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两个字让顾望舒窒息。
上辈子的惨剧历历在目。
这辈子她最怕的就是再次经历亲人死去。
顾望舒脑中浮现孟滢满眼绝望，哭着撞柱自杀的场景，她眼前一阵发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秋池吓了一跳，刚要惊呼，下一秒就被顾望舒捂住了嘴巴。
“不要出声，扶我到门口。”
秋池发现自家小姐捂着她嘴巴的手在发抖。
她立刻明白，小姐是既想知道表小姐病情，又不希望里面的人为她担心。
她眸子中染上心疼，点了点头，扶着顾望舒慢慢走到房门前。
距离近了，里面说话声听得更加清晰。
“姑祖母别担心，我没事。”
这是孟滢的声音，虚弱得如同羽毛一声轻，不仔细听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孟滢越是懂事，顾老夫人越难过。
“蓝月，你去沁馨苑把秋池那个死丫头带过来。”
听这口气，蓝月判断老夫人是要将一腔怒气发在秋池身上了。
她犹豫着：“这......”
“这什么这，表小姐跪了一夜，她竟然一声不吭，就那么冷眼看着，她就是这么当丫鬟的？”
顾老夫人眼睛都气红了。
滢滢是她一手带大的，虽然不是亲孙女，但是对孟滢的感情和对亲孙女是一样的。
她都不敢去想，那一夜滢滢孤零零跪在冬季的雨夜里是什么感受。
她以为滢滢认识到自己的错就会回静雅苑，谁曾想到这个丫头就那么老老实实的跪着，下雨都不曾离开半步。
门外的秋池很委屈。
她不是不想管表小姐，可她只是个丫鬟，她管不了，何况表小姐确实犯了错，还差点害了顾家。
秋池低下头，情绪有些低落。
顾望舒注意到了，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
两人继续听着屋里的动静。
蓝月刚要转身出门，却被孟滢喊住。
“不要去......”
才说了三个字，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面色因咳嗽变得通红，但是唇色却越发的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姑祖母，不怪秋池，都怪我，是我有错在先，明知道温贵妃不是好人，我却还抱着希望相信她。”
“若不是小舒察觉温贵妃诡计，及时阻止了我，顾家怕是......怕是要因我不复存在了。”
说到这里，孟滢哭起来。
“姑祖母，我真的知道错了。”
顾老夫人最见不得孟滢哭，忙用手帕为她拭泪。
“姑祖母知道，滢滢是被温贵妃那个妖妇诓骗的，姑祖母不怪你，整个顾家都不会怪你。”
“小舒会原谅我吗？”
“会，当然会，昨天她才答应姑祖母原谅你。”
顾老夫人轻声安慰孟滢，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身子。
等将孟滢哄睡，顾老夫人冲紫苏使了个眼色。
紫苏会意，跟着顾老夫人来到外间。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说小姐感染风寒，需要好好调养......”
“就只是这样？我要听实话。”顾老夫人的眼神变得凌厉。
面对着老夫人气势上的压迫，紫苏提心吊胆，回忆起大夫所说的话，眼圈泛红。
紫苏“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
“回老夫人，大夫确实是说小姐感染了风寒，只是小姐淋雨的时间太久，伤了身子，以后怕是会落下病根，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因为小姐跪了一整夜，双腿也落下了腿疾，若是调养不好，以后就......走不了路了。”
顾老夫人如遭雷击，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好在被蓝月及时扶助。
“我苦命的滢滢啊。”老夫人悔不当初，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说什么都不会罚孟滢。
顾乘风已经失去了双腿，她再也不能承受孟滢也患上腿疾了。
她强压悲痛，抓着蓝月的手吩咐。
“去把永安城内最好的大夫都请来给滢滢问诊。”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她就是拼着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去皇宫把御医请来。
“是，奴婢这就去。”
蓝月急匆匆拉开房门，却被门外的人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惊讶道：
“小姐？”
顾望舒的眼睛里似乎有泪，但是因她逆光而立，让人看不真切。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与房间里的顾老夫人遥遥相望。
“若是滢滢知道你来看她，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祖母，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里。”
“为什么？”
“......”
“你还是不肯原谅她？”
“......”
两人之间长时间的沉默，顾老夫人叹了口气，却不再多说。
顾望舒冲她行了一礼后便带着秋池回了沁馨苑。
这一天，她都没有再从沁馨苑出来过。
夜里，顾望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一闭眼，脑子里就不由得浮现前世孟滢无力的哭喊，和今生孟滢跪在雨中求她原谅。
这些画面折磨的她头疼欲裂，她缩在棉被里，强迫自己不要去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昏昏沉沉的睡去。
可即便睡下，依旧噩梦缠身，梦里到处都是红色，她就像再次成为了孤魂野鬼，只能看着悲剧发生，却什么都干预不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顾望舒从噩梦中惊醒。
明明是睡了一宿，但她的眼睛却布满血丝，像极了一夜未眠。
心脏在胸腔里突突乱跳，过了很久才平复下来，一身的冷汗也渐渐退去。
顾望舒穿好鞋子，披上狐裘，独自出了沁馨苑，在将军府漫无目的的闲逛。
由于时间太早，府里下人都还在熟睡，偌大的将军府静悄悄的，就像只有她一人一般。
周围每一处都那么熟悉，可却又仿若隔世。
顾家一点都没变，变的那个是她。
即便重生，可她再也变不回当初的那个自己，活泼开朗早就不再属于她。
顾望舒走走停停，最后竟是来到了孟滢的静雅苑。
她在院门处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克制住，跨过院门，一步一步靠近主屋。
屋子里点着灯，剧烈的咳嗽声恨不得把整个肺都咳出来。
\"小姐，您就让奴婢去请大夫吧，昨天老夫人都说了，要把永安城所有的大夫全都请到将军府给小姐问诊。\"
“你昨日请来的不就是永安城最好的大夫吗？如果连最好的大夫都不能治好我的风寒，请再多的大夫也是无用，只会给姑祖母徒增烦恼，我更不希望小舒因为这件事自责，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可...可这并不能全怪小姐。”紫苏都替自家小姐感到委屈。
“小姐被温贵妃算计，又被老夫人责罚，连望舒小姐都对小姐心存芥蒂，怎么可以这样。”
“别说了......”话落，孟滢又开始咳嗽起来，这一咳嗽就停不下来，只是听着，都能感觉到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