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尽管我们曾经在一起(四)

秀和就是千手沐间。

哈,哈,哈!这世间还有更荒诞的事情吗?

一直以来苦苦追寻的死敌就是枕边人,而我甚至为他生了个孩子!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愤怒,憎恨,焦灼。

眼前一片血红,感情无法克制,但思绪却无比冷静。

这件事有非常多疑点,但对方既然敢将这情报送到门口,说明即便我去追查也一定不会有异状……“他”在图谋什么?

不,冷静,冷静下来,现在不是去思考背后动机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秀和他活下去了,无论有再多的情绪,我都要清楚这一点。

泉奈突然哭出声来,啊……是了……还有泉奈……

——十七年前

在选择接受沐间介入自己生活时,宇智波烨火内心纠结最多的就是万一有了孩子该怎么办。

那会是比她成婚这件事更大的麻烦。宇智波烨火看着窗外:村内的小孩子们正跟在秀和的身后叽叽喳喳,青年的笑容温柔,眼神当中却隐藏悲伤,他不厌其烦地与孩子们交流,听取他们天真幼稚的想法,仿佛借此可以去弥补内心当中的空洞,大人孩童间的和谐画面令她内心五味陈杂。

孩子啊……

宇智波烨火无法去形容自己对小孩子的观感,她,以及宇智波的女忍大多都不喜欢孩子的到来,因为那意味着她们必须要从战场/任务当中被迫离开一段时间,其后也必然要花费不少精力来去抚养孩子。

很可能她们的人生就此改变,那样突然的变动,哪怕是远离战场,都是她们所不乐见的。

被耽误的时间,被浪费的精力,被取代的地位,无论哪一项,对女忍而言都是致命的打击。

为了避免那样的麻烦,有许多优秀的女忍主动选择了一生孤独。

但矛盾地是,她们同时又无法不去喜欢小孩子。

宇智波对亲族的重视源自天性,这令她们不会轻易放弃孩子,无论是否是意外。

依靠双眼洞悉世间辛酸苦楚的宇智波无法去拒绝那宛如纯净新雪一样的生命,纯净的,柔弱的,同时又是美丽而充满希望的,看到他们,仿佛自己的疲惫和伤痛付出全都有了意义。

这样的矛盾存于每一位女忍心间。

就像是把长子抱给自己看时的美代子,曾经在战场上以狠辣与心细而著称的女忍,在抱着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时,她的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情与喜爱。

她是真的感到幸福的。

宇智波烨火曾经认为自己会如那些女忍一样选择独身一人,她很清楚自己作为前族长长女,现任族长的姐姐,想要获得家族的权力与话语权,有些东西就必要舍弃。但是,既然心中已然有了牵挂……如果是秀和他真的喜欢孩子的话……

好在千手沐间本人先一步提出了不想太早要孩子的请求。

这让宇智波烨火在松了口气之余,对这位被自己所认可,允许介入自己生活的男性忍不住生出更多的歉疚与爱意。

秀和,或者说千手沐间的内心有一道郁结,他向往亲情却又畏惧亲情,喜欢孩子却似乎又在悲伤着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才造就这样的人啊。

这个疑问在她心底一闪而逝。

但总之,因为两人在孩子的事情上有了默契,是以成婚数年,夫妻恩爱如常,却一直没有孩子的消息。

但凡事终逃不出意外,

可能只是某一次忘记服药,又或者是欢愉事后的一时疏漏,反正……当她在某次杀戮当中因血腥味忍不住吐了敌方一脸后,宇智波烨火才后知后觉地摸上小腹……常识令她意识到自己大概是有了孩子。

当时她无比茫然,但下意识间第一步做的就是飞速封锁这一消息,杜绝一切外泄的可能,就像她对下属姬亲人隐瞒了自己有了爱人一样。

防备危险的本能令她不放心将这些私密的消息告知第三个人,包括她远在火之国的弟弟。

宇智波烨火可以无条件信任作为亲弟弟的宇智波田岛,但她信不过宇智波的族长与长老,家族对待写轮眼的态度有多严苛,身在其中甚至亲手清理过叛徒的她最是清楚不过,但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她却无法做出全然倒向家族的决定,是以她第一时间选择了隐瞒。

“你就是个来朝我催债的小讨债鬼啊!”回想起自己那段时间里为封锁消息前后忙碌,宇智波烨火埋怨似地对泉奈说,这一次她却没有捏女儿的脸,眼中满是复杂的温情与柔和。

女忍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非常简单,怀孕后腹中的胎儿会吸收母体一部分的查克拉,起初这份负担并不明显,但会随月份增长而与日俱增,她很快就以自己的办法确认了新生命的到来,并在被这惊吓一番纠结后将消息告知了孩子的父亲,而出乎意料的是,得知这个消息后,那个男人居然抱着她无声哭了。

“那时候的你真的很让人苦恼,明明怀孕受苦的是我吧,怎么反倒是你先哭出声。”她无奈调侃对方,当时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情形的烨火哭笑不得,甚至连本来想朝对方撒气的想法都因为男人的眼泪而抛诸脑后。

祸水这一词汇从来不分性别的,事后几个月里被肚子里孩子折腾到没脾气的宇智波烨火想。

“……因为……那对我而言是救赎。”千手沐间给出了与当时一模一样的答案,他看了眼生前的挚爱,又看了眼已然长大的孩子,轻声说:“你们的存在是对我自己的救赎。”

他先前的二十余年人生始终无法走出生母死亡的阴影,无法确认的爱意,源自他人的流言蜚语,亲人不经意间疏忽的童年……哪怕随时光流逝,阅历增长,他可以选择去以客观与宽容对待他人对自己的不公,但他始终无法走出自己内心的负罪。

直到他自己得知将拥有孩子。

那一刻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无法用语言描述,被积压已久的情感终于有了可以解脱宣泄的地方,在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以走出来了。

他终于可以弥补自己未曾拥有的遗憾,将未曾得以表达的爱意寄托于自己的骨肉身上,他必不会让自己所遭受的在对方身上重演。

等待孩子出生的那些月份欢喜中又夹杂着恼怒。

无论是为了族人的安全还是为了隐藏自己身上怀孕的事实,宇智波烨火在最初几个月对千手袭杀后,趁着千手方的一次反扑,选择命令族人暂时停手。

与她有类似想法的同样还是千手沐间。因为妻子怀孕,担心母女被宇智波一路追查到所在的他同样在慎重考虑后选择暂停对宇智波的对立。

铁之国获得了几年来难得的,无比诡异的宁静。

而对于宇智波烨火而言,那时的宁静,中间夹杂着太多的惊喜与意外。

千手沐间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在妻子怀孕之后,他便主动承担了家中绝大部分的家务——原先那是夫妻二人共同的责任,尤其是家中的饮食,甜党咸党的口味想要获得兼容实在是件困难的事情。

可问题是他对烹饪饮食的认知实在有限——身处千手时家中对此本就不上心,而后一人游历时也得过且过,是以……烧出夹生饭是小事,直接把锅底烧穿也是家常便饭。

偏生烨火那段时间的口味也是刁钻的可以,大夏天的想吃热锅,大冬天想吃凉菜,不再喜好甜味更多喜欢酸辣咸,一天一个口味把他折腾得不轻。

村内当时最多的笑谈就是今天又看到秀和先生拿着铁锅去找补锅匠修理,回去还要被梨枝夫人埋怨,嗨呀,他的耳朵怕是要被揪红了吧。

来自他人善意的调侃与祝福同在,不过当事夫妻本身都是乐在其中。

原本婚姻后的他们很多时候并未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两人有默契地彼此间尊重,同时存在着一些的距离,借由那即将诞生的孩子,这份疏离被无声拉近了。

夫妻二人有了更多相处的时光。

宇智波烨火对自己腹中孩子的态度也在怀孕的月份中从一开始的纠结厌恶,逐渐变为期待。

在铁之国这个不为地处偏僻的小山村中,在那间小小的屋子当中,炉火燃烧,室内温暖,千手沐间会在给妻子按摩时随口讲起一些他少年周游时候的见闻,而烨火则会随口谈起南云雷的风光。而更多的时候,他们的话题总是离不开孩子。

那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是调皮淘气还是聪明乖巧,是会长得像父亲还是像母亲。

他/她会怎样成长,他们该如何来教育他/她。

第一次为人父母的两人对此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想法,每一个话题都能聊上很久且不厌其烦。双方有着太多的人生阅历,而这恰恰又是他们一直以来试图对另一半隐瞒的。

忍者不能算是好职业,千手/宇智波姓氏背后代表的沉重不想让对方知晓,由姓氏带来的危险与责任不想让孩子被波及,那只是属于他们的孩子……不该去承受家族强加的意志。

以家族为重的两人第一次于心底有了如此自私的念头。

夏日逐渐远去,秋日一闪而逝,冬季白雪纷飞,而后在第二年的二月,孩子的啼哭声在那小小的屋子中响起。

他们的孩子是一个女孩,与父母一样,是黑头发,她的名字早在数月前就已经被取好,泉奈,这是孩子父母都满意的名字。孩子没有睁眼,身上红彤彤的,哭得抽抽噎噎,刚刚生完孩子的烨火盯着襁褓,悄悄嘀咕了几句“好丑”,还悄悄戳了戳孩子鼻头,换来女儿似乎有感应一般更大的哭声,她赶紧缩回手,装作若无其事,好在孩子的父亲同样在床头哭得稀里哗啦并未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父女二重的眼泪令她哭笑不得,舍不得打女儿于是只能转头骂丈夫。

而在她终于难耐疲惫睡下后,千手沐间悄悄抱着孩子来到屋后,对她身上的血脉施加的封印。千手的血脉本身代表着旺盛的生命力,但这份力量在孩子小时唯恐难以承载,他曾经因无法承担那份强大而遭受种种苦难,故而他不希望类似的事件再度出现在自己孩子身上,况且,身为他的女儿,泉奈将来本就不需要去承担【千手】的姓氏与责任。

“只是现在想来,我当时的担忧,是欠妥了。”千手沐间摇头,看向泉奈的眼神满是悲悯,即便没有成为千手,她依旧继承了宇智波的姓氏,走上了他们都不希望看到的道路。

“当时的我们都不希望你去接受这样的人生。”他说。

对于他说的这些话,宇智波烨火冷笑一声,沉默,却没有否认。

“如果是这样,你们又是……怎么知晓彼此真实身份的?”泉奈皱起眉。

这是她一直以来在意却未能得到解释的地方,她的父母都不是不小心的人,他们久经考验,对待自我身份的维护堪称谨慎,但在那件事情上,他们的处理仓促且惨烈,且最大的疑点是——他们为何是同时知道对方的身份。

“……”

“……”

夫妻两人一齐沉默,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宇智波烨火开口:“自然是,有人告知了我们二人,几乎在同时。”她补充。

“这也是我需要提醒你的事情。”她看向泉奈,一字一顿说。

在千手沐间离开的那些天,他们家的门于某一日突然被敲响了。

事先未曾听到有人声,宇智波烨火打开房门,雪地上只有一卷竹筒,周围更无足迹,十足的神秘。

装神弄鬼。

宇智波烨火冷笑,在确认竹筒内并无忍术或是机关毒、药后,她打开了竹筒,内里只有一行字,但那一行字足以令她感到一瞬间天翻地覆。

秀和就是千手沐间。

“在我回来路上,有人送来一个消息,说,梨枝就是宇智波烨火。”同时,千手沐间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