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之十某条世界线上的事(二)
强留亡者于世间将付出何种代价?
“我会杀了你的。”不带任何杀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的,不带丝毫情绪波澜的,仿佛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
听见她的话,千手扉间捂嘴低咳了两声,压下自喉中涌上的腥甜,面无表情地处理着自己的伤口。
在他裸露的身上,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淌血,那道伤距离心脏不过略微偏移,且因袭击者熟悉千手特质的缘故,在袭击时刻意将与阳截然相反的阴冷查克拉附着于手,代表着阴属性的查克拉此刻肆虐于伤口处,阻止着他试图借助千手一族旺盛的生命力来愈合伤口。
换言之,要想愈合这些伤势,他需要吃不少的苦头,付出更多代价。
即便是“忍界第一神速”,面对这样的伤势同样无可奈何。他已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遇到过如此严重的伤,即便是在硝烟纷飞的战场上,面对从四方袭来的各国忍者时。
该庆幸现在各国的攻势暂且告一段落了么?在四国忍者面前保持了很久进退从容的千手扉间苦中作乐地想,否则那些影们就要收到天降大礼包啦——木叶二代火影被自己开发的禁术重伤,说出去一定能笑死人。
但这也说明秽土转生确实是可怕的忍术。
不会被摧毁的躯壳,即便化为飞尘依旧会慢慢聚拢恢复;几乎无限的查克拉和不知疲惫的身躯将会是应对敌人的最强利器,只要能够唤回足够强大的亡者,这个术一定能发挥更为强大的威力。
虽然这不是他创造这忍术的初衷,但可算是意外之喜。
只不过初衷到底是失去了,他想尽办法将亡者拉回世间……但是被拉回世间的人却一心只想要自毁……仿佛袭承自她母亲一样的疯狂。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袭击者就那样被困在了层层封印术阵之中,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性,年龄只有二十余岁的模样,她的四肢被繁复的术式所禁锢,右臂连同半幅躯体在先前的打斗当中被打散,飞尘逐渐在她身侧凝聚,一点点重塑,女性的眼睛上被额外施加重重封印术式,以封印她的那双眼睛——先前正是因为万花筒写轮眼的自我幻术催眠,使得她短暂地脱离了秽土转生施术者的控制,对千手扉间进行攻击。
宇智波泉奈,只有她才会这么清楚千手的习性,也只有她才会如此迅捷的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即使她本身已经半疯。
“我会杀了你的。”她重复说,表情平静种透露出一丝异样的诡异,就仿佛施加于她身的封印术毫无作用,又或者,世间任何的枷锁对她而言都已经无足轻重。
他不清楚自己召唤回的到底是什么,是已经被三途川水彻底尘封冰冻的幽魂,还是已然心死的亡者,当那双终于得以眼睛睁开的时候,千手扉间的心却沉了下去——那是已然毫无留恋的眼神,空无一物,死寂而空洞,虽然在看到他的时候有过一瞬的波澜,但随后便再度死气沉沉。
终于将伤口包裹完成,他起身。
“你是想求解脱。”走到封印术阵法中央,千手扉间弯下腰来抚摸着宇智波泉奈的脸庞,带着种毛骨悚然的细致。即便掌下的肌肤是冰冷的,精致的,无生机的,他不在乎,即便生与死的距离就这么直白地横亘在他们中间,他也不在乎。
“除非我死,否则你不可能解脱。”他一字一顿说,未意识到自己语气当中存在某种可怕偏执,或许因为他全身心都盯着死敌的眼睛——因为封印的关系,泉奈无法睁开写轮眼,黑白逆转的双眼空洞而死寂,他试图从对方脸上寻到丝毫的表情变化。
“但可惜你现在杀不了我,也没有你的哥哥能够护得住你,你解脱不了,这次是我赢了。”他继续说。因为这秽土转生的术式并不完整,无法发挥生者百分百的实力,况且,现在的他们之间,除了生死,还横亘着十余年的阅历差异。
然而眼前的人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除了突兀地发动袭击之外,现在的宇智波泉奈完全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即便是自己刻意在她面前提到兄长时也一样。
“哦,那我等着就好。”泉奈看着眼前的死敌,突然间笑起来,宽容地,甜蜜地,怜悯地,高高在上的。
“我可以等呀。”她温柔地说,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子,“也许下一次你就死了,我觉得我不需要等很久。”
若非她的眼神依旧空洞厌倦,千手扉间几乎要以为她先前的一切都是伪装。
可随即他意识到一点,她会这么说的本质依旧是不在乎,因为宇智波泉奈已经死了。
所以任何事都无法令她动容,她都不在意。
这是一个很晴朗的天,站在火影岩上,风呼啸着吹,天空中偶尔有讯鹰飞过,匆忙地落向既定的地点,带去关于前线最新的战报。
身侧的宇智波一直沉默着,就连多余的表情都不曾给他半分,她就那样木然地站在那里,色泽截然相反的眼瞳茫然平视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对讯鹰的存在感到任何好奇,也不曾在木叶的任何角落停留,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千手扉间停下声,突然间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疲倦,他转头看向对方,帷帽下的侧脸美丽如昔,只是人的年龄被停留在了24岁的年华,她是宇智波泉奈,却又不是他想象中的宇智波泉奈。
曾经那个高傲明丽,令他魂牵梦萦之人已然死去,即便由陶土和发丝混合制成的躯壳,由死囚灵魂作为献祭换来的灵魂,无数次的尝试,换回来的却是已然燃烧殆尽坠入三途川的余烬,再无半分温度与激情,只余全然崩溃的疯狂。
或许这就是自己应得的惩罚,千手扉间想。
在这次施术之前,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到宇智波泉奈了。
记忆当中属于对方的最后一面是在战场,一刀而过,刀锋切断肌理搅碎内脏,血光飞溅后,她就被她的兄长宇智波斑所带走,走之前还毫不犹豫拒绝了来自他兄长的好意。
真是傲慢的决定,得不偿失,千手扉间当时看着手中的刀在想,刀面鲜红,血液粘稠而令人心惊,那一刀会令她吃很久的苦头,而在那段时间当中,千手将获得难以计算的优势。
宇智波泉奈做了错误的决策。
然而他错估了对方的决心,与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的妹妹死了。”那个孤注一掷,单独求一战的男人一字一顿说,他眼眶中的写轮眼鲜艳似滴血,表情却只有死寂,而千手扉间当时注意到的唯有那复杂纹路中的一部分——属于一直与自己对阵者的那部分,如此清晰,如此熟稔,眼睛纹路的主人曾经与他对战数十年,但他唯独没想到再见时会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眼睛当中。
怎么可能啊……他当时唯有这个想法,荒诞而荒唐……他的那一刀,又怎么可能会……
——但你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声说,是他自己的心声。
宇智波斑视力逐渐恶化根本是瞒不住的秘密,身为对阵敌手的千手扉间同样已经猜到,如何利用这一项做到利益的最大化是他先前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战争的攻势不能停歇,不能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越是紧迫的节奏,对方便越容易出现差错。
——是你亲手刺激了本就在崩溃边缘的死敌。
“有想过要投降么?”
“你兄长的眼睛还能支撑多久?”
在那次荒唐后他问对方,温存地轻吻着对方耳后的肌肤,看似不经意地,实则不掩饰恶意的。
宇智波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千手扉间无比确定这一点,臣服,并妥协,这是他可以预见并给对方规划的,属于宇智波最好的道路,这其中还蕴含着他的一点点私心……
投降祈怜的家族必须要奉上他们的诚意,族产与女性都是约定俗成的惯例,即便是对方已经有了情人的也一样……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生出那样糟糕的念头。那是对她的羞辱,毫无疑问,宇智波泉奈不仅仅是女性,更是他们家族的二把手,她是一个战士,强大而骄傲,以那样的思维来看待她,无疑是一种污蔑。
但他要做的不就是要打碎她的信心么,为了千手能够最终获胜,为了让这场无休止的仇恨最终画上句号。
即便她宇智波泉奈暂且还存在着力量上的优势又能如何呢,——若她无法再上战场呢?
鬼使神差下……他做了违背自己本意的事……不止一件……
而那时候的泉奈是怎么回答的呢?
她并没有生气,似乎是笑了笑,女性眼梢还透着情/欲的殷红,她一言不发,就那样看着千手扉间,看得他心跳骤停,背后发凉,仿佛自己的一切卑劣想法都被她所看穿。
“天还亮着呢,你在做什么梦呢。”最终她轻描淡写地说,垂下眼。
千手扉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在她眼中看到某种一闪而逝的决心。
后来他知道当时不是错觉,宇智波泉奈死了,她的眼睛被献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兄长,以另一种形式长存。
——自己是不是其中的推手之一?
千手扉间不知道,不敢想。
他拷问过被俘的宇智波族人,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是重伤之后的宇智波泉奈自愿将眼睛献给她的兄长,而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尽。
她用伴随了自己一辈子的,属于母亲的忍刀杀死了自己,断绝了属于宇智波的一切后路,也报复了他。
天亮着就别做梦了哦。
她透过兄长的眼睛,仿佛隔空这么对他说,带着胜利者的笑。
你认为你赢了吗?千手扉间忍不住想。虽然他确实知道那个答案——是的,没错,她用自己的死在两族间划下了最无可挽回的裂痕,即便千手柱间试图用宽容与梦想来弥补,但那也只是短暂的弥合,最终分崩离析。
因为她死了,所以断绝了一切和解的可能……
在得出那个隐秘不为人知的结论时,千手扉间几乎是失控地毁掉了所有的佐证。
而如果她活着呢?
在无数个梦境当中,在他一人独处时,千手扉间反复想,如果他不曾说出那些话,如果……他没有做下那样的事,后面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他不后悔于杀死她,但……
日夜折磨,终成执念,因此有了秽土转生之术。
“这里的设施很完备,除了任务发布所,还有学校,训练场,各处商业设施……火之国境内的忍族几乎都在此处定居,除了忍族外还收容了一些武士,平民。”千手扉间看着宇智波泉奈,继续说了下去,说给他唯一想要倾诉的对象。
即便对方不会有回应也无所谓,他很清楚,因为他只是想说给她听,这里的每一处,这里的一切……属于他兄长的梦想最终在这片土地上成功,他一点点看着这一切建成,心血凝聚,最终成为现实。
她终要接受这一切的,他很笃定。
因为这次她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