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曹队长与另外几个头天偷看洗澡的匪兵没有再近距离出现,洋人们也没有再提绝食谈判的话头。
傍晚,来了几个匪兵,通过安裕容居中沟通,叫三个女人跟一个小孩换了地方,与做饭打杂的两名村妇一起,住在后院偏房里。所有男性人质依然在中殿睡大通铺。
人质们心里都知道,这是那少年头目的安抚手段,亦不妨看作是对人质老实听话的奖赏。明白对方并不是可以要挟的对象,阿克曼、约翰逊等人也就暂时歇了别的心思。
一个不太妙的情况是,那位身体欠佳的老者,琉息国人氏科斯塔先生,病情忽然加重,躺着起不来了。
洋人中有一位外科医生,虽专业不相符,仍然义不容辞地担起了诊治责任。与患者本人交流一番,医生提出必须取回科斯塔先生随身携带的药物。安裕容仔细问了问,得知是心脏和血管方面的慢性疾病,因为停药若干天,更兼劳累过度,症状恶化乃是必然。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药物,后果确乎堪忧。将此消息汇报给看守的匪兵,不大工夫,四当家便过来了,看看病人面色,又伸手探了探脉。
约翰逊悄声问安裕容:“他是不是会你们夏人的医术?”
安裕容尚未回答,四当家已回头道:“叫他们找两个人,把他抬到后边去。”意思是要洋人们自己抬。
科斯塔先生身边有助手跟随,安裕容便转达了这话。助手一个劲儿摇头拒绝,大概觉得离开自己人单独待着很不安全。
四当家原本就沉着脸,见此面色更加不好看:“抬走。把病过到其他人身上怎么办?”
安裕容只好解释一番并非传染病,四当家将信将疑,仍坚持隔离病人。安裕容便知他之前探脉多半是为了确定病情真假,而非懂得医术。见这边说不通,改而劝说科斯塔先生和他的助手。最后双方达成一致,科斯塔先生被安置在女人们隔壁,允许他的助手同住照顾。安裕容又受托求药,将科斯塔的情况再次分说一番。四当家“嗯”一声,也不知到底应了还是没应,转身走了。
安裕容心里对拿回药物不敢抱太大希望。一则人质被押送上玉壶顶时,并未见匪兵携带战利品,必是留在了半山某处驻地。此刻天色已晚,山道难走,就算洋人性命值钱,也未见得会被当成多紧急的事对待。二则看当初匪兵劫掠行李的架势,药物并非钱财,有没有保存下来都是个问题。如此想着,不由得有些担忧。从列车被劫至今,已然过去一星期,与其他人质多少结下了共患难之谊。更重要的是,一旦有洋人质死在这玉壶顶上,不论对于人质还是匪徒来说,都可能发生无法预料的变故。思来想去,事已至此,竟只能听天由命,企盼那科斯塔先生得天主保佑,熬过这一劫。
担忧归担忧,没等天黑透,安裕容就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下了。人质住处是没有灯的,幸亏这几日月色不错,否则半夜方便还怕踩着人。因为科斯塔病重,众人心情愈发低落,不管睡着没睡着,无人说话,一片沉寂。
半夜睡得正酣,安裕容忽然被人弄醒。眼前一团光晕,眨了好几下眼皮才辨认出来,正是四当家。见安裕容醒了,四当家也不说话,拔腿走到殿门外,站住不动了。安裕容反应过来对方是要自己跟上,赶忙爬起身。
走出殿门才看清,对方一手持着煤油灯,一手拎着个花布大包裹。安裕容看他两只手都占着,忽然明白了为何屁股上有些疼——被人家拿脚踹的。
四当家将包裹放在地上,低声道:“把那洋老头的药拣出来。”
借着灯光月色,倒也亮堂。安裕容蹲下身解开包袱,低头看去,满满一大包零碎,堆在地上像座小山,各种瓶瓶罐罐、盒子匣子。忽然明白过来,四当家这是连夜下去了一趟,从匪首那里把疑似药物的东西一包裹全兜了上来。除了他,大概也没谁能半宿工夫走个来回。
伸手翻检两下,有指甲油瓶子,烟丝匣子,还有红蓝墨水盒子,药物也有不少,印着各色洋文,花花绿绿煞是好看。包裹布带着湿润,许是沾染了林间的露水。安裕容一边翻一边道:“怎么不叫他的助手来拣?我也拿不准……”
“少废话,叫你拣就拣。”
安裕容不废话了,低头仔细挑拣。终于找到两瓶对症的药丸,拿出来递给四当家。
四当家把那两个药瓶拿在手上反复看,看完回手又扔进零碎堆中,将包裹重新绑上。
安裕容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却忍着没说话。
台阶上值夜的匪兵裹着漏絮的破棉袄,倚墙而坐,伸长脖子看洋货。四当家道:“不用眼红,司令很快就会把奖赏发下来。”
说罢,提起包裹往后院走。见安裕容继续跟着,也没说不让。到了科斯塔住的偏房门口,才伸手拦住他,自己一个人推开门进去。
听得屋里一声惊呼,安裕容便知道,四当家把那助手吓得不轻。一阵丁零当啷声响过后,四当家又拎着包裹出来了,只是把煤油灯留在了屋内。
安裕容跟着他往回走,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一直到爬回自己铺位躺下,预备认真酝酿睡意,才灵光一闪,恍然大悟。那四当家应当是怕洋人助手捣鬼,多拿其他药物,才叫自己先行挑拣一次。毕竟西医西药在国人看来,堪称神秘莫测。他大概也怕西药中有什么七日醉三步倒之类,令洋人借机生事。转念又想,他干什么非得把两瓶药混在包裹中叫那助手重新挑拣?可见也信不过自己这个居中掮客。怪不得匪首要安排他来看守人质,一身过硬功夫不说,别看人年纪轻,办事可老道得很。
迷迷糊糊中又想:这人心眼儿其实不错,虽说混在匪徒队伍之中,行事举止却透着一股磊落之气。如此秉性,怎地落草为了寇?唉,世道这么乱,良家子弟落草为寇,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天亮了,人质都被要求留在室内,不许擅自行动。那洋大夫得到允许探望了科斯塔一回,给众人带来好消息,老先生吃了药,身体明显有所好转。
晚饭后,听得外边众匪兵欢呼叫嚷,人质们纷纷伸脖探头,从敞着的半边大门往外窥看。只见匪兵个个喜形于色,有那按捺不住的,一沓子银元直接托在手里,弹一弹,再咬两下,然后笑嘻嘻收进腰包。
安裕容想起凌晨时四当家的话,匪兵们果然分发奖赏了。也不知道谁分走了自己兜里掏出来的那一份。
除了钱,一些稀奇古怪的洋玩意儿也出现在几个为头的匪兵手中。大抵匪首师爷及大头目们按级别先挑过了,安裕容只看见几个洋火匣子,画着美人头的小镜子,还有先前被四当家和药品一起装在包袱里的指甲油、红蓝墨水瓶子之类。
人质们瞧见匪兵拿着原属于自己的日用品稀奇把玩,不由得既愤恨又鄙夷,却只能小心翼翼掩饰神情。安裕容心下琢磨,先前只道匪首与师爷下山谈判去了,如今看来,这两日竟是在忙着清点瓜分战利品。莫非人质在手,足以稳如泰山?也不知眼下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情形?这么些天过去,消息总该传开了才对。还得再想办法,跟那四当家多套套话。
不大工夫,几个匪兵走进来,将一堆衣裳扔在大通铺上。安裕容认得为首那个,正是偷看洗澡事发当日跟在四当家身边的张串儿。张串儿显然也认得安裕容,捏着两件女人内衣和男人领结冲他道:“这些个布片子,怪模怪样的,怎么穿得出去?白送也没人要。四当家说了,叫洋人们把自己的都认领回去。”
安裕容走近瞅瞅,除了胸罩和领结,也还颇有一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西式衣裳。质地特别好的当然是不见了,寻常衣物还是可以分上一分的。于是招呼各人前来认领。人质们都没想到还能多此一项福利,愤愤不平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是夜,集体睡了个安稳觉。
次日,情绪平和的人质与心情愉悦的匪徒度过了安详宁静的一天。
距离上次洗澡已然过去三天,不少人又有了替换衣裳,再次成功申请到洗澡机会。
安裕容还是一身湿嗒嗒从溪边走回来,预备站到门槛上吹风。看见四当家坐在石阶上,装作不经意蹭过去。没错,这回四当家把监视他洗澡的重任放心交给别人了。
近了才发觉,对方手里居然捧着一本书。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当初扔给徐文约打发时间的那本《一个风流女人的故事》。想必是混在战利品当中,被四当家拣了出来。别人拿的都是自认值钱的小玩意,这位四当家倒是与众不同。
安裕容认为他应该完全看不懂,但对方一副沉浸其间的样子,一页页翻过去,间或端详思索片刻,倒似是看出了兴味。安裕容不觉好奇,又挪了挪脚步。
四当家警觉性相当高,他刚走近一点,便抬起头。
安裕容住脚:“抱歉,打搅了当家的雅兴。只是当家的手里这本书,不巧正是在下行李中的……”
四当家捏着书脊抖抖:“你的?”
安裕容面带笑容回答:“归国途中海上漂泊,无聊时消遣之物。故事虽离奇,亦不乏有趣之处。四当家愿意欣赏,在下荣幸之至。”
“油嘴滑舌。”四当家冷淡地吐出一句评语,不再理他,接着翻看手里的西文书籍。书中不少黑白插图,与华夏风物大是不同。看了一会儿,大约终究抵不住心中好奇,见安裕容一直站在边上没动,遂问:“这些曲里拐弯的西洋文,你都认得?”
“在西洋大陆混了几年,入乡随俗,也就学了个囫囵。”
“你说说,这里头都讲什么?”
安裕容耐着性子在旁边杵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这可是与四当家拉近关系的大好时机。谁知临到开口,骨子里浪荡不羁的本性忽然发作,欺负人家对着西洋文好比睁眼瞎,顺嘴就胡说起来:“这书讲的是一群海盗劫持了许多人质的故事。”
四当家抬眼瞅了瞅。安裕容一个激灵,这眼神可真够利的。然胡诌已经开了头,断无半途而废之理,一本正经道:“米旗国是个群岛之国,自百年前依靠机器崛起,造船远航,堪称世界海洋霸主。其国人皆热衷于远洋探险,此类航海冒险奇遇小说最是受人追捧。”说着站近两步,伸出手指点点封面上的标题:“此书名曰《一群侠义海盗的故事》。”
四当家却翻开一幅插图:“这图画分明是花园洋房喝酒聚餐之类,怎的是海盗故事?”
安裕容连停顿都没有:“海盗出洋航海之前,不少都是上流阶层的体面人。也有海外寻宝发财之后衣锦还乡的,寻个门路荣升贵族,亦属常事。”
似乎是相信了,翻开第一页,四当家道:“这里都写了什么?一句一句说。”
安裕容这才想起之前因洗澡事件发生冲突时,被对方要求一句句数着翻译,顿时懊悔不已。不该贪图一时口快,结果作茧自缚,给自己挖了个陷阱。
果然,才不过说到第三页,四当家便打断他:“你方才说这一句是什么?”
安裕容难得有些磕绊,重复了一遍。
“不对。”四当家翻回第一页,“此处这一句,与适才那句用词分明有十之七八相同,你说的意思,可没有一丁点能搭上的地方。”那锋利得如刀子一般的眼神再次扫射过来,“你撒谎。”
饶是安裕容厚比砖石的脸皮,也有些烧得慌。更怕对方发怒翻脸,赶忙赔罪:“四当家英明。是我糊涂,西洋人大胆开放,这书中充斥着市井荒淫之词,着实是不好意思直言。想着给四当家解个闷,不如说些别的故事……”
四当家合上书:“重来罢,这书叫什么名字?”
见他没有动怒,安裕容立刻道:“是《一个风流女人的故事》。四当家请看,此处是‘一个故事’,后面两词,依次为‘风流的’、‘女人’。这盎格鲁语与我华夏语言全然不同,不单文字殊异,便是语序,亦大有区别。”
四当家点头“嗯”一声,道:“从头说起,别想糊弄我。发现一个胡说的地方,罚你灶房烧火一日。”这几天下来,他早发现了,这姓安的一身公子哥习气,都这步田地了,还恨不能每日一个澡。
安裕容早知四当家脑筋既灵,眼睛且毒,更别说万万不愿沦落到灶房去挨烟熏灰呛,哪里还敢糊弄。一句一句,实实在在翻译给对方听。只是他倒也没冤枉了这个故事,确属西洋市井荒淫之词,讲的是一个上流社会的有钱寡妇在众多情夫间周旋的故事,情夫之中当然少不了个别冒险发财的海盗,他此前胡诌,也算不得全是撒谎。因此书内容大胆,文辞优美,便是在米旗国,也引发了许多争议,是部十分有名的流行小说。船上别的乘客遗下不要了,安裕容听说过没看过,顺手捡到了自己的行李箱中。
此后数日,一到下午,安裕容便给四当家口头翻译,好比茶馆里连本说书。轮到在院中监视人质的匪兵,往往也凑过来旁听。听到香艳露骨之处,还要评点议论,意淫联想一番。只是碍于四当家在座,没有闹得太过。他们不敢再打女人质的主意,倒是拉着安裕容问了许多西洋大陆奇闻异事,尤其是与女人相关的部分。安裕容顺着故事情节,张嘴瞎吹,把一帮匪兵羡慕得口水直流,双方关系竟然因此融洽不少。偶尔偷觑几眼四当家,始终沉着脸面无表情,也不知做何想法。
没几天安裕容便发觉,四当家记忆力极佳,不过这些时日,已然认识了不少西文词汇。这才明白,人家趁此机会,将一本艳情小说直当了西文课本。而他自己想要通过拉近关系套话,了解外界消息,却是一丝一毫也没能套出来。
安裕容跟绑匪打得火热,对全体人质来说都不是坏事。约翰逊还特地给几个心眼格外耿直的洋人做了解释,以确保没有人跳出来闹事。只是一天天过去,外界消息丝毫感应不到,便似与世隔绝了一般,总叫人想起来便心中不安。
如此这般,时间过去半月有余。夏历六月初天气,外边已然热似火炉。豁达如安裕容,在连续几日自我安慰,如此长居深山,权当避暑之后,突然发觉早晚两顿杂粮野菜粥有变得越来越稀薄的趋势,终于也觉得坐不住了。
自从把人质圈养在玉壶顶上,由四当家看守,就一直没有要故意虐待的意思。杂粮野菜粥越来越稀薄,只有一个可能,匪兵们粮食不够了。上千人的队伍,粮食本来就是大问题。人质被劫半个月后发生粮食危机,至少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劫车之前,这帮匪兵存粮便即将告罄。恐怕粮饷不足本就是劫车的主要动因之一。第二,匪首与师爷最开始虽然忙着清点瓜分战利品,这么久过去,总该与当局接触交涉过了。到如今会出现粮食危机,恐怕这接触与交涉成果有限,未必如劫匪一方最初所想那般顺利。
安裕容把自己想法与约翰逊、阿克曼,包括三位夏人中默认为头的那位尚先生,一起说了。几人合计一番,做了种种推测。然而无论如何,总得直接面对匪兵中的决策者,匪首或师爷,才有改变局面的可能。成日与他们待在一起的少年四当家虽然厉害,也不是不讲道理,却并非有权拿主意的人。况且这位四当家对于超出看守人质之外的事,皆持消极态度,连传讯都懒得应承。
“匪徒绝不至将我等饿死在此。既是暂无可为,不如静观其变。”商议到最后,尚先生做了总结。
安裕容摸摸肚皮:“只是避暑加辟谷,有点不好扛。”
这句是拿夏语说的。尚先生接道:“仙台山此地过去本是道家清虚派的一处道场,没落不过两百年。沦为匪巢,亦不过近十余年的事。”
熟悉之后,尚先生的话也比开始多了不少。
“先生当真博学。如此说来,在此地辟谷,说不定大有机缘,有望得道成仙。”
尚先生笑笑,不再答话。安裕容觉得此人有些神秘,也住了嘴,仰躺着享受凉爽清阴,也免得肚子里的汤水消化太快。
人质们在深山避暑乘凉,当然不可能知道,外边某些人因为他们,日子焦灼难熬,确乎好比架在火上炙烤。
被烤得最厉害的,是北方新军统帅祁保善手下的交通总长与外务总长。此二人在皇帝逊位前,本是前朝内阁交通大臣与外务大臣。皇帝逊位时,忠心保皇者纷纷辞职,这二位也跟着辞了。祁保善以新军统帅身份总领北方事务,军务当然自己一手抓起,政务却不可能全部兼顾,遂亲自上门,以国计民生大局为重这般高尚的理由,请出了好些位阁臣,替他打理日常政务,其中就包括如今的交通总长与外务总长。
盘踞兖州奚邑仙台山的匪徒劫掠申城至海津特快列车,且将数十位西、夏乘客掳至深山老巢。两位总长得到消息,立即与祁大统帅紧急密谈,商讨对策。等到消息传开,各国领事馆纷纷施压,这两位更是亲自奔赴前线,预备与匪徒谈判周旋,营救人质。只是他们没料到,那匪首傅中宵竟是狮子大开口,辗转传过话来,提出了单凭两位总长无论如何也无法做主的条件:承认傅中宵所率匪兵队伍为兖州护国独立军,傅中宵本人任军长;一次性提供三年粮饷,将仙台山及整个奚邑城划归他傅中宵所有;不但如此,还要将津申铁路兖州奚邑段控制权交到他手里……
不等祁保善有所反应,新军兖州陆军常备军司令张定斋先气炸了。别说傅中宵在云台山盘踞数年,本就是老对头,这番条件提出来,大统帅若是应了,将他张某人置于何地?与自身家业比起来,洋大人安危虽然重要,终究也没到能令张司令舍己救人的地步。将两位总长撇在一边,张定斋亲自坐镇,带着两万大军,将云台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切断傅中宵的所有补给通道,誓要将他逼降。
两位总长全局观显然比身为一州之主的张司令要强得多。虽不敢做主答应匪首条件,却清楚洋人在大统帅心中的分量。若洋人质有个好歹,直接影响到列强与大统帅之间的关系。急得头顶冒烟,生怕张司令紧逼之下,匪徒狗急跳墙,拿人质出气。
与二位总长立场一致的,还有紧急赶到奚邑协助营救的南方临时执政府代表团。自从被释放的人质中传出革命党人受到绑匪优待的消息,南方执政府便被舆论默认做了幕后黑手。要洗清嫌疑,便只有努力救出人质。此外,因铁路公司总部设在申城之便,执政府代表团对洋人质的身份信息知道得最早也最全,其中包括米旗国派往海津租界的一位军官,一位领事馆的新任外交官,以及米旗国驻远东军一位高级军官的未婚妻。若这些人真出了事,恐怕就不是南方北方的问题了,而是整个华夏很可能要面临列强的新一轮军事打击。被掳人质中的夏人,虽不乏身份贵重者,相比之下反而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不止华夏当权者内部声音不统一,便是列强各领事馆的意见也不一致。有的急于救人,愿意暂且妥协;有的却相当强硬,生怕当年仇洋灭洋的白莲红灯余孽死灰复燃,非得早早剿灭了才能放心。
如此这般,导致各方迟迟难以协调一致,反倒将云台山上的绑匪们给晾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