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奈是个乖巧的孩子。
很聪明,会认人,会抱着我和她母亲的手撒娇,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小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看着她们母女,有一瞬会觉得,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真的很好。
但是不行,铁之国的宇智波最近恢复了行动,看来宇智波烨火已经缓过劲来,之前的布置没能伤到她根本。
必须要找到她的踪迹并解决掉……如果让宇智波先一步发现了我的存在,那她们……
也许,等孩子再大一些,把她们母女送去南贺会比较安全些……
——十七年前
千手扉间拿着情报走进帐篷时,不出意料看到他的大哥正对着烛火闭目养神。
“最新的消息,宇智波后撤了,连夜。”他顿了顿,言简意赅说,“父亲打算天亮后就带人去追击。”
“父亲决心已定,他是断定了宇智波战力必定缺失……”千手柱间睁开眼,看着烛火,他之前试图劝千手佛间更加谨慎,结果不出意外被狠狠呵斥了一顿。
“战场上对敌人的怜悯就是软弱,这个道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如果不能取得胜利,你要如何应当面对帐外的族人!”
“但是父亲,我们现在的伤亡同样不轻!所以应当更加谨慎才是。”
“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该错失这个机会!”
回忆起与父亲的争吵,千手柱间摇了摇头,从形势判断他当然明白千手当前占据着难得的主动,可他依旧无法不去担忧,局势不会一直如此一帆风顺下去,虽然说不出具体的理由,但他莫名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也许因为他太了解宇智波斑,在那样的情形下,坐以待毙绝对不会是宇智波该有的选择。
“父亲会有那样的判断很正常,那样的伤势,宇智波的族长甚至难以活过今晚,我们若不抓紧趁机收些利息,怕不是就要让他们跑了。”千手扉间面无表情地说,在先前的战斗当中,他亲眼看见父亲找到机会斩断了对手的左臂……他清楚,那样的伤势,即便是千手都难以承受。
同时他亦能明白兄长的隐忧。
【她一定是会恨的吧,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穷寇莫追,”千手柱间轻叹,“对了,扉间,你派出去的人有消息了吗?”
“没有,暂时还没有人回来。”千手扉间很简短回答,“也许他们只是还没抵达,但更多的可能……”
他们不幸遇到了宇智波,全军覆没。
在战场当中死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早已习惯无论何时都去作出最差的预设。很残忍,但在战局当中,再残忍的预设都理所当然,不抱希望总比最后绝望要好。
“这样啊……所以有时我会想,这样的战斗,这些牺牲……有无意义。”千手柱间说,看到弟弟不赞同地皱起眉头,他摆摆手:“只是一点儿个人的感慨,两族间的仇恨相互累积,孩子不断被送上战场,但争斗本身却并非因我们而起,那么我们到底在为何而战呢?”
是为了所谓正义吗?还是个人或家族的利益?明明是贵族间的矛盾,却由忍者出生入死,这是什么道理。
千手柱间想不通。
“但我们没得选。”千手扉间沉声说,他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宇智波泉奈曾经刻薄地将忍者比作贵族的狗,他心底其实不无赞同。但是没有任何的办法,忍族依附战争而生,他们的命脉在千百年内逐渐被大名及贵族所牢牢把控,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们除了依附贵族受命出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千手扉间反复思考后得到了如此结论,
必须要承认的一点是现在的忍者所拥有的一切都源自贵族,若是想要改善他们的境遇,他们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宇智波似乎试图在做一些筹备,那样同样是危险的,他们努力建立出的一切都宛如沙地上的城堡,仅仅只需一场战争,一切就会击溃重来。
而莽撞的,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反抗无疑是最愚蠢的决策,
羽衣试图去拒绝了,然后结果就是整族沦亡,且把其他忍族逼迫到更加艰难的境地。
单一的忍族,无论多么强大,在大名的面前都是软弱无力的。
他已经清晰认识到了这点,忍族想要获取自己的一席之地,那需要许多事,他们现在欠缺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我在想,若是……人能够联合起来。”
“你实在想得太多了,大哥。”千手扉间终于没忍住,出声打断,“就算想要联合,也不会有人愿意吧,你看宇智波是会愿意妥协的样子吗?”
那一族明明头铁顽固还脑子有病!
被千手扉间定义为脑子有病的一族正在连夜开会。
宇智波田岛死后,他的长子宇智波斑毫无异议地成为了新任族长。
而他走马上任后面临的第一个议程自然是如何应对千手。
“之前战斗的伤亡汇总,总共死亡九人,重伤13人,轻伤15人。”宇智波泉奈坐在宇智波斑的下首面无表情地说,她的面色苍白,眼睛当中布满血丝,却再无半分软弱。
当灾厄真正降临时,他们连哭泣的时间都不会拥有。
“伤亡数字比预期要低。”坐在宇智波斑左手侧的大长老说,“但这才只是开始。”他沧桑叹息,自己已经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年龄可算是田岛的父辈,却没想到过,那样的动荡又要再经历一次。
且这次的情形比二十来年前的那次更为棘手。
“有木遁在,我们的战况会非常不利。”他手指轻扣桌面,说道。
木遁是传说中千手先祖,二代忍宗阿修罗才会的术,此刻重现,那将会是无比艰难的一战。
在座的宇智波们心知肚明。
继承了木遁的千手柱间实力一跃至忍者当中的顶尖,连带着千手整体的实力层次都因木遁存在而提升了一个层次,
“千手柱间由我来牵制,我会做到。”宇智波斑面无表情开口,他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眼中那不再是三勾玉的复杂纹路直接堵住了在座其他宇智波的质疑。
但千手柱间这尚且不是未来战争当中的最大变数。
“仅仅只是一双万花筒还不够。”暂时未离去的宇智波朔抱臂道:“前族长,田岛他也是万花筒,但我们依旧输了,”他表情有一瞬的黯然,为了那又一个故人的逝去,随后恢复原状,他在年轻宇智波们的瞪视当中若无其事指出:“若是族长你去牵制千手柱间,那谁来应对千手佛间以及千手扉间的攻势呢?”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忍者的争斗很多时候并不是以人数取胜的,顶尖的忍者,以一敌众不是一句空话。
“我可以……”泉奈刚开口就直接被她的师长堵了回去。
“你不行,一敌二,现在的宇智波泉奈你还做不到。”宇智波朔不客气地说。
“若只是拖延一段时间还是能做到的。”泉奈同样不服输地直视回去。
“依旧不够,越是拖延,木遁占据的优势只会更大。”大长老摇头,“我们必须要杀死千手佛间,否则之后的宇智波在面对千手时将时刻落于下风,下一次战斗,届时老朽会与你一起。”
“然后去给千手的族长送菜?您一大把年纪了,这样送死的事情还是免了吧”宇智波朔耸耸肩,没等大长老怒瞪他,他笑着指了指自己:“若要我说……还是我去吧。”
“老师?”
“你不行!”
大长老皱着眉头,“鹤田朔你是明见城至关重要的眼,不好好回去守着你的位置,留下来添什么乱。”他是很不喜欢这个他妹妹牺牲了性命留存下的孩子,看起来油嘴滑舌的混血宇智波小子,无论当年还是现在都不喜欢,但再怎么说,他是宇智波家的族裔,又为家族隐忍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了家庭,就别再在这样的场合送了命了。
“若是你们在这里输了,留着所谓的眼也没什么用不是么?”宇智波朔耸肩,“等待这种事情我可是等够了,十七年前就等够了。”他表情有一瞬阴沉。
“但老师,您的孩子还……”
“哈,别一副好像我命不久矣的表情,我上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论保命的本事比你要精通更多。”
“但是……”
“混账小子说谁是菜呢?老夫在战场的时候你不也没出生么?!”
会议最后在大长老与宇智波朔的争吵声中无疾而终。
找不到能够正面制约千手的办法,无论谁去,都无异于是送死。
泉奈满心疲惫地独自离开临时驻地的会议场所,宇智波斑还在那里与长老们商讨对策。
掀开门帘,屋外的寒风吹得她一个激灵。
外面的天色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除了戒备守卫的忍者外,大部分族人正抓紧着这短暂的修整时间休息恢复体力,静静去听,风中有压抑着的哽咽哭声。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无意义的牺牲……她想。
这么天真的话她早在还是孩子时就不再说,战场上凭本事说话,牺牲无可避免,杀人者被人杀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
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这些朝夕相处的族人因此而无意义送命吗?
他们多少与自己有过交集,平日里路上遇到时都会互相打招呼,不少人在任务当中互相将后背托付,他们是手足,她要看着他们性命消逝于接下来的战场吗?
不……她在心底说。
田岛父亲已经不在了,家族的责任落在了她的兄长身上,她能帮到他什么?
她应该是能做点什么的。
泉奈想,往外走。
她在临时住所的屋檐下找到了相互团着取暖的几只猫咪,花枝和太郎,包括二月都在那里,因为主人去世,大黑猫太郎厌厌地把自己团成团,就算听到泉奈的脚步声也只是耳朵动了动,并没有抬起头。
“母亲……之前有留下什么的吧。”泉奈找到花枝,开门见山地问,“可以把它交给我么?”之前眼中的暗示彻底失去效力,她在昏迷当中想起不少自以为根本不会记得的事情。
譬如在惨剧发生前的事情,譬如母亲带自己离开那处“家”后的一些事……
没等花枝开口,二月先一步抬起脑袋,灰猫鸳鸯眼眯起,瞅了泉奈一眼复又团了回去。
“……你想好了喵?”花枝对于泉奈的到来毫无意外,安静问她:“即便之后回不了头,即便真相是你难以承受的?”它会留下的缘由就是因为美代子的托付……现在到时候了吗……
“还有什么会比现在更糟吗?”泉奈摸了摸它的脑袋,“我多少能猜到那是什么。”
“好吧,但那会花比较长的时间,小泉奈你先到屋里去等着吧。”
花枝为泉奈叼来一个通灵卷轴,制式比她见过的更加古老,展开它,其上宇智波美代子与宇智波烨火的名字均在其中,泉奈将自己的名字写下,然后咬破手指,结印。
烟雾散去后,原地出现了一只明显上了年岁的禽鸟,它的一只眼睛已经瞎了,另一只眼中则是从未见过纹路的写轮眼。
……这写轮眼的纹路她很熟悉……
泉奈屏住呼吸,她曾在某个被梦境与灼烧惊醒的夜晚见过这只鸟,在她的梦境当中……这双花纹经常会出现……
呼吸一个交错间,周围场景一瞬间变了。
屋子,忍猫,包括鸟全都消失不见。
她站在一片燃烧着黑火的大地上,身后是某种兽类的咆哮,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她的所在。
心脏那处的封印再度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动,血脉当中想要抑制与反抗的冲动愈发明显,而那一切,在那个声音响起时突然间就化作难以言喻的悲伤,她突然想要去摸一摸声音主人的脸,内心有个声音在这么催促她。
“终于见到你了……”黑色的火焰中一个人影出现,那是一个披散着长发,穿着战甲的年轻女性,她的五官与泉奈并不是很相似,更为凌厉,肆烈张扬,她的一只眼睛闭着,鲜血顺着面颊流下,她的手中握着忍刀,刀面全然黑红,全是血。
“你长得和我不像,倒是有点像那家伙。”她走到泉奈面前,认真看着她,表情有一瞬柔和,“这可真是糟糕呢,泉奈,我的孩子。”
“长相的事情不是能由我决定的。”泉奈同样露出一个笑,“你说是不是呢?母亲?”
“看起来你一点也不惊讶?”
“如果惊讶那岂不是枉费你在我眼中设下的暗示?”
“哈,就连这样聪明的脑袋也像他,真糟糕,糟糕到让我想再杀他一次。”宇智波烨火嗤笑,仅存的一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仿佛在透过她看向另一个令她爱恨交织的人。
“不过既然来了,那就如你所愿吧。”她说,举起手中的刀,表情冰冷。
“拔刀,泉奈,让我看看你是否有继承那份力量的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