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夜袭

果然是一寸山河一寸血!

看着从城门口一直延伸到土墙下那斑驳的泥土,染血的黄沙以及残缺的尸首和利器,马超和阎行站在土墙上朝远处的黑影悲愤的吐了一口浓痰。

狗日的傅干!

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老子们在城外与你约战,你躲着不出城毫无身为大将的血性和勇气也就罢了,结果老子们入了城你特么的还一而再再而三的玩躲猫猫算怎么回事!

城门已经打开,通往城墙的道路却已经被截断。

如果继续攻城实在是没有必要,伤亡也实在不小,但是入了城却不能占据整个城池,还要被迫和傅干他们进行巷战,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这又是哪门子的战术?

关键是天已经擦黑,难道我们还要挑灯夜战吗?这傅干莫非就不怕我们将这座城池付之一炬消我等心头之恨,他真的就敢将整座城池百姓的性命都押上吗?

马超二人都不是以智胜的统帅,相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却又同时想起他们之间的关系,数年前的那次搏杀还横亘在心头,各自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数着两旁大树上的嫩叶。

“孟起,彦明,为何停留在此?”一道声音从城门口传来,韩遂和宋建已经在亲军的护卫下踏入城门。

马超、阎行闻言同时收回心中的那点思量,跳下土墙疾步走到韩遂身前将战况和形势细述了一遍。

韩遂苦涩一笑,那双一惯精明的眼睛中也透露出一丝黯然。其实不用马超二人介绍,单看眼前惨死的将士和那几处堆满尸体的壕沟,他就已经粗略的猜测到了傅干的用意。

没错,西凉大马横行天下这句话一直在中原广泛的流传,而且他们也的确配得上这个说法!

但,如果没有战马了呢?

没有了战马的将军依旧还是将军,没有了战马的骑士却不再是骑士!

在联军攻城的这三天时间里,不管守城将士伤亡有多大,也不管城下的攻击是如何的激烈,城墙上始终没有出现一名帮忙守城民夫或者说老百姓。

很显然,傅干就是在用汉军将士的热血和性命硬抗,他将所有的老百姓都放到了城中,用三天的时间将整座城池都变成纵横交错的田陌。

他就是要拿自己和全城老百姓的性命搏上一回,他就是要让西凉大马再也跨不了战马!

已经酉时三刻,晚风带着残阳最后的温暖从城外吹来,吹乱了众人的头发,也吹乱了西凉联军心中必胜的心念。马超无语,宋建无语,就连一向野心勃勃的韩遂已经开始考虑自己此次出征凉州是否正确。

毕竟时势已易,这几年他一直龟缩在宋建的枹罕,因摩罗和石怀德的制约,始终不能明里的发展自己的力量。

他的帐下总共只有五万人马,而现在仅仅这一座城池就已经要了他两千余人,如果前面的每座城池都需要这样的坚持,等他拿下长安之时手中还有多少力量呢?

还好,韩遂就是韩遂,他始终还是那个打不死的小强,这么些年来的失败,早已经将他的筋骨和雄心磨练得如大漠中傲立的白杨树那般的坚强。

很快的,他就走出了心里的雾霾。

看着土墙对面十余帐外的壕沟和壕沟背后的土墙巷陌,以及那边笼罩在土墙之后巷陌中的黑暗,韩遂朝宋建、马超和阎行等人淡淡一笑:“传令下去,我们今夜就在此扎营!”

在此扎营?

众人一懵,虽然他们已经占据了城门,但是却并未将整个襄武拿下,就在敌人前方一箭之外扎营,数万大军聚集在城池一角,这是不是有些儿戏了?如果敌人来一个火攻,他们岂不是只能活活的变成烤乳猪?

韩遂露出神秘的笑容,附在众人耳边轻声说道:“傅彦材自执掌陇西后,行事之间颇有规矩和爱护,因而在陇西树立了好大的名头,再加上其父傅南容的遗泽,陇西子民倒也愿与其共赴生死。

所以他倒也有这个挟满郡百姓的勇气,他也能够号召所有百姓挖掘壕沟与我等进行巷战…”

“主公,如果真的按照傅干的想法进行巷战,我西凉男儿岂是失去了最锋利的利器?”众人闻言冷嘶一声,身为韩遂心腹的杨秋却知道这笑容的背后一定有什么计谋,急忙打断韩遂的话语,做了一回捧哏。

韩遂捋了捋颔下的胡须,傲娇道:“我凉州男儿都是马上的勇士,离开了战马或许会的确少了几分的战力。但勇士就是勇士,又岂是他临时组建的那些土鸡瓦狗能够抗衡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两军对阵,或靠将勇胜,或靠兵威胜。既然这数日以来傅干死活都不愿和孟起、彦明等人对将,那么我们就逼迫他和我们对兵。

他帐下五千人马,守城之时也折大半,估计也就剩下近两千的兵力。至于城中那些百姓,如果他们不拖后腿,傅干就已经要念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来捋我等的虎须?

所以,如果傅干想要有一丝的胜算,那么他就必须出奇兵。比如夜袭,比如火攻。所以,韩某之意就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将他们从对面引出来。只要我们今夜摆出一副驻扎于此的模样,傅干必然中计!”

“主公的意思是说,今夜摆出驻扎的阵势实则埋伏于城外,引蛇出洞然后将计就计一招制敌?”

捧哏杨秋一句话便将韩遂的心思公之于众,众人恍然大悟,帐下的兵马开始行动,在傅干等人的眼皮底下搭帐篷的搭帐篷,生火的生活,一副常居于此的神情。

……

“明公,韩文约这厮中计了!”

“韩文约不愧是就去黄河的心思,倒也猜出我们今夜会火攻会夜袭。可惜,很多时候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我们今夜的确会如他所愿,但我们的目标并非城中,而是城外!”

傅干看着远方忙忙碌碌的联军,拍了拍亲卫的肩膀,双眼透出缕缕森寒之意,“寿成将军已至原道,与我等只不过一山之隔。传令下去,今夜三更时分全军出动驱赶来寇,务必要将韩遂和宋建赶出凉州,重新纳襄武城于我等手中!”

……

夜,银辉洒向大漠。

茫茫月色下,隐约之间依旧能够看见那些轮廓清晰、层次分明的沙丘。而沙丘与沙丘相连又形成了一道道如山的丘脊,丘脊线平滑顺畅,迎风面沙坡似流水,背风面黄沙如平砥。

离襄武城七八里的几处沙丘下,围着百十来座白色的帐篷,按阵营分成三处,各相隔两三里路程,在月光的掩盖下恍如沙丘一般与大漠浑然一体。

突然,远方城池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匍匐在沙丘上的斥候急忙沿着沙丘飞奔而下,帐篷中顿时明亮起来。

韩遂听着斥候的急报,长笑一声,朝传令兵喝道:“火速报于宋国主、孟起二人,令他二人速与我军汇合,飞奔襄武将傅干等人聚歼于城门之下!”

“诺!”传令兵抱拳领命而出。

未及,嘈杂的声音从帐外传来,韩遂急忙步出大帐,只见宋建和自己帐下的阎行等人早已整军完毕。

数万名健儿危坐马背,战马套着口笼,马体上绑着布袋,手中火炬高举,腰间弯刀闪烁,脸上镌刻着修罗一般的杀气和狰狞。

韩遂满意的点了点头挥鞭上马立于阵前,正欲行军,忽然眉头一皱,向杨秋问道:“怎么没见到孟起的军队?难道他们已经我们先一步向襄武城去了?”

杨秋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陡然心头一寒。

只见前方的丘脊线上千支火把突兀的亮了起来,一群群骑兵沿着丘脊线傲然站立,黑衣红马,弯刀在手,利箭上弦,在明晃晃的火炬下,仿佛一群从地狱里杀出来的幽灵。

一名首领纵马上前,手中一杆长枪遥指韩遂,厉声喝道:“韩文约,你可是在等老夫?”

声音从丘脊上传下来,在夜空里晃晃荡荡,落在众人耳中却是暗自心惊。

韩遂更是如遭重击,脸色大白。

这不是小马,而是小马他爹马寿成!这厮怎么来了?这厮什么时候来的?从祖厉数百里地悄然而来,却又不露面不惊动众人,这厮必有图谋!

马腾仿佛听懂了韩遂心中的疑虑般,长啸道:“韩文约,你这厮果然不愧是黄河九曲,竟然想利用孟起的单纯挑拨本州对朝廷的忠诚,老夫与你本是结义兄弟,你却行此下作之事实在可恶!

可惜,你再怎么精明,始终天算不如人算。前将军早就知道你按捺不住心中的野心,早也命老夫火速拿下驰援襄武。韩文约,老夫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悄然来到此处,你却浑然不知,你还有什么本事可以蹦跶出老夫的手掌心!”

韩遂一张脸气得面红脖子粗,那白色的面容早已换成一缕红云覆盖在脸上,握着马缰的手不停的颤抖。

“兄弟们,杀!”

马腾自是看不见韩遂的脸色,就算看见却也并不在乎,只是冷笑一声,长枪猛然一指,丘脊线上的数万幽灵大军摇着手中的火把顺着沙坡飞驰而下。

黄沙洪流一样漫过急速越过的马蹄,水银一般扑向丘陵之下的大军。

弯刀齐飞,利箭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