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望舒每天下午都有午睡的习惯。
今日午睡时间相比往日早了些，只因二伯说夜深后要派人去东宫请太子。
为了不引人耳目，太子很有可能子时左右才来。
时间太晚，她怕自己撑不住，故而才早早睡下，养足精神，以备晚上接见太子。
令她没想到的是计划有变，太子带着赫连瑾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的来了将军府。
顾望舒并未睡着，秋池和赫连瑾的话，她全都听见了。
在顾望舒清冷的目光注视下，赫连瑾忙收回戳她脸的手。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顾望舒起身，斜靠在床榻上，眼神一刻都没有从赫连瑾身上离开过。
对于这个孩子，她的感情是特别的。
前世，他被人算计溺死荷花池，而她也因他而死。
今生，他依旧被人算计却被她所救，她也因他活过来，保住了性命。
他们两个本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却又像是生死与共的共同体。
他活她便活。
他死她亦死。
顾望舒抬手，非常自然的摸了摸赫连瑾圆乎乎的小脑袋。
“听说你染了风寒，身体好些了吗？”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不在人前的时候，顾望舒的气质有些死气沉沉。
赫连瑾盯着她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在顾望舒睁开眼睛后，赫连瑾一瞬间被她的气质吸引了。
他还小，形容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就是觉得眼前女子的气质很吸引人，特别吸引人。
他们两个似乎是一类人，他有种找到了同类的感觉，之前的犹豫顿时烟消云散。
“殿下是特意来找臣女的？”顾望舒随口问道。
“嗯。”赫连瑾乖乖回答。
“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顾望舒冲他浅浅一笑：
“能救殿下是臣女的荣幸，殿下无需报答。”救他就相当于救她自己，她从未奢望赫连瑾报答她什么。
“不可以。”
“......”顾望舒被他斩钉截铁的拒绝弄得有些迷惑，见他眸色坚决，立刻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是认真的。
顾望舒笑意加深。
“殿下才五岁，能拿什么来报答我呢？”
赫连瑾小脸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我......我要用娶你为妻的方式报答你。”
“......”
“你亲了我，毁了名节，如果我不娶你，就没人愿意娶你了。”
“......”
“我会负责的。”
“......”
“等我长大就把你娶回家，让你当正宫娘娘。”
“......”
她这算不算被人求婚了？
求婚对象是个五岁小娃娃。
这么特别的求婚方式，想必世间仅此一家，绝无分号。
“你为什么不说话？”赫连瑾眉头皱了起来：“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顾望舒想点头，但面对五岁孩童，她这个活了三辈子的人又怎么忍心打破他的天真烂漫。
他只是个孩子，孩子一时的戏言是不能当真的。
所以，顾望舒摇头道：
“不是。”
赫连瑾立刻换上笑容。
“你同意了？”
“嗯，同意了。”就当哄孩子了，他这么小，根本就不懂成亲意味着什么。
而她，经历过人生的至暗时刻，她的心只能装下家人，至于其他，她从来未想过。
成婚生子？距离她太遥远。
踏上夺嫡这条路，生死难料。
指不定哪一天，她漏算一步就死了。
太子殿下既然到来，她的计划可以正式实施了。
顾望舒掀开被子下床，冲门外的秋池喊道：
“秋池，进来为我梳妆。”
秋池一直在门口候着，听到顾望舒叫她，她立刻推开房门。
“小姐打算穿哪件衣服？”
考虑到一会儿要见太子殿下，穿着不能太随意，最好以正式为主。
“穿那件湘妃色直裾吧。”
秋池答应一声，手脚麻利地把顾望舒要的那件衣服找出来给她穿上。
湘妃色是由红色和白色混合而成的颜色。
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中和了顾望舒清冷的气质，让她看起来不会太冷漠，但也不会过于清新脱俗，颇为雅致内敛。
穿戴整齐，顾望舒坐到梳妆台前，由秋池为她梳妆。
赫连瑾凑过来好奇地问。
“你是要出门吗？”
“不出门。”
“那为何要打扮得如此隆重？”
“一会儿要去见你三哥。”
“哦~”小家伙突然就开始闷闷不乐。
顾望舒的行为让他联想到了自己母后。
母后每次见父皇都会特意梳妆打扮一番，他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母后说是因为她对父皇有感情，所以才会这样。
看来顾望舒是因为喜欢三哥才梳妆打扮的。
明明刚才答应嫁给他，现在又出尔反尔，当着未来相公的面去见别的男人。
就算这个男人是他三哥，他还是会生气。
赫连瑾气鼓鼓的，觉得顾望舒是个欺骗他感情的骗子。
顾望舒完全没注意赫连瑾情绪的变化。
镜中的自己，头发被秋池绾成垂云髻。
她满意的站起身，冲赫连瑾伸手。
“殿下，臣女带您去找太子殿下可好？”
赫连瑾一动不动。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嘴巴撅得老高，像是生气了。
赫连瑾冲顾望舒招手。
“你蹲下。”
“蹲下？”顾望舒不确定地问。
“嗯，蹲下来，你太高，我够不到你。”
秋池：“......”
小殿下不会是要小姐抱着他吧？
顾望舒也是这样认为的，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蹲下来。
赫连瑾的小手在怀里一摸，拿出一支金色步摇。
那步摇上雕刻着凤凰，栩栩如生，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赫连瑾靠近顾望舒，将这支步摇插到了她发髻上。
顾望舒的眼神闪了闪。
在古代，男子送女子发簪，寓意欲与之结发。
待你初长成，我与车来盘你发，你带嫁妆迁我家。
如果不是非常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轻易送发簪这等定情信物的。
可赫连瑾才五岁。
顾望舒不相信他会喜欢自己，也不可能喜欢她。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孩子是真的在以自己认为对的方式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顾望舒看向镜子，手指摸了摸步摇。
触手冰凉，做工细腻。
若是送给真正的意中人，那女子定会非常喜欢。
送她？怕是送错了人。
顾望舒刚要取下，却被赫连瑾抓住了手。
他的手很胖很软，却很有力。
“你要带着它去见我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