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长夜剖心迹

“椅子搬这儿来,还有那小茶桌。”

安裕容一边指挥,一边伸手去接。颜幼卿道:“你让开,省得蹭脏衣裳。”安裕容看他一派轻松,两把摇椅打叠,小茶桌桌面朝下,正卡在椅子里,三样东西一摞,右手托住下方,左手虚扶上部,几步便从三楼走廊到了一楼客厅,实在没有自己插手的余地,笑笑,索性抱起双臂站到旁边。

颜幼卿望着他的脸,不知怎的,脑子一热,使出巧劲儿,单手握住椅子腿打了个旋儿,两把摇椅一张圆桌顺势落地,行云流水般放在了指定位置,动作潇洒利落,漂亮至极。

安裕容轻拍他头顶:“你还显摆上了是罢?去,把手洗了,过来吃饼干。”

颜幼卿脑子热过,脸紧跟着热起来,仿佛自己也不明白刚才怎会突然举动失常。“嗯”一声,匆匆跑去洗手,心道大约是峻轩兄总拿自己当小孩,以致在他面前当真时不时行为幼稚有如孩童……听见客厅传来音乐声,知道是开了唱片机,又想峻轩兄真是洋派新式作风,但凡有机会,断然不肯在日常生活中受丝毫委屈。自己跟着他,可说享了许多前所未有的福……

待颜幼卿平复心绪回到客厅,只见小茶桌上已然摆上了茶壶茶杯,两碟不同风味的饼干。安裕容正在摆弄一台四个扇叶的电风扇。颜幼卿在店里远远见过这新鲜物事,却没机会亲身体验,顿时忘了之前的不自在,凑过去细看。

“韦伯医生怕热,今年新买的。花旗国原装货,大洋一百多,去避暑不好带,只好留下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动了是不是不太好?”

安裕容将风扇打开,随着一阵“嗡嗡”之声,凉风乍起,吹得人神清气爽。

“把前门也开了罢,通风透气,舒服。”

颜幼卿过去推开大门。夏日天长,已是黄昏时候,天色尚未全黑。门前甬道两侧怒放的蔷薇挤挤密密,铺出两扇花墙,暮色朦胧中依稀可见。晚风送来馥郁香气,又被屋内电风扇搅开,满室清甜芬芳。

颜幼卿不由得深深吸了几口气。

唱片机里缠绵的女声咿咿呀呀,先前没注意唱词,这时忽然听清楚了:

“……

走遍人间,历尽苦难

要寻访你做我的旅伴

我与你第一次相逢

你和我第一次见面

相见恨晚,是不是相见恨晚

我正青春,你还少年

我们相见不恨晚

永结同心,不再离散

重新把环境更换……”

花影花香,情词艳曲,色与声与味杂糅在一起,浓稠而又靡曼,酽酽然醺醺然,叫人沉醉。

颜幼卿有点儿恍惚。走回客厅,看见峻轩兄冲自己笑:“这不算什么。我替他翻译了几篇华夏医药古文献,用在他的论文里。院长又给他涨了薪水。这电风扇我若想要,直接就送我了。”

安裕容说罢,端起茶壶倒茶。一面倒,一面随着唱片机里传出的歌声轻哼:“我正青春,你还少年。我们相见不恨晚。永结同心,不再离散。重新把环境更换……”

颜幼卿忽然很想找点别的话说:“怎么,怎么不喝高馡?”

“你不是嫌弃它苦么?茶水还有些烫,等会儿喝。”

“哦。”

“来,先吃饼干。”安裕容端起一个碟子,递到颜幼卿面前。

颜幼卿捏了一块扔到嘴里,眼睛亮起:“好香!”明明是吃过晚饭来的,却被勾起馋虫,接连吃了好几块。忍不住赞叹:“峻轩兄,你真厉害!”

安裕容看着他:“其实,这是第一次尝试新口味……”

“第一次就做得这般好?”

安裕容一顿:“不是,我的意思是,第一次尝试,怕把握不好,所以主要还是洛佩兹太太制作的。”洛佩兹太太就是韦伯医生雇的女佣。

颜幼卿点头:“怪不得。”伸手又拿起一块。

安裕容一时语塞。幼卿性情耿直,多数时候当然是可爱的,但偶然也叫人颇为苦恼……

“原料都是我去买的。洛佩兹太太定好分量配比,搅拌揉面的活儿可全是我干的,更是我一刻不离盯着烤炉看火候。哎,说起来,洛佩兹太太也没帮多少忙。”

颜幼卿后知后觉,这时终于有几分顿悟,不由得笑起来。他不像对方,说不出什么调侃安慰之语,福至心灵,捧着盘子道:“剩下的我能带回去么?”

“本来就是要你都拿走的。”

“那……我分一些给皞儿华儿尝尝?”

“行啊。不过别说哪里来的,就说你买的罢。”

“那……还是回头另外给他们买罢,这些也不够分。”

“可不是。就这么几块,你自己留着吃罢。你喜欢这口味,小孩子不见得喜欢。”安裕容高高兴兴接过盘子挪开,“大晚上的,别吃太多。”

两人便只喝茶。颜幼卿一边喝,一边悄悄抿嘴乐。安裕容起身将唱片机声音调低。歌曲已经换了一首,有如耳畔呢喃:

“你的眼睛早已经

溜过来又溜过去

在偷偷的看个不停

难为情,难为情

什么叫做难为情

想爱我, 要爱我

你就痛快的表明……”

颜幼卿不禁面红耳热,心想,这曲词可真是直白大胆,听得人怪不好意思。峻轩兄这里,尽是风流时髦玩意,他可别把这些东西带去学校,教坏了年少的女学生。赶紧转换心思,开口问:“峻轩兄,你下学年还上西文课么?”

“不上了。库克太太不回来了。冈萨雷斯先生又招了个新的西文教员。”

“那你还只做校董会秘书?能清闲许多罢?”

“嗯,我最近正在考虑这事。仁爱医院院长有意在新开路设立分院,韦伯医生问我愿不愿过去帮忙。他们开出的薪金很诱人。”

颜幼卿吃了一惊:“新开路?洋人要把医院开到下河口去?”

新开路属下河口富贵地方,然而住的还都是夏人。尽管有许多洋行在此设了分店,西式医院却是一所也没有。海津所有的西式医院,均集中在租界区,为各国洋人服务。

“仁爱医院院长是个很有雄心的人。我想着,让更多夏人了解西医,毕竟不是坏事,便没有一口回绝他。”

当初在仙台山玉壶顶,安裕容特地请韦伯医生替自己伤,颜幼卿曾体会过西医西药的好处。后来跟随王贵和接送细货,其中不少便是瞒过海关走私入境的西药,许多有钱人高价悬赏以求。从王掌柜隐晦言辞间推测,求药者不乏内陆割据一方的大人物。

“洋人医院,很贵的罢?下河口地界,怕是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起。”

“听说有花旗国的医药公司,愿意低价提供常用药。正是因为这个,才叫仁爱医院院长下定决心,将扩张计划付诸实践。”

颜幼卿点点头:“若是如此,确实是件好事。只是……那花旗国的医药公司,为何这般好心?”

“洋人的心思,并不难懂。古人云,将欲取之,必固予之。此之谓也。”

颜幼卿当即懂了,洋人此举,不过是为了谋取更长远,更丰厚的利益罢了。这一篇经典是幼年开蒙背熟了的,想一想,接道:“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徐兄不是最喜欢前朝穆公的名言‘师夷长技以制夷’?洋人在下河口开医院,峻轩兄你去帮忙,我看挺好。”

“正是这个道理。”安裕容笑笑,“只不过,若接下这桩差事,可不知要忙成什么样。哪里还会有眼下这般喝茶闲谈的工夫。”

颜幼卿闻言,一时哑口。他自然深知峻轩兄脾气,虽说不是不能吃苦,其本性却甚爱嬉游玩乐,偏好闲适安逸,假使当真日复一日辛苦忙碌,时间长了,恐怕十分难熬。

却见安裕容冲自己扬起嘴角:“我刚刚突然想到,此事不必再犹豫,直接回绝了便是。”

“为什么?”

安裕容端起瓷杯,将残茶一饮而尽:“我准备和你一道,上京师去。”

颜幼卿以为自己听错了:“峻轩兄,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道上京师去。”

颜幼卿觉得自己跟不上对方思路:“可是……我还没想好……”

“幼卿。”安裕容悠悠唤一声。

“嗯?”

“你先头说,若是一定不肯去,总有办法推脱。那你可否告诉我,究竟该如何推脱?”

颜幼卿沉默。半晌,渐渐现出沉郁之色,低声道:“之前是我仓促间没想清楚。听他们说话,那总统府来的长官,昨日已与东家见过面。”

“那么此事,韩三爷与胡大善人,必然已有共识,着意做成定局。”安裕容替他将没出口的意思补足,只不忍说得太过明白——此等情形下,身怀绝技的颜幼卿,不过是攥在他们手中的奇货,待价而沽罢了。

“实在不行,也不是不能远走高飞,隐姓埋名……”颜幼卿无法说下去。不必深想,已然明白,这般前路太过艰辛。

安裕容了然,将他放在桌面的拳头拢入掌中:“两害相权取其轻。相比之下,往京师一行,未必比你提心吊胆四处漂泊更糟糕。”

颜幼卿心里透彻,然而胸中一口郁气,耿耿不能平息。

“东家与韩三爷处,我原本也没打算长做。只想多攒些钱,待皞儿再大一点,更能担事些,便设法辞去。之后不拘学点什么,好歹做个正经长远营生。”

“我知道的。徐兄与我,都暗暗等着你脱身,好来帮忙呢。”

安裕容的劝慰叫颜幼卿情绪放松不少,将压在心底的话尽皆倾吐出来:“峻轩兄,我知道,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那姓吴的秘书官说,海津许多门派世家,均推举了自家年轻一代栋梁人物。这样大阵仗,倒是好比前朝选拔御前侍卫一般。”

安裕容被他逗笑了:“你说得挺对,可不就是选御前侍卫?”

“我不愿意接这事,主要有三个顾虑。”心情稳下来,颜幼卿思路也越发清晰,“一则我出身来历,颇经不起推敲。曾经御前侍卫,都要世代清白大家子弟。总统府卫队,至少往上详查三代罢?过去那些事,我不想再叫人翻出来……”

安裕容不以为然:“你怎么不是世代清白大家子弟了?放在早些年,御前侍卫还真就轮得到你。”三品翰林、礼部主事、琅琊颜氏之后,不说本领,单论出身,确实够资格跻身御前侍卫之列。

颜幼卿哭笑不得:“如今可是改朝换代了。”

“你别忘了,祁大总统自己,曾经也是前朝忠臣。如今联合政府当中,遗老遗少亦不在少数。你这样出身,说不定大总统反而更喜欢。”安裕容明白他担忧所在,道,“你不用怕。这两年新闻发达,都没听说傅中宵等人消息,可见混得并不如何。再说了,昔日御前侍卫,日近天颜,哪怕一方大员,也不得不以礼相待。你若在总统府卫队里,不管他傅中宵爬到什么位子,都只有他怕得罪你,没有你怕得罪他的份。”

被安裕容这么一说,似乎十分有道理。颜幼卿顿了顿,才接着道:“韩三爷与胡老板举荐了我,给的是天大的机会,外人看来,也是个天大的恩情。生意场上,无利不起早。他们如此慷慨大方,所图自然不小。我就怕一脚踏进去,再拔不出来。为人所控,不得喘息的滋味,我,我……”

安裕容站起来,几乎就要俯身过去,紧紧拥抱住他。终究还是强行忍住,添了一回茶水以作掩饰。然后站到他身侧,微微前倾,用了几分力气,揽住肩膀靠在自己身上。静立片刻后,语调间带出不自觉的哀伤与残忍,缓缓道:“幼卿,人生在世,身不由己,无可奈何之事,何其多也。不过你之所言,还不能算在这里边。”

颜幼卿觉出他的郑重,任由他按住自己,听见峻轩兄说:“韩三爷、胡闵行之流,生意人本性。若非图谋重利,怎会向总统府要人举荐你?不过于你而言,却是一场强买强卖罢了。此事若成,他们当然会有求于你,甚至欲图操纵控制你。但是,他们想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却不能缺少一个最重要的前提。”安裕容停了停,才接着道,“那就是,你也同样有求于他们。你徐兄最敬佩的前朝穆公,还有一句话也十分出名。”

颜幼卿心有所悟,道:“峻轩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是不是穆公的名言:‘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正是。他们举荐你,无非为了更多的人脉关系,欲与你结为朋党,共牟私利。你若无意于此,大可以敬而远之,甚或装聋作哑。哪怕你不得大总统青眼,只要还留在总统府卫队里,他们就奈何不了你,这就是‘无欲则刚’。怕只怕,你自己花了眼,动了心,跟人纠缠在一块,那才真是一脚踏进泥潭,再也拔不出来。”

颜幼卿立即反驳:“我才不会。”

“你当然不会。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似乎也十分有道理。再繁难的事,被峻轩兄一说,好像都不怎么难了。

颜幼卿稍微犹豫,将最后一桩顾虑说出来:“但是……我总觉得……总觉得……”

“觉得什么?”

颜幼卿仰头,恰撞上安裕容温柔低垂的目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浓浓的依赖之情:没有什么是不能向对方坦陈的。

“峻轩兄……便是小小御前侍卫,也总会希望,他护卫的……是一位明主。”

“所以,幼卿,你最大的顾虑,是担心……并非明主?”安裕容心想,果然不愧颜氏后人。

“前朝那些事,传闻虽多,不知真假,便不提了。单说新近咱们知道的,他收编了傅中宵的队伍。去年冬至日兵变,不少人主张是北新军监守自盗。韩三爷明显与他关系匪浅,却主动参与鸦片走私。你之前也提过,韩三爷的下属,手上都沾着无辜人命……我明白,成王败寇,水至清则无鱼。如今是他做了大总统,便是他争赢了。此事与我无关,我也不去多想。但是,叫我去做他贴身护卫,我心里总觉得……峻轩兄,你明白的,对不对?”

安裕容许久没有答话。终于在颜幼卿头顶轻轻摩挲几下,道:“幼卿,我问你一件事,希望你不要觉得冒犯。”

“你要问什么?”

“你家会被傅中宵盯上,宅子必然离匪巢不算太远?”

颜幼卿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仍如实回答:“是,算起来,没出仙台山脉,只是与奚邑城在相反方向,颇为偏僻。”

“颜氏乃名门大族,祖上也不是本地人,为何将宅子安在如此偏僻之地?”

“是前朝未定之时,为避战乱,举族迁居至此。”

“天下大定之后,为何不再迁出?”

“那个时候定下了隐居避世的族规。”

“前朝乃北方鞑虏入主中原,颜氏举族隐居避世,究其根本,是为了不出仕,不受禄罢?”

安裕容说到“鞑虏”二字,略有滞涩,颜幼卿并未留意这无关紧要之处。回忆道:“幼时听训,并不十分明白。如今想来,应该是。”

“那后来怎么又陆续有子弟出仕了,你知道么?”

“似乎是前朝统一四海之后,大征天下贤士。兖州地方官推举了族中一位先贤,先贤避无可避,最终还是受了征召。有此开端,后人便也不再将那隐居避世的祖训放在心上。不过嫡支始终未曾搬迁。致仕的先人也都回乡归田,没有留在外头。”

“这便是了。天下一统,大征贤士。再如何欲图隐居避世,也是避不开的。”

话说至此,颜幼卿已听懂安裕容言外之意:“眼下南北一统,大总统上任。我虽不是什么贤士,但既然被安排了,便不能不应召赴任。”

“你族中那位先贤,当初虽是迫不得已,也一定曾经寄望辅佐明主。只是……”安裕容一哂,“明主不明主,事前又怎么预计得到呢?天下既定,君王即成天子,皇室即为正统,辅佐帝王,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如今换了新时代,大总统乃各方共推,选举上任,众望所归,比之前朝皇帝,可说天时地利人和更胜。不论居其位者是谁,结束国家分裂战乱之局面,洗刷华夏侵犯掠夺之耻辱,振兴我族孱弱落后之现状,无不寄托在此人身上。”

安裕容沉声道:“幼卿,眼前的事实是,身为领袖,他占了国家大义。护卫他,便是对的。”

“峻轩兄……”

“昔日李朝太宗弑兄杀弟,囚禁亲父,方登大宝。谁能说他不是明主?朱氏太祖苛严酷烈,杀尽功臣,然一生鞠躬尽瘁,谁又能说他不是明主?”

安裕容语调缓下来:“是不是明主,总要看了才知道。既心有疑虑,咱们就亲眼去看看。况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站在高处,施展手脚的地方大,腾挪进退的余地也大。将来若是想换条路,机会只比今日多,不会比今日少。”

颜幼卿从来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立时便道:“峻轩兄,我明白了。我明日便去回复他们。但是……你当真与我同去么?海津这里……”

“我与你同去。鸦片销毁之事,始终是个隐患,换个地方,反倒踏实些。”安裕容笑了,“你知道我的,在哪里其实没所谓。这两年在海津过得不错,主要还是有你,有徐兄,有一大堆朋友在。你要上京师去了,我独个儿留在这也没什么意思。”安裕容转到茶桌对面望住他,笑容浅淡却深情,如同化在水中的蔷薇蜜,“你这忧心忡忡满腹愁肠的,叫你自己去我怎么放心?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我鼓动你别浪费这天大的好机会,自然要跟紧了去沾沾仙气。”

“峻轩兄,你就不能不笑话我么?”

“说错了。我得跟紧了去看着你。远水解不了近渴。我若留在海津,你有事上哪儿找峻轩兄去?”

颜幼卿心底涌起一种他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滋味。他分辨不出是何心情,只知道峻轩兄要能同去京师,心里便似一块石头落了地,又似身后有了一座大靠山,此行确实没什么可堪忧虑了。

“峻轩兄……那你去那边做什么呢?也没别的朋友在……”

安裕容笑容更深了些,动手收拾桌面杯盘:“论时髦热闹,京师是不如海津,若说逍遥享受,海津却是不及京师。至于朋友,徐兄要开疆拓土,扩展京师分部之事正如火如荼。约翰逊走之前,也留下了花旗国公使大人的联络方式。你无须担心。”

颜幼卿想,峻轩兄这些方面比自己厉害得多,确实无须担心。

“挺晚了,咱们先去歇息。明日把你徐兄约出来,商量商量长远打算。会关电风扇么?关了拿到房里来,省得闷热睡不好。”

颜幼卿应了,起身去关风扇。见安裕容往唱片机走,才意识到低回的歌声竟然一直没停。说话时没留意,这时听出又换了一曲新词:

“如果没有你

日子怎么过

我的心也碎

我的事也不能做

如果没有你

日子怎么过

反正肠已断

我就只能去闯祸……”

莫名其妙想,要是没有峻轩兄,自己说不定就闯祸了……猛然回过神,面如火烫。啊,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