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驰在何督公病死过去之前,良心发现的收了手。一本正经的让他在车上休息,自己出了马车,吹了声口哨,星汉就从后面几个跃进到了身边。
“殿下?”何安有些不安的从窗子里探出头来。
赵驰笑了:“督公好好休息,我去前面探探路。”
说完这话,星汉便飞驰了出去。
五皇子裙摆飞扬,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姿态。何安一时看痴了,直到殿下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才堪堪缩回半个身子。
里面的软榻上有点凌乱。
想到刚才两人并肩而坐,殿下又那么不经意的搂着自己,一说话,殿下的胸腔就连带着震动,自己都能感觉得到。
还有最后舔那一下。
何督公脸又红了。
他知道殿下是好心,贴着近了那更无心。可自己还贪恋那点儿体温,不敢直说。
龌龊,太龌龊了……
何督公一边唾弃自己不要脸,一边又忍不住伏身贴在了殿下躺过的软榻上。就那么拿脸蹭了蹭绸子。
也许是痛劲儿过去了,又或者是在殿下坐过躺过的地方。
他竟然自己也没察觉,就那么睡了过去。
一觉香甜。
*
等他从车里醒了,已是到了赵家庄。
外面有人在说着什么,何安连忙翻身下床,撩开帘子出去。马车停在赵庄头院子里,赵驰和徐逸春已经不在了,喜乐在外面候着,见何安出来了连忙道:“师父,您醒了。”
“殿下呢?”
“一到这儿,殿下和徐大人就说要去田间看看,那赵庄头就带着人过去啦。您这不睡着吗,殿下让别打扰您,让您多睡会儿。”
他凑到何安耳边,神神秘秘问:“……听喜平说,您中途上了殿下的车,好半天没声息,过了会儿殿下出来了。殿下是不是……那个了?”
那个?
哪个?
何安还在这儿迷糊呢。
喜乐一副了然的模样,道:“嗨,督公您这可是黄花大闺女出嫁头一遭,得保重身子,殿下年富力强的……”
何安终于琢磨出味儿来了,脸腾的又是一红,一个脑瓜崩就敲他脑门儿上了。
“你个小贼骨头!子孙袋都割了脑子还装着腌臜东西!殿下的事儿也是你这儿揣摩的?说些没着没落的屁话,咱家回头就拔了你舌头喂狗!”何督公终于恼羞成怒了,骂骂咧咧。
喜乐被锤的有点痛,也不敢吱声,唯唯诺诺半天。
所以到底是有没有啊……
等何督公终于骂够了气喘吁吁问他:“喜平呢!”
喜乐连忙道:“殿下马车里冰化了都,从御马监差了人送冰的马车过来,喜平在村口卸冰。”
“你在这儿候着,我去找殿下。”何安上了马,走前对喜乐叮嘱道。
*
何安骑着马就上了田埂,沿着上次庄头带他走过的那条路往前一路追过去,绕了级条路,便到了田边,隐隐瞧见远处几个的身影,正要张口喊着。
“死阉狗!”有人大喊一声。
接着旁的灌木林里就冲出个人影,手里拿着根竹竿,使劲冲着马上一捅。
何安哪里料到这遭,措不及防直接被人捅道了肩膀。
那人力气大得惊人,一挑杆子,何安便吃痛落马掉在了田地泥泞中,差点背过气去。
接着就听人哈哈大笑。
“老子这招便是棒打落水狗!”那人说道,跳上田埂,面目狰狞,恶狠狠道:“阉狗,还记得你爷爷我吗?”
何安好不容易凝了神去看,过了好一时才想起来,这人就是上次来赵家庄骂自己,被自己踩碎了满田稻子的佃农。
“你你好大的胆子!”何安这会儿浑身都在痛,帽子也掉了,发髻凌乱,散在脸边。浑身泥泞中狼狈不堪,声音痛的发抖,“你可知道咱家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就是皇帝老儿一条狗。被人砍了二两肉还吐舌头摇尾巴的贱狗!”佃户骂的脏,何安差点被他气背过气去。
“我今天打的就是你!”佃户骂出一口恶气,抄起杆子又要打过来,可何安这一时半会儿怎么动弹的了。
眼睁睁的看着那碗口粗的竹竿就要落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
转眼便有一道身影拦在了何安身前,接着一道剑影划过。
那竹竿“嘎吱”自这头一分为二,瞬间弧裂开来,力道大得弹得佃户根本握不住,吃痛便不由自主的撒了手。
两半竹竿在地上跌落,弹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何安这才看清,赵驰手里持一柄软银剑,立在自己身前。
这会儿那柄剑还在微微吟哦。
赵驰那身影巍峨,屹立不动,犹如天人下凡。
何督公看傻了,也看痴了。
*
何督公这边成了痴人,佃户那边可没闲着。本来瞅着这个阉狗一时落单,想出口恶气,谁知道出来这么个人,他顿时慌了神,左右打量着要跑。
“站住。”赵驰上前一步,喝道。
不说还好,说了这话佃户更慌张了,便要退。刚退出没两步,有被人猛然从旁袭倒,天晕地旋就让人按在了地上,然后脖子处传来了冰凉的感觉。
“喜平!”赵驰喝止道,“住手!”
喜平袖里剑已经出手,如今握在手中,抵在那佃户下巴,冷冰冰道:“他伤了督公,死不足惜。”
“他为什么伤人,也得问个明白。让他死也死的清楚。”赵驰劝道。
何安终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喜平,听殿下的!”
他眩晕了一阵,顿时脚下踉跄,然后又被赵驰扶住。赵驰那骨节分明的五指毫不厌弃的抓着他的袖腕,顿时让泥弄脏了手掌。
何安脸色一红,低垂着头道:“谢殿下。”
“……督公小心。”赵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信无什么大碍,搀扶着他上了实地才松开手。
“你说说,为何要袭击何督公?”赵驰问那佃农。
“你是谁?”佃农问。
“这是大端朝五皇子殿下。”
那佃农惨淡一笑,不理何安只对赵驰道:“没什么道理,就是我看不惯他。上次来这儿就趾高气昂的,我就说了一个阉货而已。让他听去了,他就踏马上了我的田,弄得我今年颗粒无收。家里几个孩子嗷嗷待哺,媳妇儿也跟人跑了。如今已是揭不开锅。不如就同归于尽得了。老子死也得拖个垫背的。”
赵驰回头问何安:“督公看怎么办?”
何安站在那佃农面前,暗地里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狗贼挫骨扬灰,又碍于赵驰看着,只能装出公事公办的样子:“一切听凭殿下做主。”
赵驰听了点点头,便道:“你辱骂朝廷命官在先。何督公不和你一般见识,只踏了你的稻子。你不心怀感激,反而出手伤人,这次再饶你不得。待让人绑了,让高千户安排亲卫送顺天府问罪。”
那佃户傻了眼,顿时挣扎起来,破口大骂。
听得何安皱眉:“喜平,掌嘴!”
喜平上去扇了他十几下,打得他头晕目眩。这佃户才回过味来,哭着叩首道:“殿下,大人,我不能去顺天府,我家中还有几个不满五岁的孩子呢,我一走就饿死了。”
此时后面一群人都赶了过来,不敢上前在旁边听着。
等他叩得额头都青了,赵驰才问何安:“督公消气没?”
何安一怔,以为赵驰可怜他要放了这佃户,心有不甘,只好忍气吞声道:“谢殿下为我出气。”
赵驰一笑:“那就好。”
他弯腰对那佃户说:“你记住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痛惜你的孩儿,就不该做这么莽撞的事情。你且放心的去顺天府,我自会让赵庄头照顾你的孩子。”
他站起来挥手:“绑下去吧。”
赵庄头连忙喊了人把那佃户绑了下去。
这五皇子看着人畜无害、还有几分漫不经心,总有人看了心中难免瞧不太上。如今他这心肠却纹丝不动,手段更是端的稳当。
由小见大。
此人必定身上流着皇族的血,绝不是什么善茬。
大家都凝神闭气再不敢轻慢了他。
*
何安的肩膀让竹竿子敲青了一大片,回去脱了衣服让喜乐又是揉又是搓,痛的浑身发抖。
然而他还没哭呢。
喜乐的眼泪就啪啪往下落。
“我这笨手笨脚的奴才,要是跟着师父就好了,也就没这事儿了。”
喜平在地上跪着,听他这么说,叩了个头:“是我的错。平时都是我保护督公。”
何安让他们一番矫情话说得牙酸。
“得了,干什么呢这儿?我还没死呢!你们都开始悼念上了?都滚起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今儿殿下给咱撑腰了,肩膀是痛,心且甜着呢!”
心里是甜,抹了蜜一样甜。
肩膀反而没那么痛了。
受了伤又受了惊,喜乐死活不让他出门,殿下那边让喜平跟着伺候。
过了会儿殿下也让喜平传话过来,让何督公好好休息。
何安只好在房间里又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都快夜里三更天,外面灯火全息了。这皇庄地处偏僻,一灭了等,漫天银辉之中,银河已经升到了半天空。
他穿好衣服,推门出去,在院子里站了会儿。
那一片星汉灿烂中,自孕育着宇宙乾坤。
北斗七星横斜在苍穹一角。
颇有几分壮丽。
“督公醒了?”赵驰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何安回首一望。
赵驰正在屋顶坐着,半依着屋脊,一手端着碗酒,正小酌。
“要不要上来看看。这边更美。”赵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