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不是说不是说是王府吗?”
梨香院前院,薛姨妈正装出来领恩旨,连西府都惊动了,贾政带着贾琏也一并前来相助。
王夫人在后面等候
传旨天使还等着赏钱呢,见薛姨妈还在质疑,登时不高兴了,不过见贾家人在,宫里还有一个正当红的贵妃,也不好使气,谁不知道贾、史、薛、王四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此解释道:“虽眼下是国公府,可连王府门匾都还未换。毕竟是皇上的亲子,纵一时生了气,过些日子也就好了,再说,还有皇后娘娘在呢。这天子亲子,最后封爵岂有低于郡王的?”
薛姨妈不知外面的事,因此又转疑为喜,连忙吩咐下人道:“快封红封,有劳公公了!”
等那宫里的公公掂量了下大红封的分量,登时喜笑颜开,不过看到贾政和贾琏阴沉的脸色,还是收敛了稍许,转身急急告辞。
薛姨妈回过头来,正要高兴的请东道,就看到贾政和贾琏的脸色不对,顿时一怔,不解其意。
没等她问,贾政就拧眉道:“往里面去说罢,此事唉!”
贾琏则有些怜悯的道:“原也算是好事,只是还是和薛兄弟一起说罢。”
薛姨妈见之心慌,可一时不好追问,匆匆进了内院。
薛蟠正躺在炕上,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王夫人说着话。
听王夫人旁敲侧击的问他丰字号的事,他心里就腻烦。
正当他都快被逼的使出装睡之计了,才听外面脚步声传来,竟是贾政先进来。
随后,薛姨妈和贾琏才进门。
一进门,薛姨妈就焦急的不得了,再也忍不住问道:“她姨丈,到底出了甚么事?虽是国公府,可那宫中天使也说了,早晚要成王爷,难道是假的?”
贾政叹息一声,不忍直言,摆摆手指了指贾琏。
贾琏无奈,便道:“这话倒不假,只是姨妈你却不知,那恪勤郡王的郡王位,原本当的好好的,却是因为蔷哥儿才给降了下来。蔷哥儿先在江南灭了白家满门,那白家有一女在郡王府里当侧妃,白家每年不知给王府送多少银子进去。灭了白家,等相当于断了郡王府的一大财路。
这倒也罢了,谁料前些日子,蔷哥儿又带人查抄了郡王府的金门楼,那又是一大银窝子,还在天子跟前,将二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先前不是都在赞皇后贤德慈恩?就因为蔷哥儿告了御状,皇上差点没踹死二皇子,是皇后闯了养心殿才救了下来。
结果二皇子不仅从郡王被降成了辅国公,连侧妃白氏都给赏了白绫赐死了!
那白氏极得二皇子的宠爱,京里素来流传着他府上有宠妾灭妻之传言,可见一斑。”
“啊?!”
薛姨妈闻言,颤声惊呼一声,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仍不死心,道:“可可,此事,与我家何干?”
贾琏沉重一叹,道:“此事必是有人暗中使坏,薛家和贾家的关系,在京里本不是秘密。再者,薛兄弟和蔷哥儿,比亲兄弟还亲,知道的人也不少。薛大妹妹怕是宫里有人故意使坏。要送薛大妹妹,去给二皇子报仇出气的。”
薛家和贾家都住在一起了,贾蔷把恪勤郡王整成这样,果真把宝钗送进去当侧妃,怕是要生生被凌辱折磨而死。
以贾琏的心性,都觉得不落忍
“啊?!!”
薛姨妈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惊吓打击,大叫一声后,往一旁昏倒过去。
同喜同贵哭喊着搀扶住薛姨妈,再回头看薛蟠,又是一惊。
只见太医再三叮嘱,万万不可起身的薛蟠,竟然要强撑着起身,因惊动了伤势而疼的面色煞白的他,此刻却狰狞着一张脸,大喊道:“谁敢欺负我妹妹,我砸不烂他个球攮的狗头噗!”
话没说完,一口郁血喷出,摔倒在炕上,痛的惨叫一声,也昏了过去。
“太医!”
“快去请太医!”
荣国府,迎春院。
梨香院来天使的消息终是传了过来,一众姑娘连忙打发嬷嬷去打听,待传旨内容也传过来后,诸姊妹们齐齐给宝钗道喜。
宝钗羞不可抑,心中却也不知是甚么感受,怔怔的坐在那出神
她和黛玉不同,黛玉因贾敏早逝,贾母又只顾着宠溺疼爱,许多礼教规矩虽也知道,但并未入心。
宝钗却是薛家按照严格的规矩教出来的,故而端庄大气,素来知礼而不逾矩。
对于自己的婚事,宝钗从未想过自己做主过。
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却也希望能借个好人家,必定安下心来,相夫教子,打持好家务。
必将一家子管理的妥妥当当,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做一个,贤妻良母。
虽因薛蟠之过,使她断了入宫的机会,却也不曾埋怨甚么。
她是读过史的,知道宫里不是善地。
能入也不能抗拒,但不能入,却也不惋惜。
进京来到贾家后,贾家没来由的传起金玉良缘的谣传。
宝钗心里初时是反感的,因为她看到黛玉和宝玉表兄妹亲厚。
不过后来也就平和了,因为一来他二人只是表兄妹间的亲厚,二来,看出了她母亲薛姨妈和姨母王夫人都有此意。
父母之命在上,她也不会反对。
可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也不知兄长怎么想的,竟在“弥留”之际,将她托付给了贾蔷。
那一刻,她其实也认命了
父不在,原应听从兄命,因为长兄如父。
但万幸,她哥哥又好了过来,且贾蔷也断言,那不过是戏言,当不得真。
宝钗初闻此言时,心里是刺痛的。
事关女儿家的清誉,怎会是戏言呢
薛蟠初说此事,而贾蔷未曾反对时,宝钗心里,其实是想过那兼祧之妻的事
而贾蔷,无所能哪方面看,都是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最难得的是,他还和薛蟠如此契合交好。
唉
再不想,事情又起了变化,如今又成了王府侧妃
这个陌生的名号,让宝钗心中有些迷茫,也有,淡淡的恐惧。
却没甚么向往
侧妃,不是正室,便只能做个本分的侧室。
规规矩矩的,与人立规矩罢。
正当她心思茫然时,却忽见家里的婆子面色大变的跑了来,见到她就哭声道:“姑娘快回去罢,出大事了,太太昏倒一次后,见哥儿大怒吐血,又昏倒了,家里家里出大事了啊!”
宝钗闻言,面色登时煞白,缓缓站起身来,往外行去。
梨香院内。
贾政已经派人持他名帖去请太医,薛姨妈因心念薛蟠,昏迷没多久又醒来,大哭道:“我的儿啊,便是天塌下来,你也不能出事啊!连你都有个好歹,薛家可怎么办呐?”
许是听到了薛姨妈的凄惨哭声,面如金纸的薛蟠又也缓缓醒了过来,张开了眼,看到薛姨妈后,第一句话却是:“妈,从今天起,薛家的事,妹妹的事,你再莫插手!”
薛姨妈哭道:“便是想插手,如今也迟了啊!”
她刚才已经求过贾政和王夫人了,可两位都是明白人,连旨意都发下来了,即便去求元春,那也是在为难人。
一个贵妃,还不足以让发下来的旨意收回。
薛蟠疼的快受不了了,急声道:“妹妹呢?妹妹呢?”
薛姨妈一迭声让同喜同贵去催,二人还没出门,就见宝钗紧紧抿着嘴,含泪而来。
进了里间,看到薛蟠躺的炕上血色刺眼,眼泪瞬间落下,上前道:“哥,你这是怎么了?”
薛蟠额头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落下,眼睛瞪圆,看着宝钗道:“记住,你被哥哥许给蔷哥儿了,记住,你已经被哥哥许给蔷哥儿了不拘是什么,也绝不能进王府。万般大罪降下来,自有哥哥在,自有哥哥在。莫要听妈的,千万记住了!”
宝钗看他疼成这个样子,再也维持不住冷静,哭出声来,应道:“哥哥,我记住了,你快莫说了”
薛蟠嘴角开始溢血,抓紧宝钗的手道:“我答应过爹,一定照顾好妹妹和妈!一定记住了,不可去王府噗!”
“哥!!”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前堂。
贾蔷被尹家太夫人的丫鬟送来,与尹家两位国舅,和一众尹家年轻子弟见面。
尹褚为长,尹朝为幼。
下一辈倒多,江、河、湖、海、浩、瀚,六人。
三人入国子监读书,三人在军中打熬。
除此之外,便是四个身着九龙蟒袍的王爷。
大皇子封宝郡王李景,相貌酷肖隆安帝,但看起来更严厉,不苟言笑,看人都是用眼角去看,不好打交道。
三皇子封恪怀郡王李晓,一身儒雅之气,更像文人。
四皇子封恪荣郡王李时,却是极为出众,言表不俗,令人如沐春风。
五皇子封恪和郡王李暄,倒是个顽童性子。
因今日不曾有外客,早先也都到里面磕过头,祝过寿,此刻四位王爷和一众尹家人正在堂上吃酒席。
看到贾蔷来后,一众人眼神虽玩味起来,各种审视,但到底知道,这桩婚事是尹皇后亲点,所以没人敢多说甚么。
贾蔷与四位王爷一一见过礼,四人也纷纷回应,未有倨傲无礼。
尹褚、尹朝二人更是招呼他见过王爷后就赶紧上座入席,女婿在岳家算是娇客,所以从来都是上座。
贾蔷谢过后入座,继而便开始被人轮番敬酒。
今日这局面,自然没有他拒酒的余地。
一连喝了三圈后,饶是这种清酒不似前世的烈酒,后劲也开始发酵,头开始晕起来。
正当他有些迷糊时,隐约听到有一人说道:“蔷哥儿,子瑜虽是我们妹妹,身份却不比我们,她要贵重的多,宫里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宠她。所以,你看是不是,应该以她为正妻,林氏女为兼祧之妻的好?”
“嗯?!”
贾蔷半身酒意散尽,有些涣散的目光瞬间凝结,复现锐色,眼神如刀的看向开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