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终于靠了岸。
老渔翁没有搭理船中的一男一女。司徒信深深看一眼沈鸣鸢,将她背了起来。
她的衣服浸饱了水,比上一次要重一些。司徒信将她背在背上,打算跟随老渔翁的步伐,去他家蹭住。
没想到老渔翁没急着下船,倒是先提起了他的鱼篓。
鱼篓里的鱼折腾了一路,已经没了精神,死气沉沉地躺着。
老渔翁却乐呵呵地打开鱼篓的藤编盖子,将鱼篓倾斜起来,放在水中。
河水漫灌进鱼篓,里面的两条鱼很快恢复了活力。
摆着尾巴,先后离开鱼篓,往河水中游去。
先钓鱼,后放生,司徒信属实没有想到。
他疑惑问向老渔翁:“老人家这是,在攒功德呢?”
老渔翁抬起脑袋。斗笠下的脸皱纹横生,像一颗核桃。
他抬起眼皮,没好气地瞪一眼司徒信:
“老夫听说文奚皇子素来杀人不眨眼,是个出了名的修罗王。怎么在北盛半年,嘴都变得碎起来了?”
司徒信:……
好像……是有些……
他不自信地回忆了一下。不是在北盛的半年,好像就是在沈鸣鸢身边的这几个月……
他拖着沈鸣鸢的后膝窝,往上蹭了蹭,将她背得紧了一些。
他恨铁不成钢地叹一口气。
原本背负新仇旧恨,怎么心里有了姑娘,就做起那乐不思蜀的刘阿斗了呢?
可是想到沈鸣鸢,他的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最开始是惺惺相惜,都察院那夜,他也是真的想用一副残躯换沈鸣鸢许诺他梁盛和平。
那个时候他清醒地知道,作为对立的两个人,他们此生没有机会走到一起去。
到了后来,他就越来越舍不得这个姑娘。哪怕她脑子一根筋,根本不会分辨男女之情。
——但也不是坏事,至少卢绍尘、林书语那样的,也骗不到她什么。
在她身边,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那是离开兰庭后不曾拥有的。
他贪恋那种轻松,不舍得放弃那种轻松。
他也无知无识地享受着那种轻松。
直到现在他才警觉起来。
他毕竟不是司徒信,他在沈鸣鸢身边的权宜之计,也毕竟不会长久。
风浪里垂钓的奇怪老头道出他们身份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已经越界太久了。
他有些迟疑,所以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打横将沈鸣鸢抱在怀中。
而是把她背在了背上。
老渔翁将两条鱼放归河中,又沥干净鱼篓里的水。
他手腕一抖,扛起鱼竿。往河边的小屋走去。
司徒信背着沈鸣鸢跟在后面。
雨还在下。虽然不大,但砸在身上也不舒服。
他从船舱里找出一件多余的蓑衣,又舍不得穿,尽数套在了沈鸣鸢的背上。
他被淋得难受,想快点去小屋里避雨。
老渔翁偏偏走得四平八稳,一步三摇,让他心里直着急。
待来到小屋中时,他已经被淋成一只落汤鸡。
凌乱的头发不断滴水,英俊的面庞也遮不住满脸的疲惫。
他小心把沈鸣鸢放在床上,这才顾着跟老渔翁行礼。
老渔翁却不理他。
这间小屋不大,东西不多,大都是简单的生活用品。
放眼望去最多的就是各类渔具,鱼竿鱼篓不计其数。
他将这次出门携带的渔具在墙上挂好,又跑去一边的杂物柜子里,翻出两件干净的衣服,隔空扔到司徒信的手边。
司徒信道一句谢,又疑惑问道:“怎么是两件?给她穿吗?”
“废话。”
“呃……”他有一些尴尬,“我给她穿?”
“你若不愿,那就我穿。”
司徒信:……
他戒备地看一眼老渔翁,老渔翁已经自觉去屋外躲着了。
司徒信转头,看到沈鸣鸢苍白的脸和发青的嘴唇,终于还是叹了一口气。
他不敢看沈鸣鸢的身体,心虚地挪开目光。
眼神定在墙上的一根鱼竿上。
他摸索着,去帮沈鸣鸢解衣服。
没了画面,司徒信的触感又变得异常敏锐。
他摸索着帮沈鸣鸢穿衣服,有的时候不知碰到哪里,想被蛰了一样陡然抽回手,再慢慢试探着一样伸回去。
磨磨唧唧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矫情。
沈鸣鸢曾说他是君子,因为在她抱着他开始啃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理智。
——虽然把她扔进冷泉水里,是非常不解风情的行径。
但司徒信知道,他不是。
爱情这种东西不讲道理,很多时候本身就是一种生物本能。
他内心无比渴望得到沈鸣鸢,可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己应该跟她保持距离。
她是块木头,虽然名义上已经嫁作人妇,却依旧对男女之情一窍不通。
他怎么能因为她不懂,就去为所欲为呢?
脸红心跳地替她换好衣服,他才终于敢扭回头看一眼。
——得,衣服穿反了……
他废了半天劲,总算把沈鸣鸢的衣服穿明白了,才又给自己换上。
穿戴齐整,他准备出门向老渔翁道谢。
可是还没站起身,他就听到门外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