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前门的警员进来通报:“有一辆铁路快递货车刚刚停在前面。我想他们正要送什么东西进来。”
“站远点,别让他们看见你,”重案组副队长明快地说。
“如果正如我所料,我们最好把这里收拾整齐,”“棺材桶子”埃德说。
警探们好奇地看着他,不过还是照他的建议行事。他们很快就将桌椅搬回管理员的套房里,然后分散成两组人马。有些人留在原地,其他人则冲到走廊另一端尽头,躲在洗衣间埋伏。
他们附耳贴在关闭的门板上聆听脚步声。然而前门传出微弱的开合声后,寂静便持续了一阵子。
随后,他们听见地下室门的轻敲声,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刮擦声,好像有什么小对象被偷偷放置在那儿。
警探们夺门而出,手持左轮枪冲进了走廊。他们骤然停顿下来,彷佛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一个有着他们前所未见黝黑肤色的黑巨人——他黑到在亮光照明下看起来像深紫色——正蹲在先前没在那里的一只大型绿色扁行李箱前面。
一开始叫众人吃惊的是他巨大的体型。他穿着铁路快递员的制服,但是过小的外衣扣子却扣不起来,袖长仅达前臂中段,裤长只及半腿;黑紫色的双脚包在蓝色帆布鞋里,制服帽子顶在绝对是紫色的乱发上。
粉红仔深紫色脸庞上的眼睛来回望了望,然后这个巨人拔腿就跑。
“站住!”好几个喝令声同时叫道。
不过,喊住的他的却是“棺材桶子”埃德:“投降吧,粉红仔,你无处可逃了。”
“粉红仔!”重案组副队长惊呼出声。“我的天,他就是粉红仔?”
“他把自己染色了,”“棺材桶子”埃德说。“他其实是个白化症患者。”
“我现在全都清楚了,”财政部特派员说。
“还没有,”“棺材桶子”埃德说。
警探团团包围粉红仔,重案组副队长利落地套上手铐。
“这下子就能真相大白了,”他说。
“我们先打开这箱子吧,”“棺材桶子”埃德说。“把钥匙给我,粉红仔。”
“我没有钥匙,”粉红仔哀咽地说。“那个非洲人拿走了。”
“算了,我们自己开。”
一名警员从工具间拿来铁棍撬开锁。
他们掀起箱盖,迎面所见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脏衣物。不过把它们移开之后,赫然出现一具尸体。那是一具灰发小个儿的男人尸体,皱纹满布的小黑脸有副聪明像,身上穿的是一套干净的蓝色丁尼布工作服和嬉皮长统黑靴。
众人不约而同开始议论纷纷。
“是噶斯,”“棺材桶子”埃德说。
“他的脖子断了,”财政部特派员说。
“这是第十二个人,”重案组副队长说。
“也许底下藏着东西,”一名警员说。
“别蠢了,班尼·梅生又不是没査过这箱子,”缉毒组副队长说。
“这就是你的预感吗?”重案组副队长向“棺材桶子”埃德问道。
“差不多。”
“你怎么料到的?”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重案组副队长转头对粉红仔说话:“你为什么杀了他?”
“我没有杀他,”粉红仔以高亢的哀鸣声否认。“是非洲人和那个女人杀了他。”
“你为什么把他带回这里?”“棺材桶子”埃德问道。
“因为这样,他们才会受到惩罚,”他哀诉地说。“他们杀了我爸,就得受惩罚。”
“棺材桶子”埃德转向重案组副队长。
“我是如此得知的:如果他也知道海洛因这档事,那他何必去谎报假火警?他只是想要让噶斯的老婆和非洲人被控谋杀罢了。”
“是他们干的,”粉红仔依旧不改口。“我知道是他们下的手。”
“这件事我们暂且跳过,”重案组副队长说。“问题是,你在哪里发现这只皮箱的?”
“在船坞,他们到那里拿皮箱。他们打算把他带上船丢进海里,这样就没人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比他们抢先一步。”
“这招真诈,”重案组副队长说。“班尼看到箱子里只有一具尸体,就把它送去码头。”
“我们先问清楚他把那批毒品怎么了,”财政部特派员不耐烦地说。“所有的事情都取决于此。”
“我们最好循序渐进,”“棺材桶子”埃德建议道。
“非洲人和那个女人都死了,粉红仔,”重案组副队长泰然自若地说。“而且我们知道他们没杀人。所以就只有你了。”
“死了?他们两个都死了?真的死翘翘了?”
“真真正正的死了,”“棺材桶子”埃德说。
“所以,或许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杀人,”重案组副队长说。
粉红仔第一次正视那具尸体,泪水在泛红色的眼睛里涌现。
“我不是故意这么做的,我不是故意的,爸爸。”他对着尸体说。
他抬眼先看看重案组副队长,再望向周遭包围他的白色面孔,然后他的视线终于落在“棺材桶子”埃德那张棕色的丑脸上。
“他要出发去非洲,可是却不带我去,我一直求他,可是他却要带那个浅棕色的女人去,不带我去,我是他的养子说。”
“所以你就杀了他。”
“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把我气疯了。他去钓鱼前我才又求他——”
“钓鱼?”
众人霎时警觉起来。
“那是几点的时候?”重案组副队长问道。
“大概是十一点半左右。他穿上他的高统靴,带了他的钓鱼线和鱼篓要去钓鳗鱼。所以我才会气疯了。他宁愿摸黑去钓鱼,却不愿意听我说。所以我就等他回来再求他一次。结果他却叫我滚开,别去烦他,他说他很忙,没时间听蠢话。”
“他有捕到鳗鱼吗?”
“他抓到五条鳗鱼。我弄不懂他怎么这么快就钓到了,不过牠们就在他的鱼篓里。他一定是先抓好了,然后就放在河里,因为牠们全都死翘翘了。”
“牠们有多大?”
“是大鳗鱼,大概有两——三磅重吧,我想。”
“里面塞满海洛因的鳗鱼护皮,又防水。真是高招,”财政部特派员说。“也只有法国佬才想得到。”
“你最后一次跟他说话时,他在做什么?”重案组副队长和缓地继续追问。
“他在行李箱里找东西。他把它打开来找,我求他好多次带我走,可是他却叫我滚蛋,离他越远越好。我本来只是想摇他一下,让他好好听我说,可是等我发现的时候,他的脖子已经断了。”
“于是你就把他的尸体装进这个行李箱,用洗衣间的脏衣服盖住,再把它提到外面的走廊上,然后你就去报了假火警,好指控他老婆和非洲人谋杀了他。”
“他们的心里有鬼,”粉红仔说。“要不是出了意外,他们也会为了藏宝图杀他。我听到他们说要杀了他,我对天发誓。”
“地图!你知道地图?”
“他去钓鱼前我有看过。他告诉我说,地图上标示着非洲一大批宝藏的位置,并且叫我保密,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警探们面面相觑。
“他的老婆和非洲人知道这件事吗?”重案组副队长问道。
“一定知道吧,所以他们才会想杀他。”
重案组副队长转向“棺材桶子”埃德。
“你相信吗?”
“不,他只是在编个说法让某件事合理化。”
“我们再回头谈谈那些鳗鱼,”财政部特派员插话。“你跟他谈话的时候,那些鳗鱼在哪里,粉红仔?”
“他一进来,就把牠们放在那个行李箱旁边的地板上。”
“你把牠们做何处置?”
“我晓得如果把牠们留在那里,别人就会知道他已经钓完鱼回来了。”
“对,对,但你怎么处理牠们了?”
“你是说死掉的鳗鱼?我把牠们丢掉了。”
“是是是,你把牠们丢到哪里去了?”
“哪里呀?我就把牠们丢进焚化炉了。里面都是废纸和垃圾,我就把牠们丢了进去,放火烧掉了。”
财政部特派员陷入歇斯底里,旁人只得拍拍他的背让他平静下来。
“价值三百万美金的一把火!”他的眼泪流了出来。
粉红仔直盯着他。
“那些只不过是死翘翘的鳗鱼呀。”他哼哼唧唧地说。“连吃都不好吃。”
警探们迸出狂笑声,彷佛这是他们这辈子听过最爆笑的事。
粉红仔则是一副情感受伤的表情。
“棺材桶子”埃德好奇的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带你一起去非洲,粉红仔?是因为你有毒瘾吗?”
“才不是因为我的毒瘾,他才不在乎这个。他说我太白了,说非洲黑人不喜欢我这种白皮肤的黑人,他们会杀了我。”
“我真怀疑有哪个法庭能弄懂这件案子?”重案组副队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