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不可说

不要说出口哦,否则会杀了你的。

——穿越后第十三年

有一个词,即便到了嘴边,也绝对不能说出口。

感情,就是他们这些忍者最大的禁忌。

耳垂传来阵阵刺痛,千手扉间心底一片冰冷,他太明白宇智波泉奈想表达什么的。

她是不会爱他的。

他们本质都是为家族凉薄而狠心的人,理智与算计是本能,她又怎么可能,或者说怎么能够,对自己的死敌有半分的真心呢?

不能,完全不能啊,谁都无法想象那样情形的发生,谁都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形发生。

这是她最真实的想法,在短暂的上头之后,她已然本能拒绝了某种可能。头很痛,精神还没完全恢复,无法全然抑制情绪,对方没有趁机杀了她,以上种种,使得她下意识给对方看了一部分自己的真心。

而不是顺水推舟的欺骗,她本是该欺骗他的。

让扉间就此产生欲念,乃至产生被爱着的错觉难道不好么?认为她也对他怀有爱意不好么,她会在某一天,在满怀爱意当中杀了他,死于欢愉,真是个不错的死法,她原先就是这么想的。

但她突然间就不想这么做了。

他们之间的一切本就是错误的,他应该把这些,当成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欲念,看成她不怀好意的勾引,他该同先前一样,恨着她的。

她在提醒他这个事实。

理智回笼,千手扉间狠狠一手握住泉奈的腰,眼中的欲念褪去,另一只手在她胸前伤口处用力按下去。

“你可真是狠心的人啊。”他冷声说,凝视她的眼睛,

血红色的写轮眼,一只二勾玉,一只三勾玉,美丽而残忍,折射人心中的魔念。

魔性的宇智波,却又是真实的宇智波,拒绝了一切爱意的宇智波。

“哎呀,你那是什么表情,这是现在才知道么?扉间?”泉奈微笑,不用低头看就知道自己伤口崩裂,血复又流出来,染红了绷带,但她却仿佛毫无察觉痛苦,

不要提那个字啊,他们都不需要的,提了是会死的,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不想看到她更多的虚假表象,扉间手捏住她的下巴,狠狠的,毫不怜惜地咬了上去,

比起先前的吻,那更像是无情的撕咬,血在两人唇齿间流转,铁锈的味道与痛楚才是他们之间所唯一能拥有的。

其他的都不需要,其他都是虚假,一如两个家族之间的关系。

“真是聪明人,看来不用我多说了。”撕咬完毕,泉奈舔了舔伤处,低垂着睫毛说着,她的手中夹着方才从对方身上顺出来的手里剑,对着他的下巴,一点一点,毫不犹豫地划下第三道伤痕。

“我再送你个礼物吧。”她用情人般温柔的语调喃喃,温柔亲吻过新的伤痕。

她会杀了他的,泉奈用微笑和手上的手里剑无声宣告着这残忍的事实。她的话语再温柔,再缱绻,她的眼中再多情,她都会杀了他的。

因为她是宇智波,而对方是千手,姓氏就是他们的原罪。

“我收下了。”千手扉间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他注视着她,将她的一切表情尽收眼底,用痛苦记住她留给他的一切记忆。

恢复了理智的宇智波再不会受任何外在的感情而动摇,无论对方的动机如何,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会去在意。

千手扉间是为什么对她产生欲望的并不重要,无论是因为她的脸,她的身体,还是因为常年的厮杀产生了错觉,全都不重要。因为这样的情感注定是不会长久的,就像她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觉得,死白毛其实也是不错的人,他能给她温暖,令她有那么一瞬间的安心。

但那实在是太可笑了,泉奈看着千手扉间的脸,突兀地,神经质地笑出声来,她随手丢掉手里剑,笑到差点喘不过气,笑到眼泪流下,少女的笑声压抑而疯狂无望,一如他们之间荒谬的关系。

她怎么能容忍那样的情绪出现呢?她只会杀了让她产生这样不必要情绪的人,至于千手扉间,他在清醒之后,也只会杀了她。

千手扉间听着她的笑声,无声仰头,选择将一切情绪压抑。

他们共同做出了残忍又无比正常的决定,也许他们之后还会有这样的接触,甚至会有更深入的侵犯,但那都不会是真心。

黑暗当中少年男女间的荒谬可以归咎于一时上头的自欺欺人,可以是在冲动下的互相取暖,甚至可以是对对手的羞辱,但,唯独那个词汇,不能被提及,不能去思索,甚至,连想起都不能。

因为,逃离了这处绝境后,他们依旧只会是,且只能是,死敌。

他们间不能再有别的定义。

其后的事情发展是那样顺理成章,在短暂休息并恢复了体力之后,两人联手破开先前刻意炸塌的废墟,杀了其外守株待兔者一个措手不及,随后成功撤离。

临出发准备突围前,泉奈将之前染血的衣物全部一把火烧掉,连带她戴了许多年的忍具手套。随后她结印凝聚出少量清水,用干净的纱布仔细将身上被沾染的汗水与其他□□一并擦去,然后再拿出药膏重新给身上的伤口上药。

少女做这一切全没避讳千手扉间的视线,她对待自己身体的态度就像是对待一柄称手的武器,没有羞涩,没有矫情,认真地做着自己的清理,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这是女忍所应有的态度,在她们成为忍者的时候,前辈就将这一切教给了她们。摈弃自己作为女性的羞涩,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面对敌人的羞辱以微笑,假意的眼泪,以及恰到好处的服从,然后,抓住机会杀死对方。她们身躯存在的价值就是杀死敌对者,以各种方式。

在发现自己无法触碰到背上的伤痕时,一只手替她接过药膏。

千手扉间无声替她撩起头发,给她背上的伤口上药,包扎,宇智波泉奈的身体其实远比看起来的单薄,从背部能看到支棱的蝴蝶骨,但只有亲手交手,才知道这副身躯当中蕴含多么强大可怕的力量。

泉奈没拒绝他的帮助,她找出钢丝,暂时充作发绳将长发束起

她复又从卷轴当中取出自带的崭新的高领族服,将身上的伤连带吻痕,青紫,遮掩得严严实实。

千手扉间冷眼看着她做着这一切,不发一言。

理智归笼后,那个会因负罪感而压抑至崩溃痛哭的少女再度不见了,她重新以疯狂与虚伪掩饰住内心,她重新变回了他的死敌。

他们间短暂的温存就仿佛草叶上的露水,待到太阳升腾而起时,就会飞速蒸发,再不可见。

但总有些东西彻底不同了的,他凝聚起医术查克拉,将耳朵及手腕上的咬痕治愈。

“千手的治疗术可真是方便的东西啊。”泉奈盯着他的手,若有所思。

“你想连这个都复制过去?有本事你试试看?”千手扉间说,丝毫不在意她探究的视线,写轮眼无法复制家族秘术,如果医疗术都能复制,宇智波在战场的死伤率就不会如此高了。

“啊,话可别说那么满。”泉奈随口说,她心念微动,对方对查克拉的转化与操控堪称精细,治疗用的查克拉属性与写轮眼的是截然相反的另一种力量。

传说当中的阳属性查克拉么……她若有所思,试图模仿提炼那种性质的查克拉,但随即,熟悉的,强烈的内心抵触开始出现,让她发自内心地不想去做这件事。

“…………”少女眯起眼,在更强的抵触来临前主动放弃了尝试

“果然你是做不到吧。”千手扉间把她的沉默当成是尝试失败,“看来写轮眼还是有局限的。”

“啊,差不多吧。”泉奈说,不在意他的试探,“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她看向自己的手,笑容加深,

是不能,还是不被允许呢?太有意思了,自己身上的那个暗示。

简直是在逼着自己往某个方面去想,施术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说,施术者不止一个?

“外面有七人,左三右四。”一切准备好后,千手扉间的手触碰到墙壁上,感知外面的查克拉反应,

“没问题。”

一记怪力拳击碎厚重岩壁,两道人影跃出,刀出,血花四溅。

等他二人撤离出城,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他们在地下已经耗费了一整个晚上以及大半个白天。

城外的驻扎营地已经不见了,千手扉间放开感知力,发现原先盘桓于城外的那些查克拉反应已经悉数消失,看来是他们的兄长已经得手。

“看来任务是已经完成了啊。”泉奈喃喃,她摸出一枚竹哨,放到嘴边吹了一下,

天空当中,一只巨大的忍鹰盘旋着从远处飞来,听到宇智波泉奈的哨声,忍鹰发出一声清越啼叫,有两道人影跃出树林,向他们这里奔来。

“斑哥!”认出其中属于宇智波斑的身影,泉奈眼睛一亮,她大声呼喊着亲人的名字,飞奔过去,脸上露出真切的微笑。

人影越来越近,见到自己的妹妹,宇智波斑脸上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先前在任务当中不断积累的猜测与担忧在见到对方完好归来时得到有效安抚,他顿了顿,在泉奈的笑容当中,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平安回来就好,泉奈。”他认真地说,却发现怀抱当中的妹妹身体僵硬了一瞬,

“……”泉奈浑身僵硬,兄长的反应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须知道,距离上次拥抱,他们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昵的举动了,况且她的身上,那些荒谬的痕迹,甚至可能还有别人的气息……有那么一瞬,她是想将兄长推开的。

但她终究忍住了那样的想法,“哥哥真是的,我当然是没事的啦。”她努力让自己口吻如常,轻描淡写的说,“二月呢?怎么没见到它?”她找了个借口,不着痕迹离开兄长的怀抱。

“我让它传讯回去,连带火之国前大名长子的死讯。”宇智波斑说,他愣了一下,心底下有些黯然,泉奈已经是大姑娘了啊,他们确实是不该再这么亲昵的。

他仔细打量泉奈,发现妹妹的发绳断了,绑发的变作钢丝,她手上原本的忍具手套,身上的衣服全部都换过……之前的任务想来肯定危险万分。

是身上有伤么?

他将疑惑暂时藏在心底,“不管怎么说,能安全回来就好。”他轻声说。

另一面,千手柱间有些感慨地看着宇智波兄妹抱成一团,再看看自家弟弟:“扉间啊……”他示意般地张开双臂,也很想给自己弟弟一个爱的抱抱。

“我拒绝,大哥。”千手扉间冷眼看着那一起低声说话的两个宇智波,心底下有种隐秘的不爽升腾而起,明明那两人只是兄妹而已……但为什么……依旧会觉得……莫名地不甘心……

大约因为只有宇智波斑,才能让那个残忍没心的宇智波泉奈露出这样真实而为难的温柔表情吧。

他想,内心升腾起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死对头现在一定为难得很,她的身上

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这令他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

“哦_(:з)∠)_”千手柱间当然不知道自己弟弟想了那么多事情,他的自家弟弟可真是冷淡呀。

千手柱间有点遗憾地想,话说他弟弟下巴上怎么突然多了道伤痕?是任务时候伤到的吗?噫,看起来这次他俩的任务真的很危险啊。

不过人活着就好。

因为忧心自家的弟弟/妹妹,又因为合作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的缘故,宇智波斑完全没有再与千手柱间同路返程的心思,恰好千手扉间短时间内也不想在看到这俩各种意义上让他糟心的宇智波,所以他们很快分道扬镳,各自挑路线回驻扎地。

之前为保证任务进行的隐秘,他们多半选择在野外赶路,此番回去则无需顾忌这些,泉奈身上有伤,尽量还是要获得足够的休息才行,宇智波斑看了眼脸色并不怎么好的妹妹,打算挑选了家不错的旅店准备让两人都能休息一会儿,但临到入住的时候却遇上了件麻烦事。

“很抱歉呢客人,只有一间房了。”负责登记的前台老板娘满是歉意地鞠躬解释,“因为临时有一个商队经过的关系,房屋一下子变得紧张了起来,呃,两位应该是……”她的眼睛在这俩面容相似的男女间徘徊,摸不清楚到底该如何称呼。

“是兄妹。”没等泉奈开口,宇智波斑直接说,

“啊,这样吗?那很抱歉或许要委屈两位了。”老板娘说,“不过我可以为两位准备两套寝具,可以吗?”

不!你的这个问题很严重!泉奈的脸色愈发微妙了。

“请问屋内能否提供屏风呢?”她温柔声音问,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毕竟,还是会有很多为难之处的啊。”她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委婉地说。

“啊,您说的是,我会一并喊人去准备的!”

宇智波斑挑眉,直觉妹妹说话与平时不同,泉奈并不是会在意这些的人,没等他再多想,袖子被人扯了扯。

“我有点累了呢,斑哥,先去休息好吗?”她低声说,恰到好处露出困倦表情。

宇智波斑心下一软,“好。”他说,下意识忽略掉某些担忧与疑虑。

不过,一会儿还是询问一下泉奈的伤势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