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赵顺拦着秦越,“二殿下, 皇上已经就寝了, 请改日在来。”
秦越冷哼了一声, 把赵顺推在了地上,“狗奴才,你敢拦着?”
赵顺敏锐察觉出不对劲, 大声高唤, “来人啊!来人啊!”
可这早已是无用之功, 皇宫内人手, 早已被替换成秦越的人。
秦越充耳不闻, 抬手唤出了两个暗卫,“把嘴堵上, 这狗奴才的废话多的很。”
赵顺还欲再说,奈何嘴被捂住了, 只能瞪大的眼睛看着秦越。
秦越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事, 处理完这个奴才, 也不多加耽搁,踢开了寝殿的门, 直直的入了进去。
秦景帝躺在龙榻上, 被这动静吓醒了, 有些不悦,看见来人是秦越,蹙起了眉,“谁召你来了?”
秦景帝处理完喻言和皇后的事, 气急攻心,身子大不如前。又加上北境之事,不容乐观,这回说都还带着咳嗽的声音。
秦越眼神里布满了阴鸷,他声音沙哑,“父皇,不如问问,我是来作何的?”
“大胆!”秦景帝怒斥,“赵顺!来人!”
秦越自顾自的到一旁坐下了,“儿臣奉劝父皇,还是别唤了,省些力气把玉玺和皇位让出来。你我父子一场,儿臣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荒唐!”秦景帝被气的心血都不顺了起来,“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你这是在逼宫!是大不敬!”
秦越揉了揉的耳朵,“那又如何?我自是知晓自己作何,只是父皇能看得清现下是个什么情形吗?”
“北境的那,三弟撑不住几日了。宁国研制了新型的黑火-药,只要一点燃那黑火焰,嘭的一声,全部都能化为了灰烬。”秦越站了起来,给秦景帝拍后背顺气,“父皇如何还能指望三弟,倒不如靠着我,我还可保父皇死的体面。”
秦景帝推开他的手,“一派胡言!”
秦越也不大在意,大掌凌空拍了两下,从外头涌进了一大批的人,“父皇,这皇宫都已被儿臣的人包围了,您的寻龙卫大部分都借给了三弟。您可明白,若是您不交出玉玺,该是个何等的状况吧?”
秦景帝的手捏紧了床榻的一边,气的咳血,“你!”
“罢了,冥顽不灵。”秦越身上维持的最后一点风度消失,他未在多看秦景帝一眼,冷着声下命令,“按照父皇的旨意,锁城。”
三日后。
陈贵妃已被秦越解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串的侍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风光模样。临近夏日,她身上的衣袖宽厚,穿着厚重,遮住了手上的伤疤。
宛若这样便能一同遮住,那些残破的岁月一般。
“娘娘。”门口的侍卫道。
“本宫进去瞧瞧。”陈贵妃道。
进了寝殿,殿内没有服侍的宫女,只有着着冷色衣衫的暗卫。秦景帝苍白着面色,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
自秦越进了宫,再未让旁的人靠近他一步,连个御医都未召来。
是想让他因病薨逝。
陈贵妃心思平静,来之前她幻想过无数次要和秦景帝对峙的场景,可真到了这。看着这个一路辉煌过来的男人,便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
却好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陈贵妃淡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秦景帝喉咙哑的很,多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陈贵妃能从秦景帝死死看着她的眼神里,猜个出来,他是在质问她,为何要纵着秦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皇上,当初您可是想过会落到如此下场?”陈贵妃声音很轻,还是那江南水乡的温软语调,“当初您借着我陈家稳定了地位,可后来呢,过河拆桥,连看都是不愿在看我一眼了。”
“也是可怜了皇后娘娘了,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您是被迫纳了我为妾室。”陈贵妃道。
秦景帝阖上了眼眸,眼前似走马灯的过了一遍上半生的所作所为。
他有错,错的很离谱。
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失了自己的儿子。
宫殿外传来了声音。
周太傅高声道,“皇上,臣周利请见。”
宋坤也是高声道,“臣宋坤,有要事与皇上相商。”
前几日的朝堂上,秦越自作主张上了龙椅,说是秦景帝病入膏肓,让他来代政。
连着几日,就算是个七品的芝麻官都能察觉出不对劲了,京都城池已封,朝廷大臣一律无法进出,百姓也是人心惶惶的,怕大秦又要开始打仗。
周太傅是秦景帝的亲信,宋坤在皇子夺位中,也未站在秦越的队伍那列。
两人便相约着来请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秦景帝想出声回应,可哑掉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极其的微弱,根本传不到门口去。
陈贵妃看了秦景帝一眼,冷着脸走出了宫殿。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两人道。
“二位大臣不必多了,皇上尚在病中,不易叨扰,还请二位改日在来。”陈贵妃说话间,身旁的侍卫明显动了一下身上的佩刀。
暗中对两人进行威胁。
周太傅还想说什么,被宋坤按住了动作,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后方传来了一阵清秀的少年音,“大家在这作何?”
“见过四殿下。”两人道。
秦绪拱手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灵光一动,“四殿下来的正好,二位大人放心不下皇上的状况。劳烦四殿下进去看看,出来给二位说说。”
“我?”秦绪有些惊讶。
周太傅最先反应过来,“是,就劳烦四殿下去看看。”
秦绪在朝堂上没有什么作为,陈贵妃也就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才敢让秦绪进去看看,量他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周太傅看中的也是这个点,秦绪心直口快,说不定愿与他们站在一列队伍。
秦绪犹豫了小半刻,眉头紧蹙,很是为难的样子,“我……那好吧。”
秦绪踏入宫殿门的那一刻,陈贵妃也跟着进来,陈贵妃挡在秦绪的前面,“四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是个聪明人,应是知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秦绪瞥见躺在床榻上的秦景帝,吃惊的捂住了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陈贵妃把手放在秦绪的肩头,无声的威胁,“好孩子,你母妃在天有灵,应是会感到欣慰的。”
秦绪最终乖顺的点了头。
陈贵妃很是满意,但她未瞧见的是,秦绪眸光下一闪而过的冷。
——
北境。
蒙人因着大半的将士手足无力的晕倒,连着兵器都拿不动,就莫要说上战场了。
秦漠乘胜追击,一举逼的蒙人退兵。
这荒唐了十几日的北境之战,才算是落幕了下来。
宋玉笙轻呼出一口气,身上的衣裙难得是不沾了血迹的,她由衷的感慨,“总算是安稳了。”
秦漠手上拿着信件,在宋玉笙的面前晃了晃,神色肃穆,“还不算。”
宋玉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中的信件,打开低头看着。她一目十行,看东西极快,“秦越反了?”
“算不上,但也快了。”秦漠道,“已让知夏知寒收拾行李了,我们需赶回去。”
“可城池不是已封了吗?”宋玉笙蹙了眉。
“楚星河提醒的时候,我就料到有这一出。开了暗线,能进京都。”秦漠道。
周太傅与其说是秦景帝的人,倒不如说是秦漠的人更为合适。
秦漠之前修书给了周太傅,暗道那可通行,只是无法进去大规模的军队。好在秦景帝的寻龙卫各个都是精英,又有宋清歌里应外合,应不是太大的问题。
现在难以确保的,是秦景帝能不能活着。
宋玉笙急切的问,“哥哥可无事?”
“无事,只是宋府被看管了起来,通信不便。”秦漠轻声安慰她,“放心,兄长身上还带着喻家的部分精兵,秦越一时动不了他。”
“这秦越,是从何处调来的这么多兵将,足以围宫?”宋玉笙问。
秦越若真要深究背后的靠山,在朝堂之上大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朝堂之下他收了大半的□□羽。可雅贵妃是外邦人士,这太子的人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势力。
“是宁国的人。”秦漠叹气,上前两步将人拦在了怀里,“楚星河只能能负责这北境之事,宁国已潜入进去的兵将,并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那……四殿下呢?”宋玉笙抬眸问他。
“四弟,陈贵妃应是不会对他设防,看在陈贵妃的面上,秦越也不会对他做什么。我们先回京都便是。”
——
回京都。
宋清歌把宋玉笙上下打量了一圈,又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没事吧?怎么就跟着去了那等危险之地,你若是受了伤,该如何是好?”
宋玉笙已习惯宋清歌这话语密集的关怀,“无事的很,哥哥莫要担心了。”
秦漠拉住宋玉笙的手,把她拉到身后来,“先说正事。”
宋清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才开口说话,“不过也幸好,殿下让笙儿是跟着你去了北境。她要是留在京都,那秦越还不知会坐些什么。”
宋玉笙慢声道,“是我偷偷跟着殿下去,若不是那日四殿下说漏了嘴,我也不知殿下要去北境之事。”
秦漠的眸光有些沉了,脑海里忽的放出那日秦绪的模样,思绪有些偏了。
主位上的宋坤咳了一声,他神色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何。
周利过来分析局势,“皇宫的各个入口都派了重兵把守,显然是怕殿下回了京都来。即便我们有暗道可进,可寻不到皇上,只会给二殿下留机会,说太子殿下不听皇令谋反。”
“皇宫内,可还谁能见得到父皇?”宋玉笙问。
“除去秦越身边的人,也就只有四殿下。四殿下去的次数少,也都是当着陈贵妃在的时候才可进去。”孙毅道,“四殿下那也被重兵看着了,不好见面。”
如何进皇宫是个问题,如何能救了秦景帝又是个问题。
“放出消息,说我已回京。”秦漠冷声开口。
“殿下是想,将计就计?”宋玉笙看他,随即拒绝了这个想法,“不可,若是殿下想进宫,秦越只会派更多的人守着。”
“只有我进了,宫里的防备才会松些。”秦漠握着她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这次听我的,等我回来。”
几人都是静默。
秦漠说的有道理,秦越的人手有限,定是不会处处都设防。只要秦越见到他,调动了大部分兵力,皇宫的戒备就松了。
“分头行动,我在外拖延时间。清歌和喻将军进宫,救出父皇。”秦漠安排。
“不可。”宋玉笙厉声拒绝,“尚且不知二殿下宫内人马数量,如何能让你一人行事?”
“算算余下的,能抵挡些时辰。城门的防备松了,我们的人便能进来了。”秦漠对上她那双满是水雾的眸子,“别担心。”
夜里。
宋玉笙整个人都窝在了被里,固执的不愿搭理外面的秦漠。
秦漠坐在床边,低低的唤她,“阿笙。”
被窝里的人儿,可见小幅度的动了一下,除此之外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她在生气。
秦漠是打定了主意要放消息了,她怎么劝都是无用。
秦漠蹙着眉,把她身上的被褥拉了下来,她是背对着他的,“阿笙,听话些。”
宋玉笙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里衣上,她坐起来,水汪汪的眸子对上了他的,“你可知晓,若是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或是行差踏错了一步。你就……”
小丫头不知哭了多久,鼻子都有些红了。
秦漠心疼的扶上她的面颊,擦掉她落下来的泪,声音里涵盖了所有的怜惜,“阿笙,别哭了。”
“你更让我心疼。”
宋玉笙的眼泪根本收不住,拍开了他的手,捧着他的面颊,吻着他的唇。
她的就如同是在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一般,不涵盖任何的柔。
宋玉笙退开了位置,情绪总算是冷静了些,看着他微红的唇,又有些心疼。
柔柔的小手在上面抚了抚,“为何不躲?”
“让阿笙发泄些,值得。”秦漠覆盖上她的手。
宋玉笙垂下了眸子,“我……”
秦漠止住她想说的话,“不能去。”
他知晓她想说什么,宋玉笙想跟着他一起去皇宫。
“可是。”宋玉笙还欲说些什么,撞进他那双满是波澜的眸子。
她默了。
秦漠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知晓,我都知晓。我会平安回来,我答应你。”
听着他的话,宋玉笙险些又要落了泪,贝齿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漠去冒这个险。
秦漠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起了头,对上了她的眸子,他压低了声音,“阿笙,你可信我?”
“信。”她未有一丝的迟疑。
“我会平安回来。”秦漠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想让她听清了,也记住了。
宋玉笙扯住了秦漠身上的了带子,秦漠一时不妨,怕伤到了她,顺势倒在了榻上。她动作未有停顿,俯低在他的耳边。
宋玉笙是第一次作此等举动,耳根都是红透了的,“想给殿下生个孩子。”
话语如同小石落下,荡起一阵阵涟漪波澜。
秦漠的眼中起了红,大掌贴着她,翻身而上。
一阵的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换了。
他沉沉的眸子里,都是她娇俏的模样,“阿笙知晓自己在说何?”
宋玉笙羞燥的很,有些不大敢看他,偏移开了目光。
她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想给殿下生个孩子。”
她话音刚落下,他强势的吻随之而来,覆在她的唇上,不比以往的温柔。
深海里涌起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浪潮,天光渐明。
——
翌日。
京都宫门外。
秦越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目光阴冷的盯着秦漠,“太子殿下,父皇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京。”
红色的宫墙外,围了密密麻麻的将士,皆是严阵以待,手上整齐划一的拿持着兵刃,士气高涨,大有一路直接破了这城门的势头。
“我奉着父皇的命令,平定了北境的蒙人,又如何不能回京?”秦漠骑在汗血宝马上,掷地有声的逼问,“倒是皇兄,可有父皇的圣旨?”
“父皇病重,我奉的是口谕。”秦越有些心虚了,这玉玺的下落不明,他也不知是被秦景帝藏在了何处。
“口谕?”秦漠冷笑了一声,“怕不会是皇兄擅作主张吧。捏造圣旨,可是死罪。”
“死罪!死罪!死罪!”秦漠身后的士兵齐声高喊。
秦越被这气势吓的后退了两步,镇定了情绪,“我奉父皇的口谕,你们若是硬闯,杀无赦。”
说罢,城墙上出现了一批的弓箭手。
秦漠捏紧了手中的利刃,他脑海里浮起宋玉笙言笑晏晏的模样。
那丫头太娇气了。
遇上些小事都是要掉泪的。
她见不得他受伤。
她见不得他输。
所以他不会输,也不能输。
秦漠周身的冷戾布满了周遭,他仿佛是从无边地狱闯荡而来的战神,身上带着光,带着正义,带着所有人的期盼与重任。
他薄唇轻启,“战!”
战马高声嘶鸣,箭矢如雨般落下,沉重的兵器撞击在了一起,振奋人心的鼓声敲打,一切融成了一首激昂无比的战曲。
高挂天边的正阳照了下来,银白色的铠甲倒映着这一地的血色。
两方的人马交战。秦越胜在地利人和,又有着充盈的兵器,一路打下来,秦漠占不到多大的好处。
秦漠手中的利剑舞动,将左右的兵将打退。
“嘭——”飞过他耳边的箭矢被击落了下来。
秦漠偏头去看。
楚星河手拿着箭,不屑的扔在了地上,抬眸看着城墙之上拿着□□的秦越,冷嗤了一声,“尽干些下流之事的鼠辈。”
楚星河带着援兵来了。
“谢了。”秦漠抽出空回他。
楚星河飞身下了马,站立在秦漠的身旁,依旧是那懒散的样子,“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要跟你这人,站在同一方。”
秦漠难得愿意搭理他一次,喉间勉强的发出声响,应了他一声。
“别谢我。”楚星河一脚踢在一名兵的胸膛上,动作狠厉,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眸中似有了动容。
楚星河低低的声音混在了打斗声里,微不可查,“谢笙儿。”
秦漠了冷嗤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有了楚星河相助,局势逆转,城门被强行攻打开来。
秦漠的半边面容上沾了血,他随意的用手抹掉,煞气溢满了周身,利刃指着秦越的面容,狂妄且肆意,“还战?”
秦越无力的阖了眼眸,放下了手中的□□,“你这是谋逆,抗旨。”
“皇兄逼宫,又何言?”秦漠不屑的看他,让身边的侍卫把秦越的动作架住。
楚星河好久未这么爽快的动过手了,捏紧了手上的剑,问秦漠,“去皇宫?”
秦漠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说着与紧急状况不符的话题,“阿笙在等我。”
楚星河,“......”
——
皇宫。
按照计划行事,秦越把大半的兵力都带走了,皇宫守卫不多,喻司他们成功攻了进来。
宋玉笙在东宫等消息,整个人都是急得很,不知宋清歌那边的状况如何,也不知秦漠那边的状况如何了。
“娘娘,殿下会无事的。”知夏劝慰道。
喻明急匆匆的从门口进来,“娘娘,快去一趟乾清宫。”
“何时如此紧张?”宋玉笙问。
“我们的人寻了已久,寻不到皇上的下落。皇宫内您更熟些,快快跟着来吧。”喻言着急道。
乾清宫。
宋玉笙一入门,就闻到了一股有些莫名的香味,不算浓郁,和龙涎香的味道混在了一处,只能问出些细小的差别。
她蹙了眉,“哥哥,如何?”
“寻不到人,连着陈贵妃也是。”宋清歌道,脸色也不太好看。
寻不到皇帝的人,今日这事就是给秦越残余的党羽留下了话柄,真要等到秦漠登基的那日,这话只会发酵起来,成为那导火线一般的存在。
“赵公公呢?”宋玉笙巡视了一圈。
“奴才在这,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赵顺慌张的出来,“奴才也不知皇上被带到了何处去,奴才之前被二殿下关起来了……”
宋玉笙拧起了好看的柳叶眉,“皇宫内都寻过了?”
“能寻的地方,都寻了。”喻司道。
宋玉笙忽的想到了什么,急促的问,“四殿下人呢?”
“美人姐姐唤我何事?”秦绪正好迈过了门槛,少年眼中含着细碎的纯白。
宋玉笙所有的猜忌混合到一处,心下涌起了一阵的惊恐,她顿了片刻,整理好了思绪,“皇上在哪?”
“我怎么会知晓父皇在哪?”秦绪有些错愕的看她,“美人姐姐莫不是糊涂了,能见到父皇的,可是只有陈贵妃啊。”
“你当日,是故意让我知晓殿下要去北境出征之事的吧?”宋玉笙上前了一步,灵动的杏眸里满是质疑,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的疏漏,“让我跟着,离了皇宫。”
秦绪一直都是这个行为风格,在不经意间说出实话。所以即便他真的在宋玉笙面前说漏了什么,宋玉笙第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这事与他有关。
秦绪让她离了皇宫,两点。一是不希望她坏了他的计划,二是不想在她这撕破脸。
“四殿下,为何?”宋玉笙冷声问道。
她以为秦绪是最不被这尘世污染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是他隐藏了起来。那层包装的完美的衣衫之下,是谁都想不到的黑暗。
“美人姐姐再说何,我怎么听不明白?”秦绪笑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懵懂在眸中充盈。
宋玉笙想劝他,“在未酿成大错前,你有回头路。”
秦绪转过了身子,少年的背影不知是在何时迅速成长的了。
宋玉笙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未有她高,现在已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
是能承担起风雨的高度了。
“哥哥,你们出去,我想单独与四殿下谈谈。”宋玉笙道。
乾清宫。
宋玉笙让知夏上了壶清茶,她把茶杯放在了秦绪的面前,“说说?”
秦绪醉翁之意不在酒,饮了茶,却是什么都未说。
“人的一生要经历过无数的弯口,你还少年,不值得。”宋玉笙柔声安慰着他。
秦绪是个好孩子,她能看得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提醒她,远离了皇宫。
只是这个好字,在黑暗中迎来了一段短暂的迷失。
她也不是什么能人,也不想营救天下苍生,只是想让好的人不做出错的事。
“弯口无数,又有多少是人真正遇上的,而不是他人恶意制造的。”秦绪清冷的少年音淡声,涵盖了些低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玉笙轻声道。
秦绪冷漠的扯了唇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未说些什么,但却是不认可她的话的。
宋玉笙把热茶的一半撒在地上,“这一半是你做了的,这一半是你还未做了的。”
接着,她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瓷片飞舞了了漫天,她单手握着其中一片,放在了秦绪的身边,“无论对错,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秦绪是可以离开京都的,大可杀了秦越和皇帝,自己继位。或是解决了这二人,远走高飞。可他都未做,留在了皇宫里。
他下不去手。
单凭这一点,宋玉笙便觉得他还可救。
“美人姐姐,我想说个故事。”秦绪拿起了那碎瓷,手上被刮出了血痕,他感受不到疼,“听吗?”
“说说。”
“皇后薨逝的那一日,我在。”秦绪道。
那日的火场里,不止有皇后,还有他和他的母妃。
雅贵妃对皇后下手,她一介外邦女子,如何能得了那么大权势调换了皇后寝殿的人。也是陈贵妃,两人联合动的手。
秦绪的母妃齐贵妃,不愿参与这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因此被陈贵妃记恨上。
雅贵妃纵火的那日,年幼的他被骗到了皇后的寝殿来,齐贵妃来寻他。
一场大火,葬送了两位娘娘的性命。
他被齐贵妃保护的极好,齐家的人是宫里的御前侍卫,偶然发现险些被烧死的秦绪,不敢声张的把人从火场里救来了出来。
他以母妃薨逝的借口,生了一场大病,事后隐藏的极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后的身上,陈贵妃也未多想,这才平安活了下来。
秦景帝只知晓薨逝的人有皇后,又何曾记住了他的母妃。
秦绪知晓了一切,却要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知晓这一切。
忘记,才不会被这燃烧的火焰,吞噬了本心。
忘记的旧了,再想起来的时候。那从未被熄灭了的大火,扑腾的更加厉害了些,化身成了无边的恶魔,汹涌而肆意的燃烧。
“我不劝你。”宋玉笙水雾般的眸子直视着他,“别后悔。”
她也曾想过杀了林姿,一了百了。可治标不治本,她娘亲的死,需要的是沉冤昭雪。直接了当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杀了恶,可世间的恶意太多了。
在用暴力惩戒恶意之时,自己也变成了恶。
得不偿失。
——
宋玉笙推开了乾清宫的殿门,温暖的阳光照到了身上,透过了衣裙,一路传到了心扉里。
她视线直直看向前方,一身戎装的男人看着她,面容坚毅,漆黑的眸底掩盖了无数的深沉波澜。
她倏地笑了,眼底盛着这一路细碎的光。
一路小跑了过去,环住他的腰身,“夫君,阿笙好想你。”
秦漠揽着她的手用了力,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在她的面前,乖顺的不像话,“我也想你。”
“你们俩大庭广众的,注意些。”宋清歌咳了一声,偏开了视线。
宋玉笙本就是个脸皮薄的,被这么一说,耳根处都红了,挣扎着想从秦漠的怀里出来。
秦漠的大掌按在她的腰身上,姿势稍稍转变,让小丫头站在了他的身侧,他压低了声音宽慰她,“无事。”
宋玉笙低垂下了头,不敢在看他了。
乾清宫的殿门处。
秦绪走了出来,他手上被碎瓷片划到了,上面还滴着血,“我知晓人在哪。”
——
秦绪确实是将人关了起来,可除此之外,他也未对他们二人做了些什么。
宋玉笙闻着乾清宫的香,其实是知晓秦景帝被关在何处。
秦绪也算救过她,她也给了他一次生的机会,互不亏欠。
他们救出秦景帝的时候,因着秦越许久都未请御医给秦景帝治病的缘故,秦景帝几近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宋玉笙的医术有限,秦景帝积劳成疾,久病难医。用汤药吊着的话,最多还可多活一年。
秦景帝经历了秦越的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用仅剩不多的精神,立下了诏书,寻来了钦天监,挑选吉时吉日让秦漠继位。
至于陈贵妃和秦越,两人都被判了死刑。因着秦漠的继位,不易杀生,两人被关押在了天牢里,受着最苦的刑罚。
秦绪迷途知返,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秦漠看在他也算是救了宋玉笙一命的份上,未对他做出严惩。
——
一月后,东宫。
宋玉笙有些困了。
这几月没日没夜的奔波操劳,她的身子已是疲乏的不行了。
少女的长睫微颤,眼皮都要合都了一块去。
秦漠附身,温柔的吻住了姑娘的唇瓣,辗转摩-挲。过了小半会,终是耐不住了,似攻略城池般的掠夺。
宋玉笙本就困倦了,被他这么一闹,身子软成了一滩水般。
她伸手无力的在秦漠的肩上,轻拍了两下,声音也有些细碎,“殿下……”
宋玉笙红着面颊睁开了眸,对上他带着玩味笑意的眸子。
秦漠稍稍放开,小丫头的唇颜色更红了些,带着致命的甜,让人忍不住的想一尝再尝。
他似笑非笑,“不睡了?”
“殿下如此闹,要怎么睡?”宋玉笙杏眸微嗔的瞧他。
这是明知故问。
秦漠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继续逗她,意味深长道,“我怎么闹了?”
宋玉笙推了推他的身子,没推动,“殿下明日登基,早些休息了。”
“是在休息。”秦漠神色自若,很是淡定的接上。
宋玉笙实在是说不过他,偏过了头,露出了一截修长的脖-颈,自己却还不自知。
秦漠作乱,又转到她耳边,含糊不清的说,“阿笙,不是想给我生个孩子。”
“那是……”宋玉笙实在是没有这个脸皮把话说完。
上次的情况和这次,如何能比的。
秦漠低哑的笑声传来,贴着姑娘软乎乎的身子,故意听不懂似的,“是什么?”
宋玉笙微抬起下巴,主动的吻在他的唇上。
把他那还没说出口的胡言乱语,一并堵上了。
她主动亲完,秦漠才算是安分了些。
宋玉笙微微叹气,水雾的眸子看他,有些羞,“真要?”
秦漠没说话,眸光里起了浓厚的暗色。
宋玉笙挣扎着想躲,“明日该没力气了。”
“不怕,有我在。”秦漠附耳在她耳边道。
——
翌日。
宋玉笙昨夜睡得晚,又一大清早就起来了,由着知夏知寒给她梳妆,登基大典上皇后要准备的物件,格外的繁琐。
也不知她们是花费了多久的时辰,才算是给她装扮好。
秦漠换上了龙袍走来,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还困?”
宋玉笙也不客气,还有些疲惫。语气娇娇柔柔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还问!”
秦漠的手指抚在她的面容上,手上的动作极其的温柔,擦拭掉她有些花了的口脂,赞赏道,“阿笙今日是美极了的。”
宋玉笙仰头看他,身上的首饰繁复,一个动作都是累极了的,像是带了千万斤重的物件在身上,沉的很。
秦漠看出她的疲,大掌在她肩颈后揉按着,“可好些?”
他手法是熟练的。
宋玉笙舒服的眯起了眼,甜声道,“好多了。”
“皇上,娘娘,吉时已到。”知寒进来唤人。
秦漠伸出了宽厚的手掌,示意宋玉笙搭上来。
宋玉笙的思绪有些散了,似回到了刚出嫁的那日。她坐在轿中,红盖头遮掩下,她看见他向他伸来温热有力的手掌。
从那日到今日,从相识到相爱。
他都牵着她。
宋玉笙走在阶梯上,一路往前看去,大臣们立在两旁,皆是欢喜之色。她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亲人,他们面带着微笑,似在轻声告诉她放宽心。
走到底的路,又开始了一段新的路程。
而在这新的路程里,他于千万人之上,只为与她携手并肩。
秦漠握紧了她的葇荑,在这漫天的人声里,他对上她水雾萦绕的眸子里,里面再无旁人,只有彼此。
他声音坚定,“莫怕,夫君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