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全文完

皇宫。

赵顺拦着秦越,“二殿下, 皇上已经就寝了, 请改日在来。”

秦越冷哼了一声, 把赵顺推在了地上,“狗奴才,你敢拦着?”

赵顺敏锐察觉出不对劲, 大声高唤, “来人啊!来人啊!”

可这早已是无用之功, 皇宫内人手, 早已被替换成秦越的人。

秦越充耳不闻, 抬手唤出了两个暗卫,“把嘴堵上, 这狗奴才的废话多的很。”

赵顺还欲再说,奈何嘴被捂住了, 只能瞪大的眼睛看着秦越。

秦越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事, 处理完这个奴才, 也不多加耽搁,踢开了寝殿的门, 直直的入了进去。

秦景帝躺在龙榻上, 被这动静吓醒了, 有些不悦,看见来人是秦越,蹙起了眉,“谁召你来了?”

秦景帝处理完喻言和皇后的事, 气急攻心,身子大不如前。又加上北境之事,不容乐观,这回说都还带着咳嗽的声音。

秦越眼神里布满了阴鸷,他声音沙哑,“父皇,不如问问,我是来作何的?”

“大胆!”秦景帝怒斥,“赵顺!来人!”

秦越自顾自的到一旁坐下了,“儿臣奉劝父皇,还是别唤了,省些力气把玉玺和皇位让出来。你我父子一场,儿臣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荒唐!”秦景帝被气的心血都不顺了起来,“你可知晓你在说些什么?你这是在逼宫!是大不敬!”

秦越揉了揉的耳朵,“那又如何?我自是知晓自己作何,只是父皇能看得清现下是个什么情形吗?”

“北境的那,三弟撑不住几日了。宁国研制了新型的黑火-药,只要一点燃那黑火焰,嘭的一声,全部都能化为了灰烬。”秦越站了起来,给秦景帝拍后背顺气,“父皇如何还能指望三弟,倒不如靠着我,我还可保父皇死的体面。”

秦景帝推开他的手,“一派胡言!”

秦越也不大在意,大掌凌空拍了两下,从外头涌进了一大批的人,“父皇,这皇宫都已被儿臣的人包围了,您的寻龙卫大部分都借给了三弟。您可明白,若是您不交出玉玺,该是个何等的状况吧?”

秦景帝的手捏紧了床榻的一边,气的咳血,“你!”

“罢了,冥顽不灵。”秦越身上维持的最后一点风度消失,他未在多看秦景帝一眼,冷着声下命令,“按照父皇的旨意,锁城。”

三日后。

陈贵妃已被秦越解救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串的侍女,又恢复到了往日的风光模样。临近夏日,她身上的衣袖宽厚,穿着厚重,遮住了手上的伤疤。

宛若这样便能一同遮住,那些残破的岁月一般。

“娘娘。”门口的侍卫道。

“本宫进去瞧瞧。”陈贵妃道。

进了寝殿,殿内没有服侍的宫女,只有着着冷色衣衫的暗卫。秦景帝苍白着面色,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

自秦越进了宫,再未让旁的人靠近他一步,连个御医都未召来。

是想让他因病薨逝。

陈贵妃心思平静,来之前她幻想过无数次要和秦景帝对峙的场景,可真到了这。看着这个一路辉煌过来的男人,便成了如今的这副样子。

却好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陈贵妃淡声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秦景帝喉咙哑的很,多的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了。

陈贵妃能从秦景帝死死看着她的眼神里,猜个出来,他是在质问她,为何要纵着秦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

“皇上,当初您可是想过会落到如此下场?”陈贵妃声音很轻,还是那江南水乡的温软语调,“当初您借着我陈家稳定了地位,可后来呢,过河拆桥,连看都是不愿在看我一眼了。”

“也是可怜了皇后娘娘了,现在还蒙在鼓里,以为您是被迫纳了我为妾室。”陈贵妃道。

秦景帝阖上了眼眸,眼前似走马灯的过了一遍上半生的所作所为。

他有错,错的很离谱。

离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失了自己的儿子。

宫殿外传来了声音。

周太傅高声道,“皇上,臣周利请见。”

宋坤也是高声道,“臣宋坤,有要事与皇上相商。”

前几日的朝堂上,秦越自作主张上了龙椅,说是秦景帝病入膏肓,让他来代政。

连着几日,就算是个七品的芝麻官都能察觉出不对劲了,京都城池已封,朝廷大臣一律无法进出,百姓也是人心惶惶的,怕大秦又要开始打仗。

周太傅是秦景帝的亲信,宋坤在皇子夺位中,也未站在秦越的队伍那列。

两人便相约着来请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秦景帝想出声回应,可哑掉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极其的微弱,根本传不到门口去。

陈贵妃看了秦景帝一眼,冷着脸走出了宫殿。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两人道。

“二位大臣不必多了,皇上尚在病中,不易叨扰,还请二位改日在来。”陈贵妃说话间,身旁的侍卫明显动了一下身上的佩刀。

暗中对两人进行威胁。

周太傅还想说什么,被宋坤按住了动作,他摇了摇头,示意不可。

后方传来了一阵清秀的少年音,“大家在这作何?”

“见过四殿下。”两人道。

秦绪拱手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贵妃灵光一动,“四殿下来的正好,二位大人放心不下皇上的状况。劳烦四殿下进去看看,出来给二位说说。”

“我?”秦绪有些惊讶。

周太傅最先反应过来,“是,就劳烦四殿下去看看。”

秦绪在朝堂上没有什么作为,陈贵妃也就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才敢让秦绪进去看看,量他也不敢说出什么来。

周太傅看中的也是这个点,秦绪心直口快,说不定愿与他们站在一列队伍。

秦绪犹豫了小半刻,眉头紧蹙,很是为难的样子,“我……那好吧。”

秦绪踏入宫殿门的那一刻,陈贵妃也跟着进来,陈贵妃挡在秦绪的前面,“四殿下年纪也不小了,是个聪明人,应是知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秦绪瞥见躺在床榻上的秦景帝,吃惊的捂住了唇,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

陈贵妃把手放在秦绪的肩头,无声的威胁,“好孩子,你母妃在天有灵,应是会感到欣慰的。”

秦绪最终乖顺的点了头。

陈贵妃很是满意,但她未瞧见的是,秦绪眸光下一闪而过的冷。

——

北境。

蒙人因着大半的将士手足无力的晕倒,连着兵器都拿不动,就莫要说上战场了。

秦漠乘胜追击,一举逼的蒙人退兵。

这荒唐了十几日的北境之战,才算是落幕了下来。

宋玉笙轻呼出一口气,身上的衣裙难得是不沾了血迹的,她由衷的感慨,“总算是安稳了。”

秦漠手上拿着信件,在宋玉笙的面前晃了晃,神色肃穆,“还不算。”

宋玉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了他手中的信件,打开低头看着。她一目十行,看东西极快,“秦越反了?”

“算不上,但也快了。”秦漠道,“已让知夏知寒收拾行李了,我们需赶回去。”

“可城池不是已封了吗?”宋玉笙蹙了眉。

“楚星河提醒的时候,我就料到有这一出。开了暗线,能进京都。”秦漠道。

周太傅与其说是秦景帝的人,倒不如说是秦漠的人更为合适。

秦漠之前修书给了周太傅,暗道那可通行,只是无法进去大规模的军队。好在秦景帝的寻龙卫各个都是精英,又有宋清歌里应外合,应不是太大的问题。

现在难以确保的,是秦景帝能不能活着。

宋玉笙急切的问,“哥哥可无事?”

“无事,只是宋府被看管了起来,通信不便。”秦漠轻声安慰她,“放心,兄长身上还带着喻家的部分精兵,秦越一时动不了他。”

“这秦越,是从何处调来的这么多兵将,足以围宫?”宋玉笙问。

秦越若真要深究背后的靠山,在朝堂之上大多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朝堂之下他收了大半的□□羽。可雅贵妃是外邦人士,这太子的人也不会有如此大的势力。

“是宁国的人。”秦漠叹气,上前两步将人拦在了怀里,“楚星河只能能负责这北境之事,宁国已潜入进去的兵将,并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那……四殿下呢?”宋玉笙抬眸问他。

“四弟,陈贵妃应是不会对他设防,看在陈贵妃的面上,秦越也不会对他做什么。我们先回京都便是。”

——

回京都。

宋清歌把宋玉笙上下打量了一圈,又拉着她转了好几个圈,“没事吧?怎么就跟着去了那等危险之地,你若是受了伤,该如何是好?”

宋玉笙已习惯宋清歌这话语密集的关怀,“无事的很,哥哥莫要担心了。”

秦漠拉住宋玉笙的手,把她拉到身后来,“先说正事。”

宋清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才开口说话,“不过也幸好,殿下让笙儿是跟着你去了北境。她要是留在京都,那秦越还不知会坐些什么。”

宋玉笙慢声道,“是我偷偷跟着殿下去,若不是那日四殿下说漏了嘴,我也不知殿下要去北境之事。”

秦漠的眸光有些沉了,脑海里忽的放出那日秦绪的模样,思绪有些偏了。

主位上的宋坤咳了一声,他神色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何。

周利过来分析局势,“皇宫的各个入口都派了重兵把守,显然是怕殿下回了京都来。即便我们有暗道可进,可寻不到皇上,只会给二殿下留机会,说太子殿下不听皇令谋反。”

“皇宫内,可还谁能见得到父皇?”宋玉笙问。

“除去秦越身边的人,也就只有四殿下。四殿下去的次数少,也都是当着陈贵妃在的时候才可进去。”孙毅道,“四殿下那也被重兵看着了,不好见面。”

如何进皇宫是个问题,如何能救了秦景帝又是个问题。

“放出消息,说我已回京。”秦漠冷声开口。

“殿下是想,将计就计?”宋玉笙看他,随即拒绝了这个想法,“不可,若是殿下想进宫,秦越只会派更多的人守着。”

“只有我进了,宫里的防备才会松些。”秦漠握着她没有什么温度的手,“这次听我的,等我回来。”

几人都是静默。

秦漠说的有道理,秦越的人手有限,定是不会处处都设防。只要秦越见到他,调动了大部分兵力,皇宫的戒备就松了。

“分头行动,我在外拖延时间。清歌和喻将军进宫,救出父皇。”秦漠安排。

“不可。”宋玉笙厉声拒绝,“尚且不知二殿下宫内人马数量,如何能让你一人行事?”

“算算余下的,能抵挡些时辰。城门的防备松了,我们的人便能进来了。”秦漠对上她那双满是水雾的眸子,“别担心。”

夜里。

宋玉笙整个人都窝在了被里,固执的不愿搭理外面的秦漠。

秦漠坐在床边,低低的唤她,“阿笙。”

被窝里的人儿,可见小幅度的动了一下,除此之外半点声音也没有了。

她在生气。

秦漠是打定了主意要放消息了,她怎么劝都是无用。

秦漠蹙着眉,把她身上的被褥拉了下来,她是背对着他的,“阿笙,听话些。”

宋玉笙眼眶里的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里衣上,她坐起来,水汪汪的眸子对上了他的,“你可知晓,若是不如我们想象的那般,或是行差踏错了一步。你就……”

小丫头不知哭了多久,鼻子都有些红了。

秦漠心疼的扶上她的面颊,擦掉她落下来的泪,声音里涵盖了所有的怜惜,“阿笙,别哭了。”

“你更让我心疼。”

宋玉笙的眼泪根本收不住,拍开了他的手,捧着他的面颊,吻着他的唇。

她的就如同是在发泄,自己所有的情绪一般,不涵盖任何的柔。

宋玉笙退开了位置,情绪总算是冷静了些,看着他微红的唇,又有些心疼。

柔柔的小手在上面抚了抚,“为何不躲?”

“让阿笙发泄些,值得。”秦漠覆盖上她的手。

宋玉笙垂下了眸子,“我……”

秦漠止住她想说的话,“不能去。”

他知晓她想说什么,宋玉笙想跟着他一起去皇宫。

“可是。”宋玉笙还欲说些什么,撞进他那双满是波澜的眸子。

她默了。

秦漠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知晓,我都知晓。我会平安回来,我答应你。”

听着他的话,宋玉笙险些又要落了泪,贝齿咬着下唇,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她如何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漠去冒这个险。

秦漠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逼她抬起了头,对上了她的眸子,他压低了声音,“阿笙,你可信我?”

“信。”她未有一丝的迟疑。

“我会平安回来。”秦漠放慢了语速,每一个字都想让她听清了,也记住了。

宋玉笙扯住了秦漠身上的了带子,秦漠一时不妨,怕伤到了她,顺势倒在了榻上。她动作未有停顿,俯低在他的耳边。

宋玉笙是第一次作此等举动,耳根都是红透了的,“想给殿下生个孩子。”

话语如同小石落下,荡起一阵阵涟漪波澜。

秦漠的眼中起了红,大掌贴着她,翻身而上。

一阵的天旋地转,两人的位置换了。

他沉沉的眸子里,都是她娇俏的模样,“阿笙知晓自己在说何?”

宋玉笙羞燥的很,有些不大敢看他,偏移开了目光。

她坚定的重复了一遍,“想给殿下生个孩子。”

她话音刚落下,他强势的吻随之而来,覆在她的唇上,不比以往的温柔。

深海里涌起的海浪,拍打着岸边浪潮,天光渐明。

——

翌日。

京都宫门外。

秦越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目光阴冷的盯着秦漠,“太子殿下,父皇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进京。”

红色的宫墙外,围了密密麻麻的将士,皆是严阵以待,手上整齐划一的拿持着兵刃,士气高涨,大有一路直接破了这城门的势头。

“我奉着父皇的命令,平定了北境的蒙人,又如何不能回京?”秦漠骑在汗血宝马上,掷地有声的逼问,“倒是皇兄,可有父皇的圣旨?”

“父皇病重,我奉的是口谕。”秦越有些心虚了,这玉玺的下落不明,他也不知是被秦景帝藏在了何处。

“口谕?”秦漠冷笑了一声,“怕不会是皇兄擅作主张吧。捏造圣旨,可是死罪。”

“死罪!死罪!死罪!”秦漠身后的士兵齐声高喊。

秦越被这气势吓的后退了两步,镇定了情绪,“我奉父皇的口谕,你们若是硬闯,杀无赦。”

说罢,城墙上出现了一批的弓箭手。

秦漠捏紧了手中的利刃,他脑海里浮起宋玉笙言笑晏晏的模样。

那丫头太娇气了。

遇上些小事都是要掉泪的。

她见不得他受伤。

她见不得他输。

所以他不会输,也不能输。

秦漠周身的冷戾布满了周遭,他仿佛是从无边地狱闯荡而来的战神,身上带着光,带着正义,带着所有人的期盼与重任。

他薄唇轻启,“战!”

战马高声嘶鸣,箭矢如雨般落下,沉重的兵器撞击在了一起,振奋人心的鼓声敲打,一切融成了一首激昂无比的战曲。

高挂天边的正阳照了下来,银白色的铠甲倒映着这一地的血色。

两方的人马交战。秦越胜在地利人和,又有着充盈的兵器,一路打下来,秦漠占不到多大的好处。

秦漠手中的利剑舞动,将左右的兵将打退。

“嘭——”飞过他耳边的箭矢被击落了下来。

秦漠偏头去看。

楚星河手拿着箭,不屑的扔在了地上,抬眸看着城墙之上拿着□□的秦越,冷嗤了一声,“尽干些下流之事的鼠辈。”

楚星河带着援兵来了。

“谢了。”秦漠抽出空回他。

楚星河飞身下了马,站立在秦漠的身旁,依旧是那懒散的样子,“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要跟你这人,站在同一方。”

秦漠难得愿意搭理他一次,喉间勉强的发出声响,应了他一声。

“别谢我。”楚星河一脚踢在一名兵的胸膛上,动作狠厉,丝毫不拖泥带水,他眸中似有了动容。

楚星河低低的声音混在了打斗声里,微不可查,“谢笙儿。”

秦漠了冷嗤了一声。

一个时辰后,有了楚星河相助,局势逆转,城门被强行攻打开来。

秦漠的半边面容上沾了血,他随意的用手抹掉,煞气溢满了周身,利刃指着秦越的面容,狂妄且肆意,“还战?”

秦越无力的阖了眼眸,放下了手中的□□,“你这是谋逆,抗旨。”

“皇兄逼宫,又何言?”秦漠不屑的看他,让身边的侍卫把秦越的动作架住。

楚星河好久未这么爽快的动过手了,捏紧了手上的剑,问秦漠,“去皇宫?”

秦漠有意无意的看他一眼,说着与紧急状况不符的话题,“阿笙在等我。”

楚星河,“......”

——

皇宫。

按照计划行事,秦越把大半的兵力都带走了,皇宫守卫不多,喻司他们成功攻了进来。

宋玉笙在东宫等消息,整个人都是急得很,不知宋清歌那边的状况如何,也不知秦漠那边的状况如何了。

“娘娘,殿下会无事的。”知夏劝慰道。

喻明急匆匆的从门口进来,“娘娘,快去一趟乾清宫。”

“何时如此紧张?”宋玉笙问。

“我们的人寻了已久,寻不到皇上的下落。皇宫内您更熟些,快快跟着来吧。”喻言着急道。

乾清宫。

宋玉笙一入门,就闻到了一股有些莫名的香味,不算浓郁,和龙涎香的味道混在了一处,只能问出些细小的差别。

她蹙了眉,“哥哥,如何?”

“寻不到人,连着陈贵妃也是。”宋清歌道,脸色也不太好看。

寻不到皇帝的人,今日这事就是给秦越残余的党羽留下了话柄,真要等到秦漠登基的那日,这话只会发酵起来,成为那导火线一般的存在。

“赵公公呢?”宋玉笙巡视了一圈。

“奴才在这,给太子妃娘娘请安。”赵顺慌张的出来,“奴才也不知皇上被带到了何处去,奴才之前被二殿下关起来了……”

宋玉笙拧起了好看的柳叶眉,“皇宫内都寻过了?”

“能寻的地方,都寻了。”喻司道。

宋玉笙忽的想到了什么,急促的问,“四殿下人呢?”

“美人姐姐唤我何事?”秦绪正好迈过了门槛,少年眼中含着细碎的纯白。

宋玉笙所有的猜忌混合到一处,心下涌起了一阵的惊恐,她顿了片刻,整理好了思绪,“皇上在哪?”

“我怎么会知晓父皇在哪?”秦绪有些错愕的看她,“美人姐姐莫不是糊涂了,能见到父皇的,可是只有陈贵妃啊。”

“你当日,是故意让我知晓殿下要去北境出征之事的吧?”宋玉笙上前了一步,灵动的杏眸里满是质疑,想从他的身上看出些的疏漏,“让我跟着,离了皇宫。”

秦绪一直都是这个行为风格,在不经意间说出实话。所以即便他真的在宋玉笙面前说漏了什么,宋玉笙第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这事与他有关。

秦绪让她离了皇宫,两点。一是不希望她坏了他的计划,二是不想在她这撕破脸。

“四殿下,为何?”宋玉笙冷声问道。

她以为秦绪是最不被这尘世污染的人,万万没有想到,是他隐藏了起来。那层包装的完美的衣衫之下,是谁都想不到的黑暗。

“美人姐姐再说何,我怎么听不明白?”秦绪笑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懵懂在眸中充盈。

宋玉笙想劝他,“在未酿成大错前,你有回头路。”

秦绪转过了身子,少年的背影不知是在何时迅速成长的了。

宋玉笙初见他的时候,他还未有她高,现在已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不止。

是能承担起风雨的高度了。

“哥哥,你们出去,我想单独与四殿下谈谈。”宋玉笙道。

乾清宫。

宋玉笙让知夏上了壶清茶,她把茶杯放在了秦绪的面前,“说说?”

秦绪醉翁之意不在酒,饮了茶,却是什么都未说。

“人的一生要经历过无数的弯口,你还少年,不值得。”宋玉笙柔声安慰着他。

秦绪是个好孩子,她能看得出来。不然他也不会提醒她,远离了皇宫。

只是这个好字,在黑暗中迎来了一段短暂的迷失。

她也不是什么能人,也不想营救天下苍生,只是想让好的人不做出错的事。

“弯口无数,又有多少是人真正遇上的,而不是他人恶意制造的。”秦绪清冷的少年音淡声,涵盖了些低哑。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宋玉笙轻声道。

秦绪冷漠的扯了唇角,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未说些什么,但却是不认可她的话的。

宋玉笙把热茶的一半撒在地上,“这一半是你做了的,这一半是你还未做了的。”

接着,她把茶杯摔在地上,碎瓷片飞舞了了漫天,她单手握着其中一片,放在了秦绪的身边,“无论对错,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秦绪是可以离开京都的,大可杀了秦越和皇帝,自己继位。或是解决了这二人,远走高飞。可他都未做,留在了皇宫里。

他下不去手。

单凭这一点,宋玉笙便觉得他还可救。

“美人姐姐,我想说个故事。”秦绪拿起了那碎瓷,手上被刮出了血痕,他感受不到疼,“听吗?”

“说说。”

“皇后薨逝的那一日,我在。”秦绪道。

那日的火场里,不止有皇后,还有他和他的母妃。

雅贵妃对皇后下手,她一介外邦女子,如何能得了那么大权势调换了皇后寝殿的人。也是陈贵妃,两人联合动的手。

秦绪的母妃齐贵妃,不愿参与这两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因此被陈贵妃记恨上。

雅贵妃纵火的那日,年幼的他被骗到了皇后的寝殿来,齐贵妃来寻他。

一场大火,葬送了两位娘娘的性命。

他被齐贵妃保护的极好,齐家的人是宫里的御前侍卫,偶然发现险些被烧死的秦绪,不敢声张的把人从火场里救来了出来。

他以母妃薨逝的借口,生了一场大病,事后隐藏的极好。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皇后的身上,陈贵妃也未多想,这才平安活了下来。

秦景帝只知晓薨逝的人有皇后,又何曾记住了他的母妃。

秦绪知晓了一切,却要不断地告诉自己,他不知晓这一切。

忘记,才不会被这燃烧的火焰,吞噬了本心。

忘记的旧了,再想起来的时候。那从未被熄灭了的大火,扑腾的更加厉害了些,化身成了无边的恶魔,汹涌而肆意的燃烧。

“我不劝你。”宋玉笙水雾般的眸子直视着他,“别后悔。”

她也曾想过杀了林姿,一了百了。可治标不治本,她娘亲的死,需要的是沉冤昭雪。直接了当的暴力,解决不了问题。

杀了恶,可世间的恶意太多了。

在用暴力惩戒恶意之时,自己也变成了恶。

得不偿失。

——

宋玉笙推开了乾清宫的殿门,温暖的阳光照到了身上,透过了衣裙,一路传到了心扉里。

她视线直直看向前方,一身戎装的男人看着她,面容坚毅,漆黑的眸底掩盖了无数的深沉波澜。

她倏地笑了,眼底盛着这一路细碎的光。

一路小跑了过去,环住他的腰身,“夫君,阿笙好想你。”

秦漠揽着她的手用了力,收敛了一身的戾气,在她的面前,乖顺的不像话,“我也想你。”

“你们俩大庭广众的,注意些。”宋清歌咳了一声,偏开了视线。

宋玉笙本就是个脸皮薄的,被这么一说,耳根处都红了,挣扎着想从秦漠的怀里出来。

秦漠的大掌按在她的腰身上,姿势稍稍转变,让小丫头站在了他的身侧,他压低了声音宽慰她,“无事。”

宋玉笙低垂下了头,不敢在看他了。

乾清宫的殿门处。

秦绪走了出来,他手上被碎瓷片划到了,上面还滴着血,“我知晓人在哪。”

——

秦绪确实是将人关了起来,可除此之外,他也未对他们二人做了些什么。

宋玉笙闻着乾清宫的香,其实是知晓秦景帝被关在何处。

秦绪也算救过她,她也给了他一次生的机会,互不亏欠。

他们救出秦景帝的时候,因着秦越许久都未请御医给秦景帝治病的缘故,秦景帝几近是奄奄一息的状态。

宋玉笙的医术有限,秦景帝积劳成疾,久病难医。用汤药吊着的话,最多还可多活一年。

秦景帝经历了秦越的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用仅剩不多的精神,立下了诏书,寻来了钦天监,挑选吉时吉日让秦漠继位。

至于陈贵妃和秦越,两人都被判了死刑。因着秦漠的继位,不易杀生,两人被关押在了天牢里,受着最苦的刑罚。

秦绪迷途知返,也没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秦漠看在他也算是救了宋玉笙一命的份上,未对他做出严惩。

——

一月后,东宫。

宋玉笙有些困了。

这几月没日没夜的奔波操劳,她的身子已是疲乏的不行了。

少女的长睫微颤,眼皮都要合都了一块去。

秦漠附身,温柔的吻住了姑娘的唇瓣,辗转摩-挲。过了小半会,终是耐不住了,似攻略城池般的掠夺。

宋玉笙本就困倦了,被他这么一闹,身子软成了一滩水般。

她伸手无力的在秦漠的肩上,轻拍了两下,声音也有些细碎,“殿下……”

宋玉笙红着面颊睁开了眸,对上他带着玩味笑意的眸子。

秦漠稍稍放开,小丫头的唇颜色更红了些,带着致命的甜,让人忍不住的想一尝再尝。

他似笑非笑,“不睡了?”

“殿下如此闹,要怎么睡?”宋玉笙杏眸微嗔的瞧他。

这是明知故问。

秦漠俯身啄了一下她的唇,继续逗她,意味深长道,“我怎么闹了?”

宋玉笙推了推他的身子,没推动,“殿下明日登基,早些休息了。”

“是在休息。”秦漠神色自若,很是淡定的接上。

宋玉笙实在是说不过他,偏过了头,露出了一截修长的脖-颈,自己却还不自知。

秦漠作乱,又转到她耳边,含糊不清的说,“阿笙,不是想给我生个孩子。”

“那是……”宋玉笙实在是没有这个脸皮把话说完。

上次的情况和这次,如何能比的。

秦漠低哑的笑声传来,贴着姑娘软乎乎的身子,故意听不懂似的,“是什么?”

宋玉笙微抬起下巴,主动的吻在他的唇上。

把他那还没说出口的胡言乱语,一并堵上了。

她主动亲完,秦漠才算是安分了些。

宋玉笙微微叹气,水雾的眸子看他,有些羞,“真要?”

秦漠没说话,眸光里起了浓厚的暗色。

宋玉笙挣扎着想躲,“明日该没力气了。”

“不怕,有我在。”秦漠附耳在她耳边道。

——

翌日。

宋玉笙昨夜睡得晚,又一大清早就起来了,由着知夏知寒给她梳妆,登基大典上皇后要准备的物件,格外的繁琐。

也不知她们是花费了多久的时辰,才算是给她装扮好。

秦漠换上了龙袍走来,在她的唇边落下一吻,“还困?”

宋玉笙也不客气,还有些疲惫。语气娇娇柔柔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还问!”

秦漠的手指抚在她的面容上,手上的动作极其的温柔,擦拭掉她有些花了的口脂,赞赏道,“阿笙今日是美极了的。”

宋玉笙仰头看他,身上的首饰繁复,一个动作都是累极了的,像是带了千万斤重的物件在身上,沉的很。

秦漠看出她的疲,大掌在她肩颈后揉按着,“可好些?”

他手法是熟练的。

宋玉笙舒服的眯起了眼,甜声道,“好多了。”

“皇上,娘娘,吉时已到。”知寒进来唤人。

秦漠伸出了宽厚的手掌,示意宋玉笙搭上来。

宋玉笙的思绪有些散了,似回到了刚出嫁的那日。她坐在轿中,红盖头遮掩下,她看见他向他伸来温热有力的手掌。

从那日到今日,从相识到相爱。

他都牵着她。

宋玉笙走在阶梯上,一路往前看去,大臣们立在两旁,皆是欢喜之色。她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亲人,他们面带着微笑,似在轻声告诉她放宽心。

走到底的路,又开始了一段新的路程。

而在这新的路程里,他于千万人之上,只为与她携手并肩。

秦漠握紧了她的葇荑,在这漫天的人声里,他对上她水雾萦绕的眸子里,里面再无旁人,只有彼此。

他声音坚定,“莫怕,夫君在呢。”