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呢？
——穿越后第十三年
对于上了年岁的忍者而言，冬季的日子总是会很难熬。
岁月会令一切陈年旧伤无处遁形，说话时宛如破旧风箱一般带着浑浊噪声的肺部，无时不刻以疼痛昭示自己存在感的关节，因长年作战而逐渐模糊的双眼……所有的这一切都在无声提醒着他们岁月的无情。
对于忍者而言，活得长久绝对不能算作是一种幸运，相反，岁月所带来的磨砺总是会令他们这些老家伙们回忆起过往，那些愉快的悲伤的难忘的想忘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当中回转，最中化作困在喉咙中的一句叹息。
至少我还活着。
但活着，何尝不是苟延残喘。
不过，今年的冬季，对于族地里的老人们而言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战争的获胜带来大量的红利，使得族地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不少，这一年，留在族地当中的年轻人比起往昔多出了许多，在战争过后的第一年冬季，更多人选择将时间留给家人。或许是因为战场已经挥霍了他们过剩的精力，让人不自觉回忆起家庭与亲人的温度，又或者是因为家族权力需要逐渐要移交到年轻一辈手上，冬季正好是一个给年轻人补课的好时候。
繁忙的生活节奏直到冬天都不曾停下，令他们无暇自顾，更无暇去哀伤岁月的流逝。
“看见那些小淘气鬼们被文件欺压得仿佛坐垫有针坐立不安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啦。”家族当中的老年人们笑眯眯如是说，为了掩饰自己看好戏一般的心态，又往往会掩饰般地咳嗽一声，故作深沉地说：“不过他们可还差得远，需要好好历练呐。”
脑力劳动仿佛天然就不适合于忍者，即便宇智波在忍族当中属于文化水平相对较高的那一类也是一样。相比于去绞尽脑汁琢磨透字里行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大部分的宇智波情愿去做那些需要使用武力多于脑力的任务，起码那能更简单一些。但这也是忍者修行的必经之路，族地里的老宇智波们以这样的话来忽悠他们所看好的下一代，坏心眼地看族地里的小年轻们从一开始的踌躇满志到后来鬼哭狼嚎着逃避工作，实在逃不过只能在书桌前以头抢地什么的，一个个仿佛被线团子缠绕住挣脱不开，只能喵嗷惨叫求救的猫，真是为他们的老年难耐生活增添不少乐趣。
“不过因为看文件看到开眼这心理素质也太差了一点，真叶那小子啊……还有得练。”提起那实在受不了文书工作而逃去铁之国，美其名曰是“替姐姐分忧”的小孙子，前任三长老扁扁嘴，十二岁开眼放在家族当中不算早也不算晚，只是这开眼的原因……哎，不提也罢，因为偷看文件被其中黑暗所刺激致使开眼什么的，真是太过丢人的理由。
“这次等他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说说他，多学学他姐姐，还有他嘴里的泉奈姐啊！”他这么说着，对着面前正在收拾准备外出的孙女叮嘱道，“真纪你平时也多带着他一点，你那弟弟啊，从小就不省心，精力过剩。”他还记得小孙子栽水池被人拎回来时候仿佛落水猫的惨样，哎……也亏得他命大，当时和他一起的田岛家的那个小子可不就没能熬过来……
哎，惨事，不提了，提了伤心，谁家都逃不过这一关，譬如田岛家的儿子，譬如真纪真叶那早就没了的父亲……
“好的爷爷，我会注意提醒他的。”宇智波真纪耐心地顺着他的话道，“真叶弟弟他应该近几天就能回来了，昨天的讯鹰不是已经传信回来了么？”很快爷爷就能揍孙子玩，不用天天盯着她唠叨啦。虽然真叶对祖父的观感不差，也愿意经常听他讲一些老年人的智慧，但是啊，年轻人总是要有点自己的私人时间的呀，所以还是把小弟推出去分担一二吧。
“唔，越是行至九十九时愈发需要小心啊，”前任的三长老嘟哝着提醒，“你弟弟他还是太跳脱，跟着的久小子也是个跳脱不着调的。”二长老前两天还在家骂这个不省心的小儿子呢，不过想想也是，他的长孙在战场上遇袭失去双目，现在虽然恢复了视力却转行做医忍，最小的幼子却宁可一天到晚在外跑也不顾家，白瞎了跟田岛的女儿关系走得那么近，二长老一开始指望能多个媳妇进门，眼看算盘落空，也难怪二长老那一系对宇智波泉奈要有意见。在那老家伙看来，这烨火姬的女儿活脱脱就是带坏自己幼子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慈爱疼孩子的三长老爷爷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孙女，“这天气冷得很，你们呢，能收敛着点还是尽量收敛些，平时你们这些孩子去训练场也该注意点分寸，点到为止就行，大家都看在眼里，真见血，就有点过火了啊。”他意味深长地说，又想叹气，这次是为了族长家那俩不省心的崽，“还有啊，今天如果去镇上的话，多小心着些，总没错的。”他砸吧嘴，想想外面那寒冷的天，哎呀天寒地冻能见度低，千手那群喜欢蹲树林里跟猴子似的王八蛋们最喜欢在这种天给他们找麻烦了。
真纪眉一挑，她细细嚼着其中意思，联想起昨天泉奈和斑在训练场大打出手的情形，点头：“我懂了，爷爷我出门啦。”
“嗯，去吧，记得早点回来，晚上我让忍猫煮火锅。”
宇智波真纪一路来到族地中的酒屋，方一进门，就听到宇智波惠带着点儿火气的声音。
“知道你是在为你的哥哥铺路，但用得着做到这个地步么？分寸，分寸懂么？非要到让自己见血的地步？！”
走进去，就见宇智波惠在那里对着泉奈，一脸恨铁不成钢。
后者则一脸苦笑与无奈，抱着狸花猫耷拉着脑袋乖乖听训斥，见真纪走进来，她极快速朝真纪眨眨眼，随后继续低头听教训。
“这个……婆婆啊，我也不想的，但你是知道的呀，我确实不是斑哥的对手，昨天，那只是我同他切磋有点儿上头，毕竟我最近也没什么能和人比试的机会……”泉奈软乎乎地朝她解释，她今天穿着件高圆领藏青色的族服，衣服略大了一些，很好地遮住了她的脖颈以及手腕。
选这衣服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昨晚的她与斑哥都有些过火，那些痕迹是甜蜜的烦恼，只能想办法遮起来，但即便如此，早晨在见到父母时，她依旧有些不自然。
“说这话你觉得我会信？”宇智波惠气冲冲从她怀里把猫抱走，“你纯粹就是想帮你哥一把，替他平去家族当中的质疑声。”
她们提到的是昨日兄妹间在训练场的对练，宇智波惠当然清楚，这一幕早晚会出现，在田岛把火焰团扇交给宇智波斑，算是彻底承认了他未来族长身份之后，作为田岛的另一个女儿，宇智波泉奈必须要以这一场认真毫不放水的战斗，以及最后的落败，来表现出她对兄长的臣服与认可。
那不光代表着她自己，也是以此在向家族其他人表明自己的态度，须知道除却力量，泉奈在家族当中获得的认可度可不比她的兄长低，她对族人的脾气温和，是维系家族关系的纽带。
而这次，她的做法无疑是向家族说明，宇智波始终是以力量为尊的，唯有最强大者方才有资格带领家族在这乱世当中前行，作为家族年轻人当中仅次于宇智波斑的存在，她必须要做这件事。
但宇智波惠还是会忍不住生气，人心总是会有所偏颇的，她也不例外，比起田岛那个没有多少接触的长子，她理所当然会更偏心自己养了几年的小姑娘。
想起昨日在训练场见到的血迹，宇智波惠心底就泛起一阵不舒服，有一种自己孩子被欺负了的感觉，却又无处去撒这气，又能去气谁呢？她没有子女，早年在失去爱人的同时，也失去了成为母亲的可能，对于泉奈，她是真心实意在当后辈来疼爱的。
“你就尽管替你的哥哥找借口吧！”她假意呵斥一声，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学生的头，在对方的笑脸里犹觉得不解气，于是又捏了捏她的脸，心底下觉得自己之前确实有些好过火，于是把猫又还给了她。
被塞来塞去的狸花猫“喵”了一声，觉得有点儿不满，好在泉奈当即给它挠下巴以示安抚，不一会儿猫咪就发出惬意的咕噜声。
看到这小姑娘专心撸猫的样子，宇智波惠叹气，要她说，田岛家的这对兄妹间的感情是真的好，或者说，是太好了点。她想，族长宇智波田岛这些年的刻意安排看来是起效了，建立起如此深刻羁绊的兄妹，未来必定能相互扶持着前行。但这真的好么？她看着泉奈那提到兄长不自觉带着点真实温柔的眼睛，内心只感到无奈与悲哀。
因为自己也是宇智波，自己切实失去过，所以才更明白其中短暂的甜蜜与漫长的痛苦。
宇智波对待血亲的态度近乎于偏执，在外人看来或许早就逾越了亲情的范畴，但这……也是诅咒啊……
越是在乎，越是深爱，在失去时，也就越是容易……陷入疯狂……
见婆婆爱的训斥暂时告一段落，泉奈飞快朝真纪眨眨眼，自己则主动而殷勤地替自己所敬仰的前辈忙前忙后，“正好我今天要外出去镇上确认订单，正好铁之国那边的商队也要过来，婆婆有什么需要我一并带回来的吗？铁之国的味增酱如何？我觉得肯定会比我之前从土之国带回来的要好，土之国那边的味增总是带着股泥土味，此外我还推荐铁之国产出的鱼干哦，实不相瞒我觉得铁之国的冷水鱼可是棒极啦，鲜甜肥美的味道就连我的通灵兽都吃着说好……”
她体贴而细心地帮忙，嘴又甜又乖巧，教人实在生不起气来。
被晚辈刻意讨好的感觉确实很不错，但想到她这态度有一半是为兄长开脱，宇智波惠该生气该提点一样不能少，“这些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今天去镇上多带几个人，唔，小真纪你必须负责盯着她，可不准她一个人乱跑，要不我可没法朝美代子夫人交代。”宇智波惠抬头，朝宇智波真纪叮嘱。
因为美代子身体愈发不好的原因，今年一部分过年节的内务就被交到了宇智波兄妹们的手上，宇智波斑一大早就要去族地挨家挨户地确认族人的状况，而泉奈则负责起年节所需物品的订单以及对后勤内务的分配。
“好的。”真纪微笑说着，没等泉奈提出反对，她先一步拿出卷轴放到她面前，“昨晚上真叶用讯鹰传回来的消息，因为时间很晚了所以没有及时告诉你，但我觉得需要你来过目一下。”
内容她已经看过，之前泉奈与她在铁之国给千手找的小麻烦已经见效，临出门前祖父还就此提醒过她，而这就意味着……
“好吧，我懂你们的意思了。”看完卷轴，泉奈当即改口，她不是不知事情严重性的人，既然铁之国那边真叶和久已经干脆利落剁了千手试探的爪子，还在追击途中弄死了一个千手，那确实是不能把这次事情等闲视之。
唔，剁掉了千手扉间的爪子，依那家伙记仇的性子，确实有可能在南贺族地外讨回来的，毕竟千手家的讯鹰也没有断了翅膀传不回消息的道理，啧，麻烦啊。
因为这几句对话，使得千手扉间在镇上遥遥看到三五成群的宇智波，并在其中感受到某个熟悉的查克拉时，默默在心底问候了句死对头阴魂不散。
原先依照收到的情报与推测的时间，他带族人在这处镇外森林埋伏，决定给那些刚刚从铁之国回来的宇智波一个教训，但既然那家伙出现在这里，八成是要落空了。为此千手扉间心里莫名不爽，一方面为了他今天的安排很大概率要落空，另外，还有那么点儿不爽或许源于，宇智波泉奈。
亲自安插出去的暗线在铁之国折掉，他当然要去追查出一个结果，才能给因失去亲人而哭泣的族人交待。
宇智波在铁之国重构情报线的事情早在几年前便已开始，只是当时的千手身陷与羽衣争斗的泥淖，分身乏术，知道归知道，最近才开始去重视，相比起情报，千手扉间更在意的是铁之国新兴起的矿产开掘，虽然不清楚宇智波到底想要借此做什么，但，毫无疑问，矿产的重要性他是能够猜测到的——金钱利润之外，那还意味着宇智波将能获得一支源源不断的忍具补给。
在得出如上结论之后，千手扉间理所当然就产生出了诸如去把宇智波这部分产业摸透并将之搅黄或者化为己用的想法，这是必然的，既然两族注定在未来你死我活，那么眼下尽可能以各种手段来削弱敌人就是他必须去做的事情。
什么？想说要保持君子的姿态什么都不做只想靠正面战场取胜？天真如千手柱间都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还未等他切实摸清楚铁之国宇智波的底细，对方就先一步动手，查明围剿一气呵成，等到千手扉间得知消息时，他的眼线已经有一个成了宇智波刀下亡魂，其余人虽保住了性命，但也付出不小代价，短时间无法再成战力。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警告。
千手扉间想，
宇智波泉奈以这样血淋淋的做法警告他不要想对铁之国的宇智波势力动手，否则死去的族人就会是千手的下场，真是符合她的做法，残忍而滴水不漏，清醒时候的宇智波泉奈做事总是这般。
但又凭什么事事都由你称心如意呢？
他眯起眼睛，冷漠地想。
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