇上本来是想招郭萧做女婿的,结果半路被李毓秀截了胡,此事长安人尽皆知。襄阳公主要同毓秀郡主聊聊?怎么看都像是要开撕的节奏。
李毓秀的两个侍婢对视一眼,皆是心生忐忑。
李毓秀本人倒是坦荡,吩咐侍婢道:“去一边候着。”
待侍婢走后,李毓秀的视线落在裴漠身上,若有所思。
李心玉明白她的意思,便道:“裴漠是我的人,不必回避。”
“公主想说什么?直言便是。”
“好。郡主是个爽快人,本宫也就不同你绕弯子了,就两句话,我说完便走。”
云层散开,阳光倾斜,照得李心玉眯了眯眼。她想了想,方道:“本宫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是非,但我见你生的好看,不愿你受到蒙蔽。郭萧这个人,我是略知一二的,虽然仪表堂堂,但品行如何,郡主恐怕得多打听打听才行,莫要一味贪图权势,抱憾终生。”
李心玉这番话没有任何恶意,李毓秀闻言微微诧异,只是一瞬,又回归了平静。
她说:“我知道。”
“你知道?”这下轮到李心玉诧异了,“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愿意嫁给他?”
“并不是每个女子都想公主您一样幸运,可以毫无顾忌地嫁给自己喜爱的男人。”李毓秀抿了抿唇,说,“对于我而言,嫁给谁都一样。”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你。”
“等等,李毓秀。”李心玉叫住她,疑惑道,“郭萧身边红粉不断,你真的不在意?”
“在意有什么用。”李毓秀停住了脚步,用极其平静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成婚之后他若负我,杀了便是。”
听李毓秀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出这般霸气之词,李心玉倒是愣了,半晌才嗤地一笑,“是本宫多虑了。你这样的女子,郭萧欺负不了你。”
李毓秀的眼中依旧毫无波澜,低头行礼,便径自离开了。
只是不知为何,她清瘦的背影看似潇洒,却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我以为你不喜欢琅琊王府的人。”身后,裴漠的声音幽怨传来。
“是不太喜欢,但李毓秀生得貌美呀!”
说罢,她一回头,发现裴漠绷着脸,神色复杂。
“你怎么了,不开心?”李心玉摸了摸他精致英俊的脸庞,笑道,“吃醋啦?放心,李毓秀虽然好看,但我对女人没兴趣的。”
“不是这个。”裴漠按住她的手,闷声道,“你不愿和我在外人面前亲近,李毓秀一来,你便将我推开了。”
那本是下意识的一个动作,李心玉当时并未想太多。
想了想,李心玉笑道:“我没有冷落你的意思。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做亲昵之事,总归是不好的,我自个儿倒不怕,唯独担心你在朝中根基未稳,有人借此弹劾你,不是给你平添烦恼么?”
裴漠这才笑了声,握住李心玉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小声玩笑道:“我还以为,殿下不要我了。”
“胡说。”李心玉白了他一眼。
裴漠一手牵着李心玉,一手握着长剑,明朗一笑:“看来我得多多努力,早日强大起来。”
“哦?”李心玉挑眉,“强大到什么地步?”
裴漠不假思索道:“强大到可以肆意同你恩爱,却无人敢非议的地步。”
“大丈夫当志在江山社稷,头一次听说是为了能四处恩爱而变强大的。”李心玉心中温暖甜蜜,嘴上却嫌弃道,“说真的,你以前跟着李砚白造反的时候,至少还有实权在手,如今跟了我,成了一个虚名国公,心中可会不平衡?”
“不会。”裴漠望着她,认真道,“我虽没了实权,但得到了你,此生足矣。”
李心玉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朝裴漠勾了勾手指,“你俯身过来。”
裴漠弯腰,然后李心玉仰首在他嘴上吧唧一口,砸吧道:“以前怎的没发现,原来你嘴这么甜?”
“因为以前,你并未没给我机会。”裴漠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李心玉拉着他的手,说:“东湖的荷花开了,过几日天气好了我们出宫走走,去摘莲蓬吃。”
裴漠点头:“好。”
可第二日,兴宁宫突然传来皇帝病情加重昏迷的噩耗,李心玉终日在病榻前忙着端汤侍药,终是错过了与裴漠出宫游玩的约定。
七月初,萧国公府修缮完备,裴漠搬出了宫。
李心玉竟连送他出宫的时间也没有,等到夜深人静回到清欢殿,屋内已是空荡荡的,没有了他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