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王下意识地躲闪,却因马车车辕上空间太窄,他没有完全躲过。
刀刃刺入祺王的胸膛,鲜血从伤口处涌了出来,瞬间润湿了他的衣襟。
江东也在此时出手,利刃出鞘,一刀贯穿黄茵的下腹。
她吃痛,身体稍稍一窒,尖刀脱手,不能再刺入更深。
江东几乎毫不犹豫地拔刀,血液飞溅,洒了几人一身。
鲜红的嫁衣上晕开一片暗红色的血花,染红了金丝绣成的大雁。
黄茵听到身体倒地的声音,可是眼前的一切却飞快地暗淡。
她听到江东失声叫“殿下”,唇边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青枫。
她在心里默默念那个男人的名字。
刚刚她在祺王面前自爆身份,祺王都没有意识到她与沈青枫有关。
他把她保护得很好,以至于祺王根本不会想到,她会不要命地来刺杀他。
她听到鲜血在地面上流淌的声音,身体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她想:青枫,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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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公主府的守卫,要比上次禁足沈鸣鸢时严太多。
亲卫营的兵器都被缴了去。
一大清早,文远带着林篁出现在公主府的门口,被守府的飞龙卫一通斥骂,差点动了刀。
文远到底是江湖上跑过多年的,为人圆滑。他给守府的飞龙卫一人塞了一锭银子,只说想见见司徒信大人,见完就走。
拿人手短的飞龙卫这才派了个人去传信。
一看到陆文奚身后的程云秀,林篁先是“嗷”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直往程云秀的怀里扑,却在半路上被飞龙卫拦了下来。
只能远远望着程云秀和陆文奚,在她的泪眼之中模糊成不真切的影子。
文远的眼睛也红彤彤的,一看就知道清心楼出了大事。
陆文奚赶忙上前两步,隔着拦在他们中间的飞龙卫问道:“可是黄姑娘那里有什么事?”
林篁哭得更厉害,嘤嘤呜呜的,听得瘆人。
文远擦了把眼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他说:“司徒大人,我家小姐一大早就去……去刺杀祺王了……”
程云秀几乎是惊叫出来:“你说什么!她怎么能干这种蠢事!你也不拦着?”
文远没有拦,文远甚至提前摸好了祺王进宫的路线。
他是她的帮凶,因为他知道,她认定了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
她宁可死,也要为沈青枫报仇。
不仅仅是报仇。祺王布下的陷阱,也只有他身死才能破局。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当着飞龙卫的面说。他面露难色地低下头,陆文奚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按下还在惊诧之中的程云秀,问文远道:“她人呢,现在在哪里?”
文远落下眼泪,摇头道:“已经被江东杀死了……”
话音刚落,林篁就发出一声呜号,程云秀也顾不得那么多,运劲至掌,一把推开拦住她的飞龙卫,将林篁揽入自己的怀中。
陆文奚还算勉强保持着几分理智。他继续问文远:“那祺王呢,他现在如何?”
文远摇了摇头:“是在进宫的路上拦下的,事情发生之后,祺王的马车就转道回了王府。御医来来往往不下五六个,宁贵妃也被惊动了,也在祺王府上。”
文远没有说出他的结论:祺王伤势非常严重,但应该还留了一口气在。
他不必说,陆文奚也能听懂。
“司徒大人、程将军,”他说,“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自然在劫难逃。如今全城都在通缉我,我跟你报个信就去投案。我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只是林篁年纪还小,小姐把这孩子当做妹妹,你们看能不能……”
程云秀把林篁小小的身体箍在怀中,抹了一把眼泪说:“你放心,林篁交给我们,不会有事的。”
林篁却去扯文远:“文远哥哥,你不要……”
程云秀把她护在怀中,她的手指堪堪碰到文远的袖子。
却抓不住。
她哭得愈发厉害,程云秀只好轻轻抚摸她的头顶,无声地安慰。
文远朝着两个人行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去。
陆文奚却叫住了他。
“文公子。”
看到文远回头,他才涩声说一句:“谢谢你前来报信。保重。”
祺王不论能不能救过来,只要他重伤,就足以打乱他原本的布置。
陆文奚他们已经十分被动,幸好祺王在这个时候出了事,才给了他们一些喘息的时间。
陆文奚紧紧攥住拳头。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身遭大难的异国皇子,会成为这一大家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沈青枫死了,黄茵也死了。黄茵一手创下的清心楼家业,在接下来的严查里,估计也在劫难逃。
他们几乎是走到了绝境。
这中间仅有的两个变数,一个是陆文柬的死,一个是祺王的重伤。
是沈青枫和黄茵用生命换来的。
是时候了。他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司徒信这身份,已经不够庇护沈鸣鸢身边的这些人。
沈青枫换了陆文柬一命,正是告诉陆文奚,是时候重新做回那个文奚皇子了。
他骤然回头,一双眼睛锋利如鹰,吓得一旁的飞龙卫一颤。
他对那个飞龙卫说:
”质子身死,梁盛边关危矣。祺王伤重,天枢军亦无人坐镇。”
说到这里,他反而笑了笑,接着说:
“劳烦兄弟向宫里带个话,若是贵国皇帝想要破解此局,就请他派人来接本皇子入宫。你们的动作最好麻利一些,”
他的一双眼眸越发凛然,令人不寒而栗。
“否则,过时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