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域相信了林实说今天会走的事情,因为昨天吃完饭,一众人商量去哪里吃饭,他说去中午吃的那家店,因为那家店的羊肉不错。
话虽是这样说,他留心了一路都没看见林实出来画画,也没去中午那个地方。
直到刚刚上火车,他在前头看见了一个背影像她的人进了和他同一节车厢。
他看着林实进去,喊来了自己的同伴互换了床铺。
男人之间的事情都好商量,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他们同行的人大约有十来个,软卧的要三间才够。
陈域走进去便是熟人,同事也没问谁是哪个铺,跟他打了招呼便问要不要去隔壁玩牌,男人婉拒了。
他看了眼对面的上铺,林实正在睡觉,规规矩矩的躺着。
行李不多,放在床铺底下已经足够。
男人不知为何要定定地在床铺上坐在看她半天,仰得脖子都发酸。
他站起来活动活动便坐在了走道上的小凳子上看书,门掩着,没带拢。
有些许过路的乘客觉得惊讶,一个身材魁梧的爷们儿窝在凳子上看书,模样认真。
林实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摘下眼罩看了眼窗外,天色已暗。
看了周围,房里除了她,空无一人。这感觉有些诡异,她连剩余三个铺的乘客性别都不知道。
身体不适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反倒是饿的感觉强烈了起来。躺了片刻,林实坐起来把保温杯里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才慢慢下了床,她这间房格外的安静。
在下面站了半天,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脑袋一片混沌。
陈域推门进来吓得林实突然转身睁大眼睛看着他,但仍然脸色如常,两人相看全都保持了沉默。
男人发声,问“杵这儿干嘛呢?”
林实不说话,一时间有好几个问题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不知先问哪个,兴许是开往同一个城市的都在同一节车厢。
“饿了?”
林实点头,说“能帮我拿一下保温杯吗?”
男人玩味地在他面前的铺上坐下,一高一矮,他抬头看着她,问“你在问谁?”
“你。”
这屋里除了他们两个人再无第三个。
“你平时让人帮忙都是这个态度?”
林实顺了顺气,重新说“陈域,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铺上保温杯吗?”
男人没说话站起来,重重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的向她袭来,令林实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他很高,不像她拿个东西还得爬上去才行。
林实又说“还有我的包。”
陈域一一给她拿下来,问“饿了么?”
“有点,我去餐厅吃点。”她低头在包里拿东西,或许是对他刚刚的帮忙感到不合适,说完又添了一句“你去不去?”
男人手里拿着烧水壶,没拒绝,说“走吧。”
两个人穿过一节节车厢来到餐厅,陈域点了两菜一汤,林实用汤泡了点饭没再吃菜,剩下的饭菜男人吃得风卷残云。
男人吃东西站起来去结账,林实知道他的意思,也立即站起来要去结账。
陈域说“坐下,画像画得起,饭也请得起。”
有时候分得太清,反而会显得人很计较。林实坐下沉默地吃完东西,这期间陈域一直看着她,她未曾抬过头。
相处的气氛有些静谧,一直持续到两个人吃完回到车厢里。
上床只能躺着,可下铺也不是她的位置。林实干脆又麻烦他,别扭地开口“陈域,能不能帮我把行李箱也拿下来?”
男人抬头看了眼箱子,问“哪个?”
林实指着上面说“那两个都是。”
男人三下五除二地上了她的铺把行李箱拿出来让林实接着,她原是不想麻烦他的,可是晚上她还有一系列的护肤步骤。
陈域下来后坐在了下面的床铺上看着她。
林实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拿东西出来,因为念着路远道长,她准备的东西细致入微。沿路上准备的食物都不少,还有两个折叠盆。
被他盯着收拾东西这氛围有些诡异,以为他会离开,结果没有,最后她刻意放慢动作地拿出一套衣服和化妆包才合上行李箱。
林实把所有地食物都拿出来放在小桌上叠了又叠,两人没说一句话。
她抱着衣服抛上了自己的床铺,露出一截白皙的腰,男人往这边看了眼,眼神暗了暗,舔了舔牙没说话。
做完,她把刚才陈域带进来的那壶烧好的水倒进了折叠盆里,说“洗脸吗?盆是干净的。”
男人抬头,目光炯炯,说“洗。”
林实抽了一张洗脸巾给他,说“没毛巾,用这个凑合凑合。”
“你先洗,我去打水。”男人低头看着一小块方巾,巴掌大点儿,过家家似的。
他把手里的洗脸巾放到林实手里,拿着水壶出去了。
林实端着盆去洗手间掺了点冷水才回去洗脸,她觉得没了陈域的空间显得特别轻松,连洗脸都这件小事都顿时变得自在了很多。
陈域回来的时候林实刚刚洗完,正准备护肤。见他推门进来,林实从他的床上站起来,她的表情很淡,但眼里却是试探。
她看着陈域,解释道“我不知道对面那位乘客,所以坐了你的床铺。”
“坐吧。”
男人没告诉她,这间房只有三位乘客。
林实坐下来,一个小镜子靠在装食物的袋子上,她认真护肤,倒是没再想陈域是否在注意她。
烧水的声音不大,不过林实往脸上拍水的声音响彻了整个车间。
“疼不疼?”
这一问反倒让开始觉得没什么的林实,一下有些别扭。
她抿了一下嘴,转头看着陈域,不温不火地问“不疼,吵到你了?”
“没,我当你下手没个轻重。”
男人说完,林实转过头对着小镜子加快了护肤的速度。
水已烧开,留下陈域洗脸的时间她拿着水壶出去,准备再烧一壶水擦一下身体。
回来后仍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林实疑惑她对铺的和下面的乘客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
水烧开后,林实说了自己的诉求,陈域点头答应后就出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弄完一切后,为了避免一切尴尬,她开了门锁便直接上了床躺好。
陈域进来的时候屋子里有阵淡淡的女人香气,她的护肤品味道。东西都已经被她收拾好,整整齐齐。
很久之后,他抬眼看了床铺上的人,后者也坐在床铺上看他。
林实问“我对铺的和下铺都是你同事吗?”
“嗯。”
“他们怎么一直不回来?”
“在隔壁玩牌。”
林实“嗯”了一声就躺下了,不再问些什么。
男人看了眼时间,
他喊“林实?”
“嗯?”
“下来说会儿话。”
“不。”
“下来,真有话说。”
林实觉得自己不礼貌,又重新坐起来,微微皱眉,看着他说“不想,我下来不方便。”
“我接着你。”
男人看着她,展开手捏着她的腰接她下来,而林实也不得已地扶着他的肩被他带下来。男人很高大,肩很结实,穿着黑色的短T也能看出他精壮的身材。
林实觉得不自在,她穿好鞋子,男人看着她坐在床铺上拍了拍旁边,说“过来坐。”
她身材很好,穿着短裤和美式背心,有些运动的气息。
两人并排坐着,一头一尾。
“来这儿干什么?”
“采风。”说完后有段时间的沉默,林实又问“你呢?’”
“研究这边的宗教建筑,回去得跟人授课。”
“安朵怎么样了?”
男人倏地笑了一声,林实转头过去看他,有些不明。
“不理我为什么也不理安朵?”
她沉默,这个问题真够为难的,开头就是这样的强人所难。
“是因为我?因为怕和她做朋友会看见我?”
好久她才说“事与愿违,想象和现实不一样。”
他的问题咄咄逼人,林实不愿再提起。
她见状不再想同他说些什么,回到“我想睡了。”
“安朵怀孕了,过不久小孩都该出生了。”
林实“嗯”了一声不再说话,自己准备爬上床去,不料被男人扶住腰,借了他的力轻松上去了。
他们不再交流,林实侧身面对着里面。男人看着她圆翘的臀,眼光暗了暗,推门出去了。
气氛好像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一人问,一人不愿回答,死循环。
他走后,林实躺在床铺上,因为他的话,所有的过往卷土重来都一一摆在她面前。不是恨,也不是后悔,只是会难以介怀那些过往罢了。
她没怎么睡着,不过是一直闭着眼失眠。
后来,陈域躺在床上捏了捏自己的手,握住她腰的时候,那触感又软又细,一整晚,男人都在林实的气息里睡着。
剩下的车程里,林实过得坐如针毡,最好过的莫过于蒋陈域同事回来的时候,只两个男人说话,林实沉默,真像陌生人。有时只剩他们两个的时候林实经常被他拉着一同聊天,但她不能把这些理解为骚扰,是照顾,看在曾经是安朵好友的份儿上照顾她。
但她发现了一件事,她住的这间车厢里只有三个人。
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到站的时候,林实下车腿都快软了,这长途跋涉弄得她有些心力交瘁。
没走两步林实就不太行了,陈域算是关心,他自己东西少只有一个背包,手上推得两个行李箱全是林实的。
一人在前,一人在后。
男人回头看她,皱眉倒不是因为她走路太慢,而是惨白的脸,看着异常憔悴。
他在原地等她,问“怎么回去?”
“我的车在附近的停车场里,我开车回去。”
“能开么?我送你。”
说完,他跟同事打了个招呼便和林实一起走了。成年人的事情大多都是不该问也不该说,何况这几天在车厢里,陈域对林实的照顾没避嫌,瞒不住人他们是很熟。
两人坐在车里,男人问“酒楼还在开么?”
林实侧眼看他,这酒楼面积都扩大了不止一倍,算得上是创业成功了,哪里还有开没开的话说。
“我这几年一直在外,不太熟。”
林实说“还开着。”
“老味道?”
“嗯。”
“行,回头去尝尝。”
“随你。”
她这回答可谓是一点诚心都没有了,字里行间都是不热情的意思。
男人不再说话,这样聊天,任谁都会觉得没劲儿。
陈域把她送到家门口,她说了句客套话“要不进来喝口茶?”
“行。”
他回答得字正腔圆,林实装聋都没机会。
她干巴巴地淡笑了一下,说“进吧。”
屋子在一楼,灰尘很大,林实走前关紧了门窗,还算干净。
男人敞着腿坐在沙发上,摸了摸口袋,说“我出去抽根烟。”
天色早已暗下来,林实在厨房里煮简单地素粥,又炸了一份酥肉。
等待间,她转头看着窗外。他没去门外,在后院儿里,嘴里咬着烟又看着地上长出来地花,男人后背宽广,身材和从前相差甚大,结实魁梧。
把酥肉盛起来沥油,林实对着窗外喊“我去洗个澡,你待会儿进来看看粥有没有煮好。”
这里的天气不像拉萨,九月的天气还是三十多度。她站在厨房里汗流浃背,身上的汗就一直没干过。
林实出来的时候男人坐在餐桌上等她,这一看有些不知道谁是主人谁是客人。
他把粥放在装满凉水的盆里快速降温,所以这粥待会儿吃得不算烫口。
林实坐下前去弄了一盘腌黄瓜出来,才坐下。
想起刚才的不礼貌,她说“家里没什么菜,将就一下。”
男人对她的转变微微扬了扬眉,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低头吃起粥来。
林实一向对自己的身材有严苛要求,晚上吃粥已经是大忌,她只吃了小半碗便不再动筷。
这顿饭结束是陈域吃了两碗粥和所有的酥肉。
林实收拾碗筷的时候说“你把我的车开回去。”
这像是下驱逐令,男人问“车明天给你送到这里来?”
“停到酒楼就行。”
“嗯。”
陈域等林实洗完碗筷,才起身道别离开。
他走后林实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她喝了一整杯水,才无力的躺在沙发上。
男人出去后在车外抽完一根烟才驱车离开。
他打了一个电话,那头很快接起,懒洋洋地“喂,哥,什么事?”
“我碰到林实了。”
那头短暂的沉默后瞬间炸开了锅,惊喜道“你说什么?林实,她好不好,店还在开吗?”
“在开。”
“那我以后可得找个时间过去看看。”陈安朵说完,想起来又说“你跟我一块去。”
男人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