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崩坏!木偶还是主人

如果自己是完美的就好了……

当时的自己是这么想的,小小的女孩抱着自己的洋娃娃蜷缩在角落里。恍惚间抬头,一个面容精致的少女朝着自己走来,“我是季思弦。”她毫无感情地笑着说。

“那……我是谁?”女孩懵懂地问。

季思弦再一次于梦中惊醒,这是第几次了?凝望着自己还残留着冷汗的手心,到底是在怕什么呢?为什么又要怕呢?

她不懂。

视线移向窗外,又是夕阳光辉,透过窗户投下一片金黄剪影,剪影缓慢移动,不知今夕何夕。

推开门,忽闻一阵微弱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是陌生而严厉的声音,却在季思弦的心里泛起暖流。如果能找到一个人,带她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不论是谁……不论是谁……不论是谁……

季思弦循着那忽隐忽现的声音,心里愈发急躁。

拨开花草重枝,但见前方贾铭十分恭敬沉默地俯身,看不见他的表情。他的身前,赫然站着一人,因为背对着季思弦的缘故,看不见他的相貌,只能见他身姿挺拔如松,一手单背身后。话语沉而不扬,不怒自威。

季思弦正怀疑此人的身份,便听那方贾铭一声“王爷”。

原来他就是那个和贾铭同流合污的赵王,都是一丘之貉,怎么可能来救她呢?

正伤感之时,忽闻一声破空风声,季思弦抬头,只见那赵王不知何时已抬剑而至。四目相对之时,那赵王也是一怔,一个紧急的收剑旋身,控制不住的剑风推得季思弦脚下一软,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前的男人剑眉星目,季思弦只是对视,便觉得此人眼里有星子万千,璀璨非常却又难辩内里。

“抱歉,刚刚听闻这里有动静,本王只是本能反应。”赵王放下季思弦,十分礼貌地拱手。

季思弦不自觉地将目光落向一旁的贾铭,不知这两人在卖什么把戏。

察觉到季思弦的怀疑,赵王冷声唤来贾铭,“贾铭,你先给季姑娘道歉。”又转而对季思弦说道:“姑娘受惊了,本王没有管好自己的人,竟将你私自绑了来,贾铭——”

贾铭仍是那个招牌式笑容,走近季思弦,却对着赵王拱手道:“王爷,那圣女大人这几日都和楚王有来往。”

“本王知道。”

“王爷,这季思弦是圣女大人唯一的朋友。”

“本王知道。”

“王爷……”

“不用再说了!”赵王一个甩袖,堵住了贾铭接下来的话语,“本王不管九弟如何,但本王要堂堂正正地赢。”

“您想堂堂正正,可楚王不这么想啊!”贾铭身子俯得更低,“您若执意如此,只是失了先机!”这一番话说得可真是兢兢业业……好一派忠仆模样!

季思弦在心里轻哼。

“本王明白你的苦心,但本王不至于到了胁迫他人的地步,”赵王寒面若霜,“他如此做,本王为什么要和他一样!”

“貌似那个楚王也无法胁迫华……圣女大人吧?!”季思弦在一旁好心提醒。

赵王:……

“不管如何,贾铭,你先将季姑娘送回。圣女大人那边的事情只是表面所见,未知真相就不能断定不理世事的圣女大人竟会掺合人界皇族之争,季姑娘更是无辜受累,本王不希望……”赵王脸微抬,树枝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容颜,下方的季思弦只能听见他低沉难辨感情的声音,“不希望有无辜的牺牲。”

疏影横斜,季思弦只觉得有微风拂过,吹散来时一路上的阴霾。这个王爷……也太正直了叭!

虽然季思弦不懂帝王心术,但也知道未雨绸缪,但没想到这个赵王这么耿直!当然他的耿直季思弦很受用,毕竟她就要离开这里啦!

忍住内心的欢欣雀跃,季思弦随着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贾铭,向另一条道上走去。

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带路的贾铭忽然停住,“或许一开始我就错了。”他喃喃。

季思弦在心里祈愿这个贾铭最后的关键时候可不能搞什么幺蛾子,只见眼前的贾铭已转过身面对着她:

“或许你在圣女大人的心里并不重要,不然,你都在这边这么多天了,为什么圣女大人一点要救你的信息都没有。”

季思弦知道他又要挑拨离间了,便冷笑道:“或许华年在计划一个把你们都往死里整的营救方法,所以来迟了。”

“那我们打个赌,”贾铭笑着揣着手,“你在这里再待几天,看看那个华年还来不来。”

“不可能!”季思弦严厉拒绝,“你的赵王都已经下令让我回去了,你想违抗他的意思吗?!”

谁料贾铭不屑一笑,“一介人间小小王爷,也想奈何我?”他的笑另季思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再次呼啸而来。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季思弦的压着声音,让自己变得沉稳。

可来不及看到他的动作,只觉颈后一记重击,昏迷前看到贾铭的上下唇轻动,明明什么音都没有发出,但季思弦还是听到了,他说了两个字:华年。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熟悉的陌生密闭空间,还是熟悉的头痛欲裂。季思弦忍痛扶额,看了看这个仿佛被水泥密闭的空间里,一扇小铁窗将光线打到那个人身上,虚化的光圈将他映衬得仿佛不存在般。他背对着季思弦坐在桌前,躬身不知研究着什么。

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脸上仍是那仿佛很亲近般的招牌笑容,但季思弦的目光都被他手上的物什吸引了去。

那是一个精致的木偶娃娃。

看到季思弦被这只木偶娃娃吸引了注意,贾铭笑着问:“你说,变成人的木偶会杀掉自己的主人吗?”

看到季思弦冷冷的目光,贾铭又笑着打圆场:“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答案肯定是不会。没错,亲手杀掉自己的主人,怕是会遭天谴吧。”他突然不屑一笑,起身将木偶娃娃塞到愣愣的季思弦手里,“所以只好借他人之手了。”

季思弦猛地抬头,死死地盯住贾铭,仿佛他下一秒就要使出什么诡计般。

“一直不懂,圣女大人凭什么无缘无故与你交好。”他停下准备出去的脚步,回头笑道:“你会在这里一直等着她的到来,只是……”他故意顿了顿,“她到底会不会来呢?”

“她到底……会不会来?”季思弦有些木讷,低低地重复着这句话。贾铭的“哈哈”笑声越来越远,季思弦抬头,眼里是未曾见过的灰色,仿佛是被蒙上一曾阴影般,也蒙住了心智。

抚摸着怀里的木偶娃娃,低低念叨着华年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见到她般。不知念叨了多久,忽然发现娃娃的脸竟慢慢于华年的脸重叠,季思弦吓出声来,慌忙将娃娃扔了出去。

意识到自己看错了眼,季思弦又慌忙地下床将娃娃捡起。只是这木质的娃娃到底不经摔,只是刚刚那一下,娃娃的脸上就已经有了裂纹。

季思弦怔怔地望着娃娃破裂的脸,眼里突然滚出泪来,仿佛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抬手颤抖地抚摸娃娃脸上的裂痕,好像这样就能让娃娃完好如初。她哽咽着,一声一声地说着“对不起”,可是这木偶娃娃怎么听得进去呢?正如这裂痕,一旦出现了,就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娃娃到底是娃娃,没有感情的娃娃。

季思弦摇头,仿佛有人在她耳边念叨着。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她抱起娃娃上床,蜷缩在角落里。紧紧闭着双眼,仿佛掩耳盗铃般保护着自己。

可惜徒劳。

眼睛一旦闭上,其余的感官就更加鲜明。那声音竟像是从心底发出的一样,无法摆脱,愈加强烈。

紧紧抱着怀里的娃娃,季思弦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华年……”她无休止地喃喃。

“华年华年华年……”泪如雨下,何时你才能来救我?

“华年华年华年……”不要丢下我。

屋中无日月,季思弦只能凭靠着从那仅有的一扇小铁窗里透过的光来猜测时间。不像以前被关在舒适的房间里有吃食和下人伺候,这里自从上次贾铭来过,就再无一人前来,也无人送水送食。

季思弦的泪早就流干了,她只知道窗里透过的光明暗了好几次,其它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了。现在的她堪堪只有一口气,支撑着这虚弱的身体,只为等到一个人。

“华年……”只是干枯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眼前的木偶娃娃被视线模糊着,脸上的裂痕显得愈发可怖。

“不要背叛我……”依旧没有声音,但季思弦却真真切切得听到了,好似从自己的胸腔中发出的声音。如破旧的鼓风机般发出的声音,嘶嘶啦啦得,似悲鸣,似怒吼。

心脏在仿佛枯树枝般的胸腔里跳动着,一下一下有力却孤独的心跳,是她活着的最后证明。

不想去听那心跳,那仿佛是生命的计时器一般。“滴答滴答”,数着生命最后的点滴。可是这屋里没有任何的声响,以至于那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吱——啦——”许久未开的门发出难听的声响。脚步声回荡在屋内,季思弦却无力抬头去看来者何人。心里生出星星之火,只需一个□□,便可燎原!

“季姑娘——”那熟悉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一桶凉水,瞬间浇熄了心中微弱的火苗。

“原来是你……”没有声音的一句叹息。

“除了我还能有谁呢?”他仿佛听到了季思弦的话,给予了回应。这声回答里,藏着戏谑,嘲笑着某人无知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