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权,今儿你敢让人往狠里打,爷再不放过你!”
被戴权带着内侍领往“刑场”的路上,李暄都顾不得先和贾蔷算账了,咬牙威胁道。
廷仗不在养心殿,而是要在乾清宫前。
戴权忙赔笑道:“王爷说笑了,主子爷只是气头上的话,奴婢怎敢真让人狠狠的打?您是主子爷和娘娘最疼爱的皇子呢。”
听闻这话,李暄才算松了口气,然后埋怨贾蔷道:“今儿到底是我撞客了,还是你撞客了。当着那么多军机大学士的面,你就敢冲撞父皇,打死你都不冤!”虽是埋怨,眉眼间却满是幸灾乐祸。
贾蔷冷笑一声,斜眼看向神情有些跃跃欲试的戴权,道:“既然是皇上下令要狠狠的打,本侯自然不会让公公为难,公公只管让人重重的打就是,就算是打死了,本侯也不怨。当然,本侯是吃不得亏的。别说死了伤了残了,就是痛了,也是要寻人来陪的。近来本侯瞧着漕帮实在是烦,那劳什子护法叫甚么来着?戴猴还是戴缑上回的账还没和他算呢!”
戴权:“”
作为乾清宫大总管,隆安帝身边最得用的太监,他岂能看不出隆安帝的心思?
今日之龙颜震怒,真正的怒气顶多只有两成。
不然,不会让李暄陪着挨打。
若是方才贾蔷愿意分出东市,哪怕分出一半来,连这顿打都不用挨了。
既然明白这份圣心,他自然不可能让人打狠了。
方才也不过是配合李暄开顽笑。
没想到,贾蔷却这样狠,开口就要拿他族侄开刀。
戴缑虽只是他族侄,可这些年来却当亲儿子一样在培养庇护着。
也是为了表忠心和撇清嫌疑,他没让戴缑入官场吃皇粮,上回虽犯了忌讳,回头却同隆安帝表明,戴缑是他安插在漕帮,随时准备从内部瓦解漕帮的一枚棋子。
总之,到了那个地步,他都要护住戴缑,可见这个族侄在他心中的地位。
戴权心里恼火,有心弄死贾蔷,可眼下贾蔷在宫里正红,又有林如海在,他这个内相也招惹不起,只得赔笑道:“侯爷也说笑了,真要打重了,皇后娘娘那边也不依奴婢。”
贾蔷似笑非笑的看了这位太监一眼,道:“最好如此。”
这老阴狗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对贾家似乎从开始就没抱甚么好心。
红楼里,就是这老狗一直在苛勒贾家,几百上千两银子的拿贾家当提款机。
得寻个机会,弄死他才好。
至皇庭前,已经有数名高大健壮的宫人候在那了,两条长凳摆正,有人拿着黑红木杖面无表情的立在那。
只这幅做派,就让人心里紧张。
贾蔷看了眼李暄,道:“敢不敢比一比,看看一会儿谁能坚持不叫出声?”
李暄斜眼道:“比甚么?”
贾蔷笑了笑,道:“比王爷那匹座下马如何?谁赢了谁得去。”
往日里没怎么留意,今儿才发现,李暄那匹马真是匹好马,跑的又稳又快,耐力还足。
关键长的也好看,通体白,没一丝杂色。
李暄闻言,却叫了起来,大骂道:“贾蔷,你也是想瞎了心了!那是我开府时父皇母后送给我的礼,便是御马厩里也只一匹,正经的照夜玉狮子!你知道甚么是照夜玉狮子不知道?赵子龙救阿斗时骑的,玉兰白龙驹!非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品格,谁能骑?”
“我啊!”
贾蔷哈哈笑道:“王爷说这番话,不就是描着我在说?”
“好你个下流种子!今儿害得我要挨打不说,连世人给我的美誉都要偷了去,今儿我再不饶你!贾贼,看打!”
怒吼罢,李暄抢过一宫人手里的黑红棍,就朝贾蔷打来。
贾蔷哪里会怕,伸手从另一宫人手里抢过黑红棍,和李暄斗起将来:“我大燕赵子龙,岂会怕你这黑旋风李逵!”
“噗!”
李暄差点一口老血吐出,他虽自认风流潇洒俊俏不凡,可有一块心病始终在心头,那就是黑。
他们兄弟五人,就没他这么黑的。
可再怎么黑,也总不能是黑旋风李逵的黑罢?
二人乒乒乓乓打斗起来,口中呼喝连连。
看到这一幕,戴权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急的跺脚喊停手。
果真传到养心殿去,连他这个执行人都要没好果子吃。
好在正当他快要忍不住,准备让力士强行分开二人时,一道清脆的呵斥声传来:“都住手!像甚么样子!戴权,给本宫按住了打!”
贾蔷和李暄唬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见尹后俏脸含煞的站在那,凤眸怒视二人,下令打人。
贾蔷、李暄忙住了手,交出木棍,自觉的趴在长条凳上。
戴权也赶紧下令道:“杖二十。”
两个力士闻言,高高举起木杖,随后落下
“卧槽!”
臀部猛然遭打,剧痛让贾蔷脱口而出。
他没想到,这些内侍敢打的这么狠!
一旁李暄随后也惨叫出一声来,倒让贾蔷松了口气。
原来两人同刑,若是他这边重,李暄那边轻,今天就有问题了
而后就听到一旁李暄“吭哧”“吭哧”的闷笑。
他转头看去,就见李暄一边疼的脸抽抽,一边小声道:“就你这熊样,还和我打赌,想要照夜玉狮子?哈哈哈哈!”
这货确实有些呆,笑就笑,小声笑就是了,结果他越笑声音越大。
贾蔷看得出,他分明自己也想降低声量,结果越想压制笑声越大,最后干脆放声大笑起来。
肏恁娘!这不是坏菜了么?
果不其然,就见尹后气坏了,厉声道:“再打!”
按规矩,这种杖责,一般也就是头一下和最后一下用些力。
否则任是铁人,也要被打扁。
本来刚才头一下狠的已经过去了,偏李暄在继续挨打的时候,居然笑成这样,岂能不遭难?
“啊!”
贾蔷忍住了第二下重的,虽疼的厉害,却还是咬牙忍住了,李暄却忍不住,惨叫一声,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又打了十几下后,最后一下,两个力士犹豫了下,可看到戴权的眼神后,还是打了下去
“嘭!”
“嘭!”
贾蔷和李暄是被内侍抬回养心殿的,回去时,一众军机大学士正往外走,回武英殿去。
看到两人惨白的脸色,连行都不能行,有人不禁讶然。
林如海与贾蔷对视了眼后,就不再理会,拄着拐杖和荆朝云说着甚么,缓缓远去。
再至殿内,隆安帝看到两人连跪下行礼都不能,只能趴在那,眼神骤然凌厉,看向戴权的目光,刀子一样。
戴权满脸苦涩,却不好辩解甚么。
隆安帝见此,心里有数,换过眼神看向面色震惊的忠勤伯杨华,道:“既然爱卿不取东城,那就西城、南城和北城,俱由步军衙门来负责。爱卿,朕原本以为贾蔷只是竖子胡闹,没想到巡城御史和顺天府都上报朕,东城清整后,东城百姓多有赞赏。民生司也说,此举有助于防时疫。爱卿不妨效仿之!”
杨华自然恭敬领命,还回头看了贾蔷一眼。
只这一看,就抽起嘴角来
贾蔷一双眼睛好似死不瞑目一般,死死的盯着他。
贾蔷身边的李暄,居然也是如此。
杨华心里真是
瘆得慌!
等他与隆安帝告辞退下时,发现这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居然还会随着他的步伐移动
好在,等他出了养心殿内门时,听到身后的训斥声传来:“甚么鬼样子!”
杨华心里感慨万分,哪怕明知道天子此举是为了安抚他,可能下狠手将贾蔷甚至还有一位皇子打成这样,使得杨家在武勋诸门中的地位急剧上升,圣眷如此,他又岂有不感激之理?
心中存下了精忠报国死而后已的心思后,杨华大步出了皇城。
得知外臣尽去后,尹后也来到了养心殿。
入殿时,正听到隆安帝在盘问戴权,为何没直接打死
戴权满头大汗,不知该如何解释。
果真说出了这两个无法无天之辈干下的勾当,怕是更落不着好。
万幸尹后到来解了围:“皇上,是臣妾让人打的。这两个孩子都这样大了,不思为皇上分忧解劳,只一味的胡闹淘气!不给他两个涨些记性,只怕日后越发不成器!皇上如此操劳,辛劳成这般,臣妾再不能容他们继续惫赖下去。”
隆安帝闻言,忍不住摩挲了下下巴,觉得李暄和贾蔷有些冤
不过他自不会多说甚么,点点头,看着二人趴在那动弹不得,道:“既然如此,皇后就带他们两个回凤藻宫,好生拾掇罢。朕实在是没有功夫,懒得理会他们。”
临了又叮嘱贾蔷一句:“漕帮之事,你先生已经同朕说过了。此事算你有心了,虽然私心居多,但亦是有利于朝廷的。丁家父子草莽之辈,但野心甚大。你心里要有数,不要自作聪明,偷鸡不成蚀把米。另外,朕警告你,漕运绝不能乱。漕运出了事,朕唯你是问!!”
贾蔷闻言,却大喜过望,一翻身起身就想谢礼。
没想到触碰到被打伤的肌肉,抽疼之下又一下狼狈的趴倒在地。
隆安帝见此,连连摆手,让人带走。
尹后也是气的哭笑不得,让内侍进来,接了李暄、贾蔷一并回了凤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