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是母亲留给陆文奚的剑。
随着舟沉翡玉江,母亲的遗物,也再不能陪伴在陆文奚的身边。
陆文奚曾经无数次希望用那把剑杀死陆明昭,可到了最后,去还是赤手空拳。
他的手里仅仅有一杆折断了一半的断矛,方才在人群中一番激战,矛尖被兵器震开几个口子,已经不再锋利。
但是面对陆明昭,仅凭这一柄断矛,他也无所畏惧。
可是陆明昭袖子中藏着的那两根银索,也非同小可。
银索的尖端是两根锋利的铁爪,在他的挥舞之下,像两条蛇一样紧紧缠绕着陆文奚。
他刚刚正是凭借这两根银索爬到山头。
其中银索朝着陆文奚手中的断矛而去,被尖端的铁爪带着,紧紧缠住断矛。陆文奚将断矛撤回手中,却因断矛被拉扯着而无法动作。
他只好逆着银索的方向,强行解开银索的缠绕。
同时身形向前掠去,直逼陆明昭面门。
陆明昭自知不是陆文奚的对手,根本不给他贴身的机会。
他袖中另一根银索亦飞出,这一次却是朝着陆文奚的咽喉。
陆文奚的身形在空中顿了一顿,偏头让过飞爪的攻势,也是因这一顿,给了陆明昭片刻的机会。
陆明昭的脚尖在地上一蹬,迅速向后闪去,想要再次拉开距离。
同时他手臂用力,瞬间扯过陆文奚手中那杆断矛。
断矛被飞向天空,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凌空转了几圈,最后落在数丈之外。
陆文奚若是去捡,必定会被陆明昭继续拉开距离,到那时他逃之夭夭,陆文奚就真的追不上了。
但他若是不捡,赤手空拳应对陆明昭这样阴毒的武器,又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正在纠结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接剑!”
他回头一看,发现细密的雨中,沈鸣鸢只站在悬崖边上,静静地看着他。
陆明昭是他的心病,是害死他母亲和差点害死他的元凶。
也是驱使他十年、让他沦为一个杀人机器的罪魁祸首。
他想要亲手杀掉这个男人,他不希望任何人插手。
包括她。
于是她就站在那里,她要看着他手刃仇人。
她手腕一抖,雪凝剑已从剑鞘中飞出,像一柄箭矢一样朝他而来。
他一把接住,道一句:“多谢。”随即挥剑朝陆明昭而去。
陆明昭的两根银索齐齐向陆文奚飞来,想要再次缠绕上陆文奚手中的武器。
可是在削铁如泥的雪凝剑面前,却毫无招架之力。
剑身在陆文奚的手中一转,发出“铿”的一声响,缠绕在剑身之上的银索瞬间被震断。
网缚对手武器的局面分崩离析,陆明昭赖以攻防的武器应声段成好几截。
陆文奚毫不犹豫,提剑向陆明昭的胸口刺去。
陆明昭抬起手一挥,一把白灰骤然朝陆文奚洒来。
视线被白灰遮挡,陆文奚看不清对面的陆明昭。
他已退到悬崖边上,若是视线受阻,很有可能收势不及,坠入崖底。
陆明昭原以为他会减缓攻势。
没想到他闭着眼睛,侧着耳朵,依旧朝他而来。
锋利的剑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带着十多年的新仇旧恨,丝毫没有任何退缩之意。
“噗——”
利剑没入血肉,陆明昭的胸口流出汩汩的鲜血。
陆文奚的剑势迅猛,冲力直接将他冲出了悬崖。
他脚下一空,就要向崖底落去。
下意识地,他紧紧攥住胸口的剑。
陆文奚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悬崖的边上,雪凝剑和陆明昭身体的重量,几乎要把他拖向崖底。
这时候他只要松开手,任凭陆明昭和剑落下去,就无性命之虞。
可是他犹豫了。
——那是阿鸢的剑,是她借给他的。他想原原本本还给她。
生死之间,这片刻的犹豫,足以要人性命。
他握着雪凝剑,重心一失,就朝着崖底落去。
他的身体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周身的毒素像是没了束缚的野兽一般,冲撞着他全部的经脉。
四肢百骸像是被巨轮碾过一般的疼痛,他的心中却平静无比。
他本该是个死人,是命运垂怜于他,让他多活了这一年。
已经够了,他可以解决梁盛边关的军事摩擦,也已亲手手刃陆明昭。
已经够了。
可是……
他睁开了眼睛。
白烟已经散尽,雨水细密地扑在他的脸上。
他茫然地寻找,只想多看沈鸣鸢两眼。
却没有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看到她的身影。
心中有些落寞,他脸上反而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见或不见,已经不重要了。
周遭的景物瞬间暗了下去,他感觉到身体所有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般。
他随波逐流地闭上眼睛,决定接受命运的宣判。
可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腰上一沉,好像有个人把自己抱住了。
那人大声地朝他喊道:“松手!”
他原本紧紧握着雪凝剑,带着对陆明昭的仇恨,和对沈鸣鸢的执念。
听到这句话,却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手。
因为他信任这个声音,因为他知道,这个声音来自于她。
陆明昭带着雪凝剑惨叫着坠落崖底,他却被沈鸣鸢拦腰抱住。
沈鸣鸢奋力朝崖边一滚,终于卸掉了坠落的劲力。
总算是没有落入谷底。
但这一番动作,也让两个人狼狈无比。
他们朝着悬崖的另一个方向滚落,沿着山坡一路向远离赤渊谷的坡底而去。
沈鸣鸢被撞得七荤八素,更不必说力竭的陆文奚。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滚到了哪里。
记忆的最后一刻,停滞在沈鸣鸢的怀中。
他感受到她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