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邓副统领的奏折上说还派了个和朱三太子、朱三太孙交过手的代子带着那个什么诸葛神雷来了北京,能不能让臣见一见他?”
熊赐履已经看完了一大堆的题本、奏折,也看了个云里雾里的,所以他就没直接给出结论,而是提出要见邓光明的那个侄儿邓忠。
康熙皇帝点了点头,笑道:“是该见一见这个奴才了......宣!”
原来邓忠这个时候已经到了紫禁城,正揣着激动的心情,抱着个夜壶,等着给小主子康熙叩头呢!
他等这一天都等了二十多年了,从个少年得志然后又跟着主子倒了霉的小奴才,一直等到如今已是四十出头的奴才大叔了,总算是给他等着了。听见太监来宣他觐见,他的眼泪就再也憋不住了,哭着就进了乾清宫的南书房......把康熙皇帝和一群大臣都看傻了。
这是谁家的傻奴才啊?怎么捧着个夜壶一边哭一边就进来了?
大家伙正发愣的时候,邓忠已经恭恭敬敬的跪下,把夜壶小心的放好,然后向康熙皇帝叩头请安了,“奴才续顺公府旗军代子邓忠,恭请皇上圣安。”
“圣躬安,平身吧。”康熙看着这个泪流满面的大叔起身,又问了一句,“听你的口音像是关外来的?”
“皇上圣明,奴才老家是旅顺口的,隶籍正白旗汉军。”
“哦,你还是正白旗的老汉军?”康熙问,“可曾从龙入关?”
“回皇上的话,奴才的确曾从龙入关,而且还随军参加了山海关的大战,不过那时奴才还小,并未抬旗,只是个旗奴。”
“那也是功臣啊!怎么才当了个续顺公府的代子?”康熙看着这个大叔,觉得他生得高大威猛,一副久经战阵的凶相,怎么才混上个代子?难道是因为太爱哭了?
“奴才......”被康熙皇帝那么一问,邓忠那哭得叫一个伤心啊,“奴才命苦,他们都说奴才是多尔衮的人!”
“多尔衮的人?”康熙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啊,“你才多大岁数?多尔衮死的时候你怕是连二十岁都没有吧?能算多尔衮的心腹?”
这个问题邓忠不敢回答了,因为回答不好就是欺君了,只好呜呜的哭。
康熙看见他哭成个泪人也糊涂了,这人什么毛病啊?怎么一问就哭啊?
“你别哭啊,到底这怎么回事?”
“皇上,”保和殿大学士图海这个时候笑着出班上奏了,“奴才想起这个邓忠了,奴才早年当内秘书院学士的时候就认识他。”
“你当年就认识他?那他是不是多尔衮的心腹?”
“皇上圣明,他的确是多尔衮的心腹,”图海笑着道,“他当年被派到多尔衮身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负责给多尔衮刷马桶,山海关大战他的确参加了,也还是管刷马桶。因为马桶刷得特别干净,多尔衮一高兴就给抬了旗,国朝定鼎北京后他还当过摄政王府的侍卫,负责看大门。奴才还记得他当年有个绰号,叫马桶忠,连太皇太后都认识他。”
给多尔衮刷过马桶,看过大门,连太皇太后都认识,那的确是心腹了。康熙小圣主心说:“你被打压二十多年也不冤枉,要是多尔衮谋朝篡位成功了,你现在不是封疆就是阁部!说不定今天就在这南书房里和多尔博多尔衮的养子,多铎的亲儿子那个糊涂虫一起商量怎么祸国殃民了!”
想到这里,康熙皇帝就说:“奴才有奴才的运,这奴才的运是和主子的运挂在一起的。主子好了,奴才才能好。主子要完了,奴才自然不会有好下场......邓忠!”
“奴才在!”邓忠这时已经不敢哭了......因为图海提到了多尔衮!
他要再哭,别人就该说他思念故主了。当然了,他真的很想念多尔衮......对他而言,那真是爹亲娘亲不如多尔衮亲啊!
康熙皇帝问:“你为什么拿个夜壶来南书房?”
“回禀皇上,”邓忠道,“这不是普通的夜壶,而是个哑火的诸葛神雷,是奴才在战场上捡到的......”
邓忠的话刚说到这里,熊赐履已经跳起来了,“什么?这是诸葛神雷?保护皇上!”
说着话,熊大翰林就窜到康熙皇帝的御案之前,张开双臂,用身体护住了康熙。
看到他的反应,图海、金巴泰、索额图、李霨、对喀纳、冯溥这六个大学士也反应过来了,全都扑到康熙身前充当肉盾了。
康熙则是面无表情,岿然不动,但是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这个熊赐履是忠臣啊!
邓忠这个时候也开口解释起来了,“皇上,奴才已经将神雷中填装的火药取出,只带了神雷的外壳和神符觐见......”
说着话,他还把夜壶翻过来,嘴朝下抖了抖,什么都没下来,果然是空的。
其实不把里面的火药拿出来,外面的侍卫也不会放邓忠觐见。万一这个邓忠来个奴为知己者死,点了火药和康熙皇帝同归于尽怎么办?
康熙点点头,心想:“这个邓忠也算仔细,怪不得能当多尔衮的心腹。”
“炸不了的,都散了吧!”康熙道,“不过就是个夜壶......邓忠,把这个夜壶还有那个什么神符都拿过来吧!”
“嗻!”
邓忠双手捧着夜壶,一路跪行到了康熙的御案跟前,一个跟着康熙的太监取过夜壶,放在了御案之上。
“邓忠,起来吧,”康熙笑道,“你虽然给多尔衮刷过马桶,但现在也算给朕捧过夜壶,扯平了!”
这可是康熙给出的恩典,以后没人再会拿“给多尔衮刷马桶”的历史污点打压邓忠了!
这就意味着邓忠很快就要升官了了他可是皇太极当皇上的时候就投旗为奴的,还参加过一片石大战,入北京就抬了旗,后来还给多尔衮当侍卫,还参加过平定大同姜瓖的围城战,并且立下战功。
在多尔衮死后他就被发到续顺公府旗军中当马甲,之后就是每战必争先......如果没有“刷马桶”的污点,混个绿营参将旗人可以当绿营官、游击那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儿?
要知道,大清入主中原后,由于频繁的战争、内讧和天花,满洲人的人丁一直很单薄。如今的八旗天兵总数还不到五万,其中能和邓忠比资历的,恐怕连一千人都凑不出来!
“谢主隆恩!”邓忠又给康熙跪下叩头了。
在满清这边当官当奴才,这叩头的功夫一定得到位啊!估计那些大臣和大奴才没事儿就在家里练习,熟能生巧嘛!
“起来,起来,”康熙冲邓忠招了招手,“过来,过来说话!”
邓忠赶紧麻溜的起身,凑到康熙跟前,又摸出了一张神符摆在了夜壶边上。
康熙看着这符问:“这是什么符?”
“回禀皇上,这是奴才捡到夜壶神雷时插在夜壶嘴上一个打了孔的木塞子上的符。”邓忠道,“奴才觉着这符很可能是用来点炸雷的,所以就把符给拔了。”
“还挺机灵的......”康熙拿起这张符仔细的看了看,没有发现任何“灵力”,然后又瞧了眼熊赐履。
“皇上,”熊赐履道,“可以让白云观的大真人来看看,如果看不明白,还可以召江西龙虎山的张真人来看。”
“就这样......”康熙又道,“邓忠,那火药你没扔了吧?”
“没有,没有扔,都在续顺公府里放着。”
北京也有续顺公的府邸,邓忠到北京后就住那儿。
“那就好,”康熙吩咐索额图道,“索额图,你回头去一趟续顺公府,拿上火药去给钦天监的南怀仁看看。”
“嗻!”索额图赶紧领了旨,然后又顺口提了一句,“皇上,奴才觉得潮州出现的朱三太子、朱三太孙非同小可,很有可能是正主儿,不能等闲视之!”
康熙瞅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问:“索额图,你有什么想法就说说吧!”
索额图可不敢有什么说什么,因为他是朝中反对折腾撤藩的“忠臣”之一。在他看来,这个藩啊......没法撤,要撤就得开战!
而要打......谁去打?看看这会儿南书房里面的六个大学士加一大翰林,谁能打啊?谁出马打得过吴三桂?而且八旗兵拢共才几万人,摆在那里吓唬人充天兵没问题,真派出去打硬仗,可别一仗让吴三桂都打没了!
但是索额图这种混日子的想法,和康熙这位少年英主肯定想不到一块儿去的。
“皇上,”索额图道,“奴才以为朝廷应该派出钦差大臣去潮州查明真相。”
“有道理。”康熙皇帝点点头,心想:“是平南王府、续顺公府养寇自保,抗拒撤藩,还是真的出了大反贼,是不能由着尚可喜、尚淑英、邓光明他们自己说的。”
“谁可以当钦差?”康熙问。
“奴才推荐翰林院掌院学士熊赐履。”索额图当然不会推荐朝中对撤藩问题立场鲜明的重臣,于是就把熊赐履这个“翰林院说书”推出来了。
“熊赐履的确会办事儿而且又忠心,”康熙非常满意,笑了笑又道,“不过他不懂军务,不如让户部尚书米思翰为正,熊赐履为副吧。对了,邓忠,你是正白旗汉军,朕是正白旗旗主,你算是朕的奴才,朕看你资历、军功都不差,当个续顺公府代子实在屈才,就给朕当个三等侍卫,陪着米思翰、熊赐履一起去广东办差!”
三等侍卫,那是一步登天啊!
邓忠又一次给康熙皇帝跪了,还激动得不住抽泣:“天恩深重!奴才虽肝脑涂地,不能稍报万一。怎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天恩!”
说罢,他又颤抖的给康熙皇帝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