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治安案中只抓获一名犯人, 而且还是个采花贼,还是由童稚亲手带人抓到的,而那采花贼已经被关进了顺天府最深层的地牢待着, 等待审判。。
可惜令人失望的是, 这么多天,都没能等到一个该审判的结果。
容铮听说那采花贼夺去了一个高龄官家女子的清白。
她特地看了下这个高龄官家女子的资料,芳龄二十五, 在她看来还年轻, 可在大燕国算是高龄未嫁女了。
而且大燕国的姑娘们一般都会在十五到十八岁嫁人,这在现在是最适婚的年龄。
至于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再娶,大燕国三妻四妾的人很多,朝廷规定官员可以拥有一妻三妾, 多了就必须交头税。
就是在这么宽松的条件下, 士商可以通过手上的资源一娶再娶,头税自然也不在话下。所以说这个规定从头到尾没有发挥什么作用,形同鸡肋。
而底层的男子多数是娶不到妻, 绝了户,要么是同妻, 实在是有违伦理。
而造成一切的原因还是贫富差距和阶级对立。
容铮不知道大燕律法还有多少个那么明显的漏洞存在。那些漏洞非但惩治不了违反律法的人,有可能还会让人藐视律法。
从此将律法当成随地吐痰的东西。
容铮现在就在顺天府,她身边站着的童稚, 从早上到中午都不经意想与她搭话,想投靠她,但每一次都被她以别的话题给挡回去了。
要么就是主动不提起此事。
让童稚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容铮继续看着那官家小姐的案卷,时不时问道:“听说那采花贼是童大人你抓的?”
童稚紧张地回答道:“此人作案总共有三次,而且每次都采的那家小姐,实在可恨至极。”
“这么说来, 那小姐还遭受了三次侵害?”容铮瞬间蹙眉道:“她报案在几时?”
童稚道:“小姐报案时已经是第二次之后,在第三次,我们还是等对方...完事才抓到他。”
此话一出,童稚明显感觉到太子脸色忽地沉下来。
让他不得不小心用词。
童稚又道:“按燕律规定,奸、淫、掳掠者按罪状量刑,轻则施以阉刑,重者直接砍头。”
容铮道:“施以阉割后呢?”
“再交三十两赔偿费可无罪释放。”童稚小心翼翼道:“这是从太、祖、皇帝时的规定,早前还规定得到受害者原谅的犯人,可花三百铜板获得释放,后来先帝时期则加强了刑罚。到如今又增添一条按自首量刑,轻则罚重款然后再蹲牢狱一年。”
自首量刑?容铮对这条保持中立的态度,因为自首量刑的影响很大,不是她一二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就是那条蹲牢一年,似乎比先帝时期更轻了。
她便道:“如今那采花贼可对自己犯的罪,供认不讳?”
“开始,那采花贼还失口否定自己没做过。”童稚说起那个采花贼都快嫌弃脏口了,他道:“后来又说他和那小姐是两情相悦,一口咬定要对她明媒正娶,这样她的名声也好听点。”
容铮听罢瞥了他一眼:“对此,你是怎么看待的?”
童稚说起那个采花贼和那位小姐的家人,他就不禁摇头道:“小姐的家人有明显为了女儿声誉,自家声誉的倾向,所以下官一直没有对采花贼判罪。”
“而那家小姐不肯,于是便搁置下来了。”
他刚说完这件事,正要打算说另一件事。
容铮忽然翻开了燕律法典,她翻到了奸、淫、掳掠罪那条,确实发现了有这种宽容的条律。可用钱或者婚娶来赎罪。
但在这种天高皇帝远,交通不方便的世界来说,这样的律法无疑是在纵容犯罪,并且惩罚力度完全不够,反倒给人一种纵容犯罪的感觉。
她觉得既然大部分的人守法,那就必须保障他们的利益,如果不是这些守法的人,燕律还怎么可能被摆上台面管理着社会秩序,所以她需要拨正这条律法。
因为这条律法完全没有照顾着受害者的感受,尤其是在封建社会下,父母之言大于天这种愚孝的风气,只会让受害者受到多重伤害。
于是,她便道:“正是小姐家人的态度,所以你迟迟不敢处死采花贼,是吗?”
童稚便尴尬了起来,其实这事他也有错,明明他才是顺天府衙,可以主持公道,却因为对方是一位郡王的亲戚而不敢动采花贼。
童稚没有敢出声。
容铮目光忽然变得凝视着童稚,她道:“孤的巡察卫可以给你用,童大人,你敢用吗?”
童稚的表情明显一顿,似乎有所犹豫。
容铮没有给他考虑的机会,她明确表示道:“今日你不处理罪犯示众,明日天子脚下任何京官将会丢进脸面。届时,童大人得罪的人可不只有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此话一出。
童稚冒起了冷汗,他开始不停点头道:“是,是,下官这就去办!不过还请太子殿下能将巡察卫派来协助下官。”
容铮答应了他。只是她见童稚连这样人证物证皆在的案子都畏手畏脚,实在是令人瞧不起。
为此,她必须派一个能镇得住现场的人去监斩。
那人便是常子龙。
下午时分,常子龙被童稚请去了地牢,他开始还以为童稚要对他秋后算账什么的,结果这个童稚对他巴结的很,还说凡事让他做主。
常子龙怀疑童稚的目的,但是他不会去怀疑太子殿下的安排。
既然殿下觉得他是最派的上用场的人,那他就不必顾虑了。
连童稚都觉得太子殿下安排妥当,为人着想,她居然派常子龙替他执行采花贼的死刑,这样哪怕他遭上面的人情绪,上面的人也会掂量一下亲自执行的人是常太公家的人。
有常太公这层背景下,郡王都不敢不给他一个面子。
于是,菜市场门口临时摆了个问斩现场,本来由顺天府监斩的人这次由巡察卫协助监斩。
连现场都没布置好就匆匆拉了采花贼推到菜市场口。
采花贼眼见自己的缓兵之计没用了,整个人吓得失魂。
他本来想利用那官小姐家爱面子的弱点上,谋求活命的机会,然后他也知道顺天府衙是个墙头草,最怕得罪贵人,所以他也抓住了顺天府衙的弱点来利用。
本来计划好好的,被他侮辱了的官家也派人来交涉,他还觉得自己挺有机会出狱的。甚至童稚还得给他准备烧鸡美酒。
他就认为战战兢兢的日子应该就会过去了。
他不用死自然也不用怕,对他来说睡了那个女人,是她的福分,对她就是公狗对母狗的那种渴望。
随即,采花贼赶紧大声喊道:“我不是采花贼,我是刘小姐,刘...。”家女婿。
他还没说完,常子龙见他要对大庭广众喊出那名现在受尽精神折磨的小姐的名字,他猛地一脚踹在他的喉咙口。
“啊——咳。”采花贼的喉咙瞬间被他的脚踢碎,失了声,甚至勉强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呜呜的声音。他立即吐了口血,双目瞪大,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按规矩动手。
常子龙此刻正气凛然,怒目相对此采花贼。大喊一声:“欺辱良家女子,罪该万死!”
说罢,他举起大砍刀,阳光照耀在那口砍刀刃上,反射出一道代表正义光芒笼罩了常子龙的身影,同时刺向了采花贼的双目之中。
采花贼猛地瞳孔一缩,下一刻,惩恶扬善的砍刀在常子龙之手,化作一条法鞭朝采花贼的脖子砍去。
上面坐着的童稚见这常子龙一点不按他的时间来,他唯有配合他赶紧从签筒里,拿出令箭,迅速往地上一扔。
“哒”——令箭落地。
同时人头瞬间落地,半空中飞溅出一道血柱,那血就活生生流了一地,采花贼的身体倒在一边还有点抽搐的迹象。
至于人头掉在地上后,就一直滚落下台阶,滚到看热闹的百姓的脚下。
百姓们一个个震惊地看着常子龙,甚至他们还不知道这采花贼采的是谁,只知道他是个坏人,下一刻就被小霸王给砍了脑袋。
不管怎么样,在座当了母亲的妇女纷纷叫道:“杀的好啊!杀掉坏人!”
“这人是专门祸害我们老百姓的,之前被抓到一直没消息。今天倒好,坏人终于得到报应了!”
“天道好轮回!小霸王干得不错!”
“这下子京城内被他玷污的姑娘们,可以安心睡个好觉了!”
大家都对常子龙赞不绝口,倒是对身后坐着的童稚没有多少关注。使得童稚觉得自己办了好事,还是没落个好。
果然这帮平民就是难伺候。只不过童稚很快又想到那些上官,又暗道,都是一些让他落不到好的人。
常子龙第一次面对这种众人为他欢呼的声音,他砍完人,将刀交给了刽子手,然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围观的百姓们抱拳:“这是我巡察卫常巡都该做的事情!”
话毕,他隐约感觉到人群中有人在帮忙给他大声助威,还有些人趁机说,这个采花贼祸害不止一个姑娘。
可他听说这个采花贼只对那官家小姐...,反正不管怎么样,只要能保护那位小姐,他为何不大声宣传,于是他挺着腰对着大家指控这采花贼。
“不仅仅是京城,这该死的采花贼还祸害了不少姑娘,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家都受其害,我常子龙虽没有亲手抓到采花贼,但有幸能亲自砍下采花贼的头给姑娘们一个交待,给百姓父母一个交待,我这巡都就没白做!”
“我这牢就没白做!同时,这也是我们太子殿下亲自为顺天府下的令,誓死要斩采花贼!”
“不容他再伤天害理!”
“要为伸张正义,要为保护无辜百姓而守大义。这也是我常子龙出狱对自己许下的誓言!!!”
此话一出,百姓们很多人都纷纷为他鼓舞,在场的人还有一些和常子龙一样热血的小伙子。
他们都举着拳头吆喝:“杀死采花贼!!杀死采花贼!”
然后旁边早就观望许久的巡官司们,他们纷纷也跟着呐喊道:“伸张正义!保护无辜百姓!!”
“伸张正义!保护无辜百姓!!”
“伸张正义!保护无辜百姓!!”
一时间现场的欢喝声宛如敲击战鼓那般气势澎湃。这一刻常子龙得到了百姓的认同,他亲手斩首采花贼,那伟岸的身影也深深地被一些人记在心里。
人群中一个丫鬟就红着眼睛回到主家,她激动地告诉小姐,坏人已经死了,正义得到伸张。而小姐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会慢慢地走出了阴影,重新过上好生活。
倒是这官家的父母不知是悲是喜,他们怕女儿以后就这样没人敢娶,然后孤独终生,又怕女儿自杀早早地离开他们。所以为人父母在和采花贼的谈话中露了怯,让采花贼抓住了他们的软肋。
这下子他们也自责起来,然而没有自责多长时间,官家小姐亲自选了一个二婚落魄秀才嫁出去了。
那秀才也是个身世悲惨的人,自己被叔叔吃绝户赶出来不说,他的妻子也跟一个猎户逃了,而且生的孩子还不是他的。那孩子也没良心偷袭了他,抢了他剩下的钱就逃跑了。
这秀才从此只能落魄在天桥为人写字写信,但还是不能温饱,就在一天那秀才终于饿晕了,恰好被那位官家小姐拜佛回来的途中发现了,她便救下了秀才。
然后交往当中两人交换了彼此的秘密,从此凄惨的两个人互相取暖成为了彼此避风港。
常子龙还亲自将采花贼的尸体扔到瘦狗岭,这瘦狗岭本来就是个乱葬岗,一到夜晚阴气沉沉到处都是鬼火,凡是路过的人哪怕是大白天都吓得不敢再从瘦狗岭走第二回 。
常子龙觉得这种采花贼不配得到义庄的埋葬,采花贼只配被野狗吃掉,等尸体被吃了,采花贼剩下的骨头也只有被太阳爆晒的下场。
他现在对罪犯极其的深恶痛绝,哪怕是砍了那采花贼,他还觉得不够,甚至脑子里仍旧会浮出,这采花贼当时试图将受害的小姐暴口而出的画面。
他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自己那一脚没踢出去,那位小姐被曝光了身份,她还能有勇气活下去吗?
常子龙想到这就是一阵后怕,他第一次庆幸自己脚踢的那么优秀。
然后他摸摸腿道:“今天你是大功臣,晚上我就回去泡个脚让你享受享受。”
常子龙从瘦狗岭回来,一路上他逐渐反思起来,反思的比平常还有多,同时也觉得心情十分的沉重。
区区认为一个采花贼都能迫害到那么多人,影响至深,那其他更坏的坏人呢?
这世上还有比采花贼更可恨的坏人。而且,他们现在正活在世上不断对弱小无辜的百姓加以迫害,也不知道多少无主孤魂因为他们而含恨而冤。
常子龙越发觉得自己的道路还真的是任重道远,但是他不怕,因为有太子殿下走在前面,她会带着自己一路走下去,直到...太子殿下坐上那御正殿的宝座,重振大燕国!
而斩杀了采花贼一事似乎有着一层微妙的影响。
京城内的治安虽然还有很大的隐患,但起码小偷小摸的事情减了不少,就连童稚晚上去查看申报上来的案件,都整整少了一叠,他一时心情就复杂了。
没想到一次现场斩首,它起到的震慑会令作案率减少那么多。
看来他这个顺天府衙,也许还没有常子龙亲自下刀来的那么震慑。
童稚现在仍旧还认为常子龙是因为有个叫常太公的爹罩着,所以他才能无所畏惧,不怕报复。他终究不是常子龙,他不可能没有顾虑。
然而童稚却不知道,常太公自始至终都没露面,他也没有以公谋私给儿子谋个好职位。
就连巡察卫考试都是他自己拼来的,这一切都是常子龙自己的功劳。
而童稚缺乏的永远是一颗能为正大光明的心,更缺乏自主担当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