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单纯而天真的幻想,自己还能自欺欺人多久呢?
——穿越后的第五年初。
回到酒屋,确认身后不存在跟踪的视线后,泉奈放下东西,把她今天的行程见闻和自己的猜测向惠婆婆详细报告后,自己便将这事情放下不去管了。
人有多少的能力就做多少的事情,如果对方真的是敌非友,那眼下需要去为此而烦恼筹谋的也该是族中的年长者们,她眼下没能力也没权限去解决,况且,依照她的判断,惠婆婆能够数十年驻扎明见城主持这一线的情报梳理与传递工作,必然有她自己习惯的一套做法,自己就不需要去操这个心了。
后续的事情也确实如她所预料,听完泉奈的猜测后惠婆婆平静颔首表示知道,随即便如寻常一般打发她去酒屋大堂去帮忙招呼客人去了。
至于她从泉奈的描述当中揣测出了什么,通知了什么人,又做下了什么安排,泉奈一概不知,只知道这两天来往于酒屋的猫咪数量一下子增加了不少。直到几天后清晨练刀的时候,她的老师宇智波朔丢给她一柄胁差和几个带血的卷轴,说让她带回去交给惠婆婆,“她让我去查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简单说,眼下有点黑眼圈,显然昨晚忙碌了一晚上。
泉奈接过刀仔细看了会儿,没有家族徽记,也没有其他可以一眼即知的标记,她又凑近嗅了嗅,有血的味道,还不淡,显然是近期见过血。
她没有贸然伸手去拔,只是问了句:“是千手么?”
“谁知道呢?”宇智波朔这么回答她,“像这种出来探查的大多是专门培训的家忍,轻易难以探听出额外的东西来。”这种被派遣出来试探的大多脑中种有家族禁制,就算抓到活口用幻术查探也很难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碍于一些限制他没法使用写轮眼拷问,所以就没必要去寻找了,乱世当中,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只要不是己方,杀掉,掩盖踪迹,再简单不过。
“有孩子么?”泉奈继续问,握着胁差的手不自然紧了紧。
宇智波朔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过他并不打算去指责学生不合时宜的软弱,只是颇有深意地说:“以前教我刀的人说过,到战场上拿起武器的,就不该被算作是孩子,而是敌人,我希望你也记住这一点。”谁没有天真过的时候?暂时姑且保留点幻想也是好事,不至于第一次遇到冲击的时候直接崩溃发疯,不过这里面需要付出的代价以后都会明算,早晚会有,谁都逃不掉,特别是宇智波。
“不过呢,像你这般大的孩子确实没有。”他这般说着,大力揉着泉奈的头发,将之揉得乱蓬蓬的:“毕竟这种于敌人后方的探查任务很是危险的,很少会由孩子来执行的。”战局还没吃紧到这个地步。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泉奈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自己对自己说,总是让大人觉得自己是个心软的人可不行啊,以后,可不能这么任性放纵自己了。
将胁差和卷轴交给惠婆婆后,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春日万物复苏,每每她外出,都能看到枝头一日绿似一日的新芽,以及周围仿佛复苏一般春的气息。坐在酒屋当中,泉奈开始掰着手指算起她兄长到来的日子,自己数烦了就去祸害二月,打着教对方算术的名义,每次都能惹得二月勃然大怒,喵喵喵地伸出利爪威胁要把泉奈的脸挠花。
仿佛是看不下去泉奈天天招猫逗猫欺负猫,这一天,惠婆婆给了她一个卷轴。
“恰好要有一支队伍要来附近补给,不如就由你送去吧。”她说着,提示般地道,“会有你想见的人哦。”
泉奈顿时眼睛亮了,“好的我这就去。”她顾不得去祸害猫,抓起卷轴,仓促打理准备一番就跑出门了,留下二月气得在屋里用爪子挠木头泄愤。
“哎呀?难道你很想跟那孩子玩么?”惠婆婆笑眯眯看深灰小猫在屋里生闷气发脾气,问道。
“谁要跟那蠢崽子玩啊喵!她滚蛋当然是最好啊喵!!!”二月气呼呼地说,坚决不承认自己觉得自己被丢下了。
真是见人忘猫的讨厌崽子!人类都这样!太讨厌了!!!!
在约定地点交换完暗号,在一群族人当中见到斑的时候,泉奈第一次清楚了何为想念。她几乎是用丢地将补给的忍具卷轴交给为首的族人后,转身便扑向了对方。
“斑哥!”一头扎对方怀抱,感受到兄长熟悉的气息,泉奈有些不能克制地觉得眼眶发红。
其实,明明,她是知道对方安然无恙的。
但是就是会忍不住去想念啊!!!这种情绪怎么会控制得住!
在明见城这些天的生活固然充实而又有收获,老师和惠婆婆都是很好的人,教会了她很多东西的同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宽容着她的任性。但她总会在夜深时分想起南贺的族地,想起这辈子名义上父亲母亲,想起自己的三个兄长,以及自己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光。
名为亲情的羁绊最为难以去用言辞解释。
距离上辈子已经过去五年多的时间了,属于上辈子的很多事情都如隔雾看花,朦胧不清,反倒是这个世界当中的种种愈发清晰,在改变着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同时,也让她真切意识到切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所以才会去关心亲人,所以才会去想念。
兄妹相见自然会有很多话想说,宇智波斑同带队的宇智波交流得到许可后后,便迫不及待拉着几月不见的妹妹到一边,张口问道:“泉奈,怎么会是由你来的?”他有些焦心地打量着自己的妹妹,几个月未见,其实泉奈的变化是很大的,她似乎更加开朗了,不再像在家中那样整日仿佛活在自己的世界,她也似乎见闻了很多,透过书信,斑欣喜于他的妹妹似乎学会了很多新的东西,但这次,当他看到来接应的是泉奈的时候,他却不由觉得焦躁起来。泉奈才六岁多啊!难道父亲就已经要默许她去参加任务了吗?还是说这是那个带走泉奈的家伙安排的?只要想到这里,宇智波斑心中就会生出一种难以遏制住杀意。
所幸泉奈接下来的话安抚住了他,“没有啊斑哥,是我自己要求来的。”泉奈揉了揉眼睛,认真比了个七的数字,拉长声音道:“距离斑哥你之前说好的时间,又多出了七天哎!既然你不来,那我只能自己找出来啦!”她天天掰着手指算的,绝对不会出错。
“呃,是这样吗?”听小妹叉腰抱怨,斑不由尴尬,“抱歉,之前确实是忙碌到忘记了……原谅我啊,泉奈。”他忙不矢道歉着,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我倒是想原谅你啊,那么哥哥你的解释是什么呢?总有个理由的吧。”泉奈本就没有什么特别要生气的,她仰头仔细看着自己的兄长,数月不见,斑的身高长高了一些,气色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发现他身边的气场有些不太一样了……沉稳了很多,眉眼间也增添了沉重,他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任务临时多了点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都过去了。”斑这样子解释,眼中有黯淡一闪而过。
事情远不如他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在这次进行的任务当中,为了避免己方的任务线路被泄漏,斑他们被迫向路线上的无辜者举起了屠刀。
来自宇智波的单方面的屠杀。
这其中带来的精神冲击绝非先前的战场可比拟的,斑他曾经在战场见识过了同伴的死亡,也曾经亲手袭杀过敌对的敌人,但这次,他却要向无辜者举起刀,轻易取走了全村的性命,只为了保证自己的任务路线不被发现……
不,不该是这样的。站在被屠戮一空的村子外,斑望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茫然想,同伴的死亡令他明白何为仇恨,杀死敌人时候他甚至会产生一种诡异的满足感,因为那证明了他自己的强大,以及对手的弱小,但是这一次,在收割那些手无寸铁者生命时候,他却从对方临死前充斥着惊恐与仇恨的眼神当中突然意识到——他自己同时成为了仇恨的传播者。
这让他在潜意识里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现有规则产生畏惧,他曾以为自己行走的道路是正确的,只要自己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所有人,就不会让悲伤在身边上演。但先前小弟的病逝让他知道哪怕没有杀戮,他们在面对未知时候依旧可能轻易丧命且无能为力;他曾以为自己所做是在为了让自己和族人生存下去,是必须的,但这一次的任务则令他意识到,他同时在夺走他人的性命,他的作为同样也是在令战争之火不断燃烧下去……如果每个人都是这样,那么……真正的和平何时才能到来呢?人,又如何能够真正地放下成见,不再需要面对战争呢?
不可能的吧,完全不可能的不是么,他因此而觉得迷惘……
“哥哥在骗人呢。”泉奈看着对方竭力保持微笑,却依旧透露出阴郁的眼睛,轻声说道。
她猜测对方可能遇到了什么难以描述的悲伤事情,超出了理解的范畴,他因此感到悲伤与迷惘,却找不到答案。泉奈伸出手,遮住对方的眼睛,自己因此靠在了对方身上。“不开心的话不笑也没关系的啊,你可以告诉我。”在她面前,你无需掩饰的啊,我的兄长。
“……没有的事。”斑并不想在自己妹妹面前表现出软弱,他伸手抱住对方,“我只是……有些累了,没事的。”他自言自语地喃喃,他不想把自己的这些疑惑向还未前往战场的妹妹倾诉,对方还小,还不应该去知晓这些。甚至,他希望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不要经历相同的经历,不要……走上重复的道路。
兄妹说话间,一个族人匆匆走来,“准备戒备隐蔽。”对方说,“有人往这边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