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找我?”李秋元懵了,“找我做什么?”
“为了救这些可怜的天人,还有你。”
李秋元不大明白,皱眉,“为什么?”
“你将会在他身边待很久很久,但你真的知道他一直以来都在做什么吗?”
李秋元对这个问题已经存疑很久,“你说的是梵修吗?他一直以来在做什么?”
“想必你已经知道他在我们忉利天的身份。”虚弱的男音停顿了一会儿,才缓缓道:“天界王子公主众多,但他是唯一一位和整个忉利天反目的王子。你知道么,曾经有很多人们焚香祝祷,顶礼膜拜的天神,因为犯了罪,受了罚,被囚禁在各个世界的夹缝中化为凶神。而他,却将这些凶神一一放出且收为己用。”
“各个世界的夹缝?”
“对。”
她的视觉不受自己控制的移到屋子里的一面镜子上。
“比如人间的镜子。”那个声音说:“镜中的世界也曾囚困着犯错的天神。有时候,当人们在午夜面对镜子举行某种召唤仪式,这些受罚的天神就会被短暂的释放,获取片刻的自由。”
李秋元问:“你说他把他们都放出来了?”
“对,而且不是个别,是所有。”那个声音道:“后来这位和我们反目的王子坠入人间道,从晋代开始,但凡是在人间落单的天人,只要足够强且在天界有分量,都是他的目标。”
李秋元疑惑道:“可是他收这么多天人,有什么用呢?”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死在了上一场大战中,可后来,天界失踪了很多强大的天人,帝释亲自探知,才知道他这个儿子还活着。”对方叹口气说:“但他在人间藏得实在太深了,作为曾经身份尊贵的天人,却夺舍了凡人的肉身,那些被收用的天人也成为他的兵器和天界对抗。如果硬要比喻的话,他应该就像是你们人间的恐怖分子,不露面就能让忉利天的王城在某一天忽然人仰马翻,而且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忉利天上的神殿。”
李秋元微微摇头,感觉自己真是被看得起,“我只是个凡人,自己尚且无力拯救自己,哪里还能拯救天人们呢?”
那个声音道:“你可以。”他说:“我去过未来的时空,你就当救救你自己。”
“我自己?”
“对,如果你任由自己的轨迹就这样按照原路走下去,必然无所善终。”他说:“而且你是在助纣为虐,你知道么?”
“你的意思,是要我反抗么?”李秋元抿唇,“我的灵魂已经献给他了,你以为我没反抗过么,我根本就违逆不了他。”
“帮帮忙吧,秋元。”
李秋元微微感到诧异,“您既然都这么神通广大来去自如了,还需要凡人帮忙么?”
“当然。”他说:“他最大的目标就是我,几乎在各个时空,他都在找我,所以我绝对不能露面。”
李秋元听出了他话音里的虚弱,问:“之前我在家里做梦,梦见一个男人说‘帮帮我’,那个人难道是你么?”
“对。”他的语气即便现在听也依旧没有好到哪里去,“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我们很快就要再失去一个天人了。”
李秋元感觉自己的视角移到了外面,那里是冰天雪地下的两个人影,“你说的是我的表姐夫?”
“表姐夫……”那声音梗了一下,“你这个称呼倒也没错……”顿了顿,他慢悠悠的说:“你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么?我可以让你看看。”
李秋元知道自己仍旧在梦境里,于是无所顾忌的走出石屋,以第三视角审视着大雪下的两道人影。
那是刚刚从石屋里走出去的少年和另一个穿着挺括大衣的清俊男子。
两道人影给人的直观感受很相似,皆是三分矜贵,七分冷郁,李秋元心想这两不愧来自同一个地方。
又感慨难怪对方能把她表姐勾到手,这样的相貌和气质,对于只活在二次元世界中的她表姐来说,简直妥妥的漫画男主本人,三次元根本不会找到这样的人来满足她表姐的幻想。
“我原以为会先等来忉利天的审判者,没想到先来的竟然是三殿下。”先开口的是她传闻中的表姐夫。
少年闻言垂眸一笑,静默了两秒,“审判者?”顿了顿,慢条斯理道:“看来颜芜君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当然,”男子的语气很淡,毫无波澜,“私自交换凡人的命格,不是小罪名。”
“所以,你觉得你们还能在一起多久?”少年问。
男人知道他的意思,“我受得了惩罚,你也收手吧,殿下。”
“呵,受得了……”少年抿唇,“那么,你的女孩应该怎么办呢?让她这么不见天日的在这里待到永远么?”
“我会送她去往生。”
“往生?”少年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笑着点头,“甚好,甚好。”
顿了顿,脸上笑意收敛,“那就是没得谈了。”
男子也笑了,“对,没得谈。”
一片风雪的寒夜中,他看见少年身后闪闪烁烁渐次出现了无数个虚影,少年的身形在黑暗中逐渐挺拔修长,愈发像一个修罗,语调也变得更加冷淡,“来我这里,成为他们的一员,有何不可?”他最后一次给他机会,“你们依旧可以在一起,总比待在牢笼里强多了不是么?”
“我不可能去和同胞相残。殿下麾下人才济济,不缺我一个,即便今日您和您身后的军队强行收取我的魂火,我仍旧可以在这之前选择毁了自己。”
“不可以!”一片沉寂的雪夜中,忽然从石屋里飞扑出来一个娇小的人影。
她表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大概是听到了这一句,没命似的的跑出来拦在男人前面,盯着眼前的少年说:“你是谁?你根本不是秋元的亲戚,你要对他做什么?”
少年和男人都没说话。
表姐转头看了眼身后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眼里闪过强烈的不安和失措,“是因为我?因为我所以他们来找你的麻烦了,是不是……”
“不是因为你。”男人摸了摸她的脸,捂住了她的耳朵,抬头,“她只是可怜的无辜者,相信殿下不会伤害她的,对么?”
“可怜的无辜者……”少年颇觉讽刺的回味了一下这句话,垂眸浅笑,“那么是谁令她落到如此境地呢?若不是你当断不断同她纠缠至今,她现在也不会是这副样子被困在这,更不会面对我,不是么?”
男人的眼睛几不可察的涌起戾色。
少年收起笑意,神情淡漠,“所以现在这样,你又怨得了谁呢。”
李秋元听到他一字一句道:“她不懂事可以,但你不行。”
听到这里,她朝心里那道声音道:“我表姐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那道虚弱的声音说:“你转头看看就知道了。”
李秋元闻言不受控制的转头,视角落在身后那栋石屋上,但是除了风雪和石屋,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除了黑暗的夜色,什么都没有。
“看到那栋屋子了吗?”那道声音问。
李秋元点头,“看到了。”
“等到凌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的时候,你会看到这栋石屋变成一座石头垒砌的孤坟。”他说:“事实上,你的表姐逃离家之后,在坐车的路上就遇到了车祸,当时她所在的出租车失控冲向了山下的一家疗养院,原本应该是坐在副驾驶上的你的表姐死去,可颜芜君及时赶到,为了救她竟然将你表姐的命格和被撞之人的命格做了交换,真是糊涂啊……”
李秋元问:“所以我的表姐没有死?”
“当时你的表姐活了下来,那个被撞了后本应该还能再活几年的疗养院姑娘死了……”
李秋元觉得他嘴里说的山下疗养院似乎在哪里听过,“然后呢?”
“然后,颜芜一言不发的把她带上了祁连山藏了起来。因为那里接近天界,并且时常下雪,可以令他时时下来看她。”那声音道:“但是你知道么,没有神职在身的天人,本该不能与凡人有交集的。他频繁下界,当然就会引起别人怀疑,也正是因为如此,他都是很久才下来一次。”
“神职?”李秋雨看着字面意思理解了一下,“就是天界的公务员是么?”
“差不多吧,那些掌管人间风雨,贫富吉凶,还有护一方平安的,都是天界的神职人员,他们在人间普遍拥有庙宇,享有供奉。”他道:“除了他们之外,其他的天人几乎没有机会和凡人接触,凡人也对他们一无所知。”
李秋元说:“那我表姐被带上祁连山之后呢?”
那声音道:“你表姐上山后,在某一个夜里终于知道了那场车祸事故的来龙去脉,也终于知道自己的命格和另一个姑娘的命格被交换了。为了不使天道惩罚颜芜君,她留了一封遗书后就从祁连山顶跳了下去,想把自己多出的命还回去。”
李秋元震惊的看着视角中的那些人,问:“然后呢?”
“这个举动当然更傻,然而颜芜君那时不在,等到后来下界看她时,只在山坳下找到了她的尸体。”那声音说:“可是即便她死了,那个疗养院的女孩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再后来,颜芜君就在山顶用石头给她垒了一座坟。”
“也就是说我表姐确实已经死了,是么?”她眼睛有点红,因为想到了那个还在家里等女儿的舅公。
“是啊,但是颜芜在她死后变得有点极端,大概是觉得以前的忍耐和克制都很可笑,竟然没有将她送入轮回,而是将你表姐的魂困在这阴阳边境的交界处,令她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并画地为牢封了这块地方。这令阴间拘魂的公差无法上来,你表姐也无法下山,而且她眼中会同时看到阴阳两界,凌晨之后,看到的是阳间的场景,暮色之后,看到的是阴间。”
李秋元想了想问:“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救她了是么?”
“灵魂过了49天之后,就回不到阳间了。”他说:“何况她是从山顶跳下来的,尸体都摔烂了,所以刚刚颜芜君才说会送她去往生,你没听见么?”
“可是她不是可以看见阳间的场景么?那她的魂还能回家么?起码回家看看自己的爸妈也好啊。”她不可抑制的感觉胸口发堵,针扎一样难受。
“仅仅能看见而已,事实上,她根本无法走到阳间去,甚至连下山顶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