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铮亲自到东宫的仓库检查里面的黄金, 一箱堆一箱数量还不少,她没有细数而是抓了根长方柱状的金条颠了颠感觉有十两的重量。
握着金条,她忽然想起自己送过千秋燕一件首饰, 不是很珍贵, 是她当初寂寞的时候雕的手工作品。
之后她也送过一次昂贵的首饰, 可惜没有送出去就被千秋燕婉拒了。
看起来千秋燕她不是很爱首饰, 她更喜欢的应该是...武器。
容铮忽然灵光一现,她扭头就对黄禹吩咐道:“你拿这些黄金让宫里的匠师为孤打造一把大刀。”
黄禹听罢, 他的表情有些抽了抽了。他道:“殿下, 您不会是将凌护卫的话当真了?”
其实容铮也保持怀疑的态度,但她觉得可以试试。毕竟凌飞云可是有过三个女朋友的人, 就算他再刚直莽撞, 都比自己有恋爱经验。
而且她觉得什么东西都得试试才知道。
黄禹见主子已经打算这么做的样子, 他听完也不劝了。
其实他要问的不是黄金的事情, 而是主子为什么要把黄金打造成大刀。黄金大刀能做什么武器?打不得劈不得估计到最后只能在家里当摆设,而且贵人家的地方即便喜欢黄金也不会用黄金作为家居摆设, 他们都会摆上了年代的古董, 玉佩,花瓶、字画等等。
哪有像主子这么...简单粗暴。
要不是千秋小姐和主子关系融洽,了解主子的个性,寻常人指不定会认为主子送的黄金大刀是在进行挑衅。
算了,他还是不说了,省得主子又变回愁眉苦脸的样子。
于是,黄禹就亲自带着东宫的黄金去找匠师去了。
次日早朝,御正殿跟往常一样热闹,同样也迎来了新的变化,使得朝廷的气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容铮站在前排望后一看, 她看见有中间一列的朝廷官员都被换成了新面孔,之前站的官员似乎都是以安国公为首的官员。
而且这些新面孔一个个行为比较张扬,他们朝陛下进言,内容不仅偏激,甚至还有对某些大臣指指点点做出了无礼的行为。
指某些大臣贪污腐败,建立党派,只为自己的利益而无视民生社稷。
起初容铮还以为这是些忠直刚烈的人,后来发现谁来劝他们冷静点,他们就骂谁。就跟个杠精一样。
她再仔细打听这些人是谁时,身边一个吏部侍郎忽然提醒她道:“这是前个月掰倒安国公的功臣,这几个言官因着陛下的宠信便越发肆无忌惮,谁要是去劝估计都会被他们指桑骂槐地压下来,所以朝堂最近都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的。”
容铮听了一耳,她打量着这三人一组言官,此刻,他们正围着安家的官员逼问他们一些有的没的,直接逼得那官员不敢抬头,只能任由他们大骂。
让她不由地皱眉了。
这个场面有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容铮便没有再关注他们,她看向御座殿上的皇帝慕晋深。慕晋深此刻在翻阅折子,翻了后,时不时检查言官们是否已经处理好了。
等那三个言官骂完后,慕晋深终于出手了。
他起声道:“众爱卿认为朕,该如何处置安国公?”
兵部尚书葛秋先行站出来道:“安国公贪赃枉法违反燕律罪该万死,他又私同粮商贱卖粮食到邻国,使得邻国大屯军粮聚集了大量的军队在我大燕边境滋扰,此乃叛国行为,难以赦免。”
“尤其是安国公在落马时,他曾经又对陛下出口不逊,对陛下不敬。”
“试问如此不忠不义之人,忘君忘本之人,如何不叫人痛恨。还请陛下即刻执行大燕律法,以欺君之罪,贪污罪,卖国罪三罪并罚去制裁安国公。”
此话一出,容铮心里多少有点底了,老狐狸说了那么严重的罪名却在最后只给了制裁两字,分明是看准了陛下不会杀了安国公。
现在安家已经没有东山再起的资格,他们在河间府留下的粮商也已经被陛下揪出来处理了。现在秋后审判也不过是走走程序罢了。
在她看来慕晋深早已经盯上了安国公,之前没有行动是怕打草惊蛇,最后找到时机行动,刚好是在慕容甫下南镜联姻开始。
从慕容甫离京后,安家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她不知道皇帝对慕容甫有没有念起父子之情,但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南镜的话,慕容甫在南镜也许会过的生不如死。
而且堂堂一个大国的皇子沦落到靠小国联姻才会维持地位,本来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如果再遭到皇帝的抛弃,那辽国的人就更看不上慕容甫了,到时候以辽人的手段会怎么对付慕容甫?
容铮心里是前朝的。
现在有她的保护下慕容甫暂时安全了,他现在被封了王又有李琴照看着,也算是有了双重保障。
只不过他的外公和母亲,可能就不同往日那般的风光。
果不其然,慕晋深宣布了安国公的罪行,说是念他年轻时劳苦功高为国为民,因为一时糊涂才酿成大错,所以安国公被抄家流放,革去爵位贬为平民,然后流放到南山去了。
至于安贵妃,慕晋深念她伺候自己多年就从贵妃的位置降为普通嫔妃,不再掌管六院,并且搬迁到后殿禁足三年。
大家都很清楚后殿几乎等于冷宫,禁足三年,对一个后宫嫔妃来说无疑是失去了翻身的希望。
皇帝三年选一次秀,三年又三年,新人复新人,届时的旧人早就被陛下给遗忘了。而被遗忘的女人在后宫是什么下场,不用想就知道,她的待遇或许比宫女还差。所以说,安贵妃注定是要被囚禁在后宫,永无天日。
而且这安家不过是慕晋深处理的第一个外戚势力。
之后容铮在听见那些邀功的言官们,开始数落安国公的家产有多少,良田五千亩,马匹一千,黄金三十万斤,另外下人丫鬟,商铺一条龙等等。
资产加起来总共超过三百万两银子。
这个数字直接让不少人倒吸一口气,大燕去年最差的税赋才一千万,这三百万相当于占了国库年收入的三成。这让慕晋深如何不气?
容铮见他眉头紧皱,双眼充满了杀气,又在言官故意挑拨到安贵妃,说女人是祸水,而安贵妃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慕晋深非但没有排斥,反而接受了这种说法,这种树倒猢狲散,人人踩一脚的局面,眼看慕晋深就要爆发了,容铮看不下去了,如果陛下一旦开口说不定会直接处死安贵妃。
容铮虽然痛恨贪官像个蛀虫一样侵蚀大燕的底根,但她知道凡事一码归一码,按照规章来办才能井然有序,完善制度。不能什么都混合在一起,否则助长了这种风气会对朝廷民间都造成很大负面的影响。
更别说刚刚进言的言官已经僭越了,他们现在就像嫌事不够热闹,故意在火山口煽风点火以此达到自己的私欲。
朝廷上下的自有等级规章在,不能因为几个老鼠屎而毁了一锅汤,更不能让他们趁机为仗势欺人。
现在慕晋深正在气头上,他哪怕知道和安贵妃没有多大的关系,也会因为对安国公罪孽对安贵妃出手,以泄心头之恨。
于是,容铮站出来道:“启禀陛下,臣有一事要启奏。”
慕晋深见太子出声了,他忍住了怒火问道:“说。”
容铮道:“臣不适宜地向您来报喜了,五弟燕来王在南镜表现俱佳,他已是南镜百姓民心所向之人。并且南镜的燕人无不称赞陛下您的英明抉择,说是如果不是燕来王联姻挽回燕人尊严,也许他们还在受辽人的欺压。”
“此番回来,臣无法带太多东西回去,但南镜文人称赞的文稿,臣却带回来几帖。”说着容铮将袖口揣着的宣纸拿了出来,这是她在逛南镜时收集的稿子,写的一般,但胜在接地气,于是她顺手拿了几份。
没想到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而朝堂原本吵得不可开交的气氛,随着南镜局势的落定也跟着稳定下来。
言官们纷纷闭上了嘴巴,他们之前敢顶别人的嘴,那是因为他们立功正处于风头正盛的时候,所以他们敢这么做。可跟太子比就不同,太子最近的风头比他们更胜,并且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权无势的人,而是一个极具铁腕的太子。
太子处理事情比陛下还要快刀斩乱麻,所以他们是不敢得罪她的。
按理说国法规定,东宫之主在及冠后,其麾下必须有锻炼能力治理区域,而那个地区陛下以皇帝亲自划分给太子。
当初太子选择下南镜是请示过陛下的,陛下当时就答应了。
即便陛下没有明确拟旨说明他在为太子划分治理地区。当时他那个态度也相当于已经指定了南镜归太子管了。
现在太子不仅稳定了南镜,还和辽国公主将强了燕辽联盟管理权,甚至他们不少人都听说了辽国公主在外对太子唯命是从。
太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更别说现在的南镜已经整个南方产粮的重要地区之一,南镜地势还关乎着运输北方中区口的粮道。
太子掌控了南镜就相当于掌控了每年南镜产下的所有粮食。
这正是大家都不得不为之忌惮的原因。因为他们很多人在北方有着不同的利益,尤其是各地的生意,只要地方不乱他们就能坐享其成。
慕晋深接到欢公公递上来的文稿,上面都是称赞他的言论,虽说写的比较口白,但能看出来是真心实意的。
再想到太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忤逆自己的地方,除了南镜那回,她坚决要去冒险在其他地方还算是规矩。
只是慕晋深有些纠结了。
太子似乎没有将南镜还给他的意思,他也知道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将这张王牌再送回去。
慕晋深惋惜着南镜的治理权,也勉强收获南镜大部分地方,太子又正值风头上怎么说都是一个有功劳的人。
慕晋深就松了口道:“朕对南镜恢复民生而感到欣慰,老五也功不可没。”
“念在安贵妃是老五的亲母,朕就将她派到南镜颐养天年,再不得回京城。”
此话一出,容铮就松口气了。
好歹将人保下来了,那安贵妃至少还能跟儿子团聚有了个好结局。
至于安国公,那就不在她保护的范围内了。
容铮对安国公并没有多少好感,她和慕晋深一样对贪官深恶痛绝。
本来一个国公爵位规定只能拥有千亩良田,丫鬟多少人,护院多少,结果安国公足足将这些东西贪成五倍。五倍在知道形势的人看来,也不过是只小老虎,更大的比安国公还要肆无忌惮。
现在贪字变成贫字,这也是贪官该有的下场。
只不过,她觉得慕晋深对贪官处罚的力度还是有点小,但这不是慕晋深的问题,而是从先帝时期就流传下来这种所谓慎杀的风气,到了现在暂时也无法改变。
之后容铮再听到朝廷的人细数安国公的罪状,包括他的党羽很多不是被有靠山的保了下来,就是抄家流放没收家产。
然后朝廷派出去搜查安国公府邸的士兵抬出了一箱又一箱金银珠宝。
这些通通收进了国库,直接填了不少的位置。
慕晋深愤怒的同时,又感到收获满满。
他道:“如今安国公已被处理,众卿家还有何事启奏?”
此话一出,安国公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其他国事也紧跟过来。
其中以顺天府衙童稚的带领下,有两个官员,一个是杨威一个是沈鑫两个人都是御台所和亲卫所的长官,他们开始细说京城的治安。
先头说京城发生了纵火案,地牢死刑犯秘密出逃杀人事件。
然后便是近日京城内频繁出现采花贼专挑官家千金下手,诈骗队,欺骗京城大量富户,卷走大量的银票,资金损失惨重,还有会武功的小偷常常偷三品以上官员的传家宝,偷完还摆在京城门口让人认领,结果让一些人发现有官员私自收受贿赂,揪出了一批贪官,还有神出鬼没的女鬼吓死了在春院过夜的某郡王之子等等案卷。
由于牵扯的人太多,里面有很多都是一些高官,让顺天府衙觉得十分棘手,再加上事发地的官员行使权力拒绝配合顺天府,让本该查清的事件拖到现在得不到解决,然后类似案件频繁再发生。
反反复复已经折腾他们一个月了。
顺天府衙童稚内心已经在对附近看似心善的官员骂了起来,自己不配合,还对用权力对他施压,命他三天之内抓齐扰乱治安的人到底是谁?!
最可恶的是那些作案的凶犯,他们每次都会逃进那些高官府,不是吏部尚书沈立林家,就是国舅,王爷,要么就是国驿馆。
这些都是权重所在的地方,顺天府要搜查必须向宅子的主人请示。
可每个宅子都不配合他们。
于是童稚直接将此事汇报给陛下。
容铮这时才想起欢公公提醒过自己,她要注意那些提起京城治安的官员,现在看顺天府衙童稚是在告诉告诉大家京城最近的治安之所以变得很差,完全是因为一些人不配合。
他们顺天府衙和御台所亲卫所一起查,怎么都查不完,完全不是因为那几个凶犯,最大的阻力是这些朝廷命官。
顺天府衙又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伸出那么长的手去管理武林,所以想请慕晋深再派人手协助他们。
慕晋深显然也收到京城的治安开始变差的风声。
可他也知道,很多人的宅子是不能搜查的,尤其是他的人免得被太后的人抓到把柄借机削权那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慕晋深道:“童稚,你有什么办法抓住凶犯?”
童稚道:“还请陛下授予微臣进院搜查的权力。”
慕晋深想了想到:“四品以下的官员通通都要配合童稚。”
“诺!”众人一致达成了意见,显然是赞同这个举动。
只不过对调查案件还是没有多大的帮助,那些贼人通通都往三品以上的大官家钻,顺天府进不去宅邸怎么可能抓到贼人。
童稚顿时为难了起来,他在官员堆里挑了几眼发现大家都躲着他,尤其是武官们的表现!他顿时对这些管治安的武官恨铁不成钢起来,然后在转眼之际看见太子又莫名其妙地对他暗示什么。
童稚眼睛一闪,他再次恳请道:“顺天府衙到底人手不够,还请陛下能将巡察卫所纳入治安监察范围当中,协助微臣早日抓到贼子。”
慕晋深想也没想答应了。
他道:“太子,你意下何为?”
容铮则接受道:“启禀陛下,臣的巡察卫随时待命。”
慕晋深满意地点点头,再想到太子现在已经不是任他拿捏的孩子了,他的脸色又沉下来道:“童稚所管的案件非同小可,你身为太子必要以身作则。”
“莫要违反了...规矩。”
此话一出,容铮拱手行礼道:“臣遵命!”
这分明是在提醒她,三品以上官员的宅邸你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在得不到主人家的同意就闯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